周一, 监督会。
学生会和监察会的人分别坐在长桌的两边。
这是见雀第二次正式和燕回南见面。虽然平时偶尔也会在走廊碰见，但不过点个头问个好，现在却要站在和他对立的立场, 看他和自己的部长正面交锋。说来她原本还打算有可能的话和对方处好关系, 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燕于西手里的东西远比她想的要多。在第一轮问询过后，对面学生会已经有一半人黑了脸色。只有最中间的燕回南还喝了口茶，依旧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向艾博问起燕于西的身世,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道“这个是燕于西跟你提的吗”
“嗯一半吧。他说他才是前面的孩子。”
艾博抿了抿唇，尽量用最简短的话讲述出这件陈年旧事“怎么说呢就，燕于西的亲生母亲其实是燕戌, 也就是他们爸爸的半个元配。本来等女方到法定婚龄就要结婚，结果他外公家出事了, 燕家只能紧急撇清关系。”
“燕于西的母亲脾气很倔, 很快带着当时唯一的亲人消失在燕家的视野里。不久之后, 燕回南的母亲揣着两个月大的肚子，成了婚礼上的新娘”
于是从所有知情者口中得知的碎片集合在一起, 拼出了完整的故事。
在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燕于西突然看向了对面左边梳着大背头的男生“鲁迪同学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突然被叫到名字, 鲁迪皱起眉否认道“没有, 监察长误会了。”
“那怎么不笑一个是面部神经受损了吗”燕于西面露疑惑, “明明前几天我出去逛街遇到你和你女朋友的时候, 你笑的还很自然啊。”
说着,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一划，一组照片就投影在了幕布上。每张图片里都是鲁迪和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 两人在商场里姿态亲密，旁若无人。有美丽动人的女朋友在身边，这位财务部部长当时的心情显然不错, 笑起来非常自信潇洒。
瞬间意识到什么，鲁迪眼神慌乱，下意识想从座位上起身离开。然而刚撑起手臂，他就和右手边的燕回南对上了眼神。他们的会长面色平静，但无论如何也不是高兴的意思，他只能咬咬牙又坐下。
“按理学校也没禁止早恋，我该祝福你的。”看着这人坐如针毡的样子，燕于西往左一划又调出了两张报表，“可是我突然发现，你的女朋友好像是桐生院古典舞部的部长。巧的是，我们学生监察会最近刚好审查到，古典舞部的花销和经费差了三十多万。而且明明较一年前社团花销少了一半，学生会这学期却还无缘由的多批了10万。”
再没有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今天的燕于西将头发高高束起，上挑的眼尾在此刻显出充分的凌厉与傲慢来。
“我很疑惑，你们财政部上学期期末是没对各大社团进行评核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想到鲁迪同学的职务，我不得不展开想象然后去查了一下。发现不光上学期，这学期古典舞部最后一次大赛后，剩余的经费也全走了你女朋友父母的私人账户。”
发现这番话里的漏洞，鲁迪腾地站了起来“就算这样，最多算我审查不力钱是宁芮芮自己贪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也说了宁芮芮上学期就开始私吞社团经费了，我和她才交往不久，比你拍到我们早不了几天”
他的话音刚落下，幕布上就出现了一组聊天记录，最早的日期是去年十月二十日。备注叫“迪迪”的一方表示这学期会多拨给女生社团经费，让她可以用这多出的十万块去买新衣服。
“这是你女朋友早上刚发给我们的，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鲁迪同学家是破产了吗还是你就是这样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嘲讽地勾起唇角，燕于西一把将资料摔在对前的桌子上，“哄女朋友还要动用公款，要不是你有个好爸爸，早把自己送进去了”
纸张纷纷扬扬落下，会议室的气压一降再降。见雀看着对面男生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几乎都有点同情他了。自以为能蒙混过关的狡辩全被驳倒，还在背刺女友的下一秒反被背刺，真是太尴尬了。
“不光古典舞部，合唱团、篮球部的拨款审查也统统不合格甚至曲艺部上学期就解散了，你们这学期居然还往账户里打了奖金学生会财政部到底是怎么招人的要么擅用公款，要么就吃白饭，真就全员废物么”
这一套大规模aoe地图炮扫射下来，财政部的另两位干事也侧过脸咬紧了牙。
“还有会长大人。”燕于西轻轻呼出一口气，“自己手下的财政部烂成这副样子都没发现，如果我是你，早就羞愧到辞职了吧。”
没有辩解，更没有推脱责任，片刻静默过后燕回南的回应不卑不亢“这件事的确是学生会以及我这个会长的失误，给学校和理事会造成了损失非常抱歉。之后的处理也会按规章进行，就不劳监察长费心了。”
“监察长还有问题吗”
