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清倒也没想要避嫌, 就准备一起听听徐大夫如何说。
徐大夫一来,就先问道“世子夫人,昨日那药方, 对腹痛可有效果”
“阵痛的频率降低了许多, 此外, 痛感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
听得此言, 徐大夫面色并没有好转, 反而陷入沉思。
此刻在场的人,也就顾婉清明白徐大夫为何不喜反虑了。
药有作用,说明徐大夫对羡鱼所中之毒的推断八九不离十。但这药并不能解毒,治标不治本。
不过令顾婉清更惊讶的是, 徐大夫似乎经验十分老道,用药亦是大胆老辣。
没想到这京城普通药堂之中, 还有这等人物。
徐大夫只是凝眉沉思了片刻, 便上前来将药箱放至一旁, 取出脉枕等物,开始给李羡鱼把脉。
一旁的顾婉清眼睛蓦地亮了亮。
按理来说, 徐大夫如果推测出李羡鱼所种之毒, 十有八九是要拎起药箱走人的。但他却并没有走, 反而坐下切起脉来。
莫不是徐大夫有解这毒的把握
顾婉清沉住气,静等徐大夫切脉。