又来了。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恶心感，足够毁灭他刚刚将那群蠢货全面压制后的所有畅快和满足感。燕于西嗤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没有，只是希望学生会对内要求严格一些，让我下周之前能看到学生会会长换届的公告。”
散会，燕于西离开的很快。见雀陪剩下的部员收拾资料，然后刚走出会议室的门就被人叫住了。走廊里，燕回南长身玉立，如墨的青丝被系在脑后，清贵非常。
见雀还没说话，监察会的几个部员一番眼神交流后便不动声色地将她拦在了后面。哪怕燕于西不在，剩下的干事们在面对燕回南时也没有丁点怯场的意思。孔乐往前一步，语气客气“会长大人找我们干事有何贵干”
“有一点私事。”燕回南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最后面那个人身上，“放心，不会为难你们的新干事，只是借两分钟时间。”
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见雀轻轻笑了笑“没关系，你们先回去吧。”
监察会的部员们结伴离开，整条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人，燕回南没有要“借一步说话”，而是直接站在原地开口道“听说见雀同学最近和燕于西走得很近”
这不是还是来找自己茬了吗见雀沉默了一下。算了，毕竟她也帮燕于西收集了学生会财务部拨款不合理的证据，不管出于什么缘由，都间接性地针对了燕回南。
“今天对燕于西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可以的话去看看他吧。”意料之外的，燕回南这样说道。
见雀无需问为什么是特别的日子，只是疑惑“为什么是我”
“因为据我观察，见雀同学是个很温柔的人。”燕回南微笑着给她戴上一顶高帽子，“燕于西并不是一个很有交友眼光的人，他交往的朋友，除了艾博我们家都不是很认同。现在有你这样的朋友在他身边，我父亲也能放心一点。”
话说完，他微微倾身“那么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嗯再见。”
燕于西没在活动室里。见雀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找他。等到下午上完课她才去到宿舍，然后在进入大厅之前打电话给燕于西。
那边似乎很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在下面等一会儿吧，房间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接着又等了十几分钟，电梯门终于对她打开。一上到顶楼，她第一眼就发现客厅好像空旷了一点。电视机柜上的景泰蓝花瓶和中岛台上的象牙瓷摆件都不见踪影，原本挂在沙发背后的风景画也不翼而飞。这个住所的主人趴在沙发上神情不悦，倒是扫地机器人到处转悠着，勤勤恳恳很有活力的样子。
见雀把带来的食盒放在茶几上“吃饭了吗”
“没有，被气到没胃口了。”
“好烦啊”燕于西向后抓着自己的长卷发，“这次估计又不能把燕回南从那个位置上弄下去了你看到最后那个伪君子的表情了吧真恶心，和他爸一模一样的虚伪”
看他浑身散发着黑气，见雀想了想，拿出艾博的话来劝解道“没关系，这个月过了还有下学期，总有机会的。”虽然她觉得燕回南的“学生会会长”和清水莳的“数理第一”一样，都是男主的固定人设，一般nc不太可能颠覆的了，但该安慰还是要安慰的。
“因为这个日子不太一样嘛。”燕于西坐起身，“其实可以的话我更想把燕戌从他的位置上赶下去，不过暂时奈何不了他，只能先在学校里乱来一下了。那个鲁迪知道吗他家是燕家私人银行业务的重要客户”
又一阵口头上的宣泄之后，他向她伸出双手。
“今天可以抱一下吗”
“只有今天。”
她走近了沙发，站在了他面前。因为一坐一站导致的身高差，让燕于西环抱住她时，可以将头靠在她肋骨左右的位置。亲生母亲去世的时候，见雀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稍微能共情燕于西，大概是因为也有重要的人离开过自己。
据说，人类持续悲伤的极限是五天。
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自己的悲伤持续到第五天了吗好像不记得了。但这条理论应该是没错的，因为在此后的日子里，旧人就成了藏在地下的酒，不到开封的日子似乎也想不起自己曾埋下过它。然后在扯开封口后，突觉十年生死两茫茫。
半晌，燕于西突然道“这周末一起去打耳骨钉吧。”
“这周末就算了，还是下次吧。”她这两天心情值直线回升，暂时没有那种想法了。
“那下次干脆再去纹个纹身”
他之前好不容易想到的赌注就是这个。燕于西甚至已经在脑子里计划好提前买通纹身师，骗她选择和自己有关的图案。然后他会在一旁看着，看她为纹上属于自己的印记而忍受痛感。
再没有比这更合他心意，更能安慰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除了监察会应该就不怎么写社团了。
燕于西其实本身就有点病病的。他的身世不止小雀现在以为的，之后会是他崩溃的一个点。
其他选手还没上赛道，能争一争的清水月在配角栏名字都没有，我会加油快点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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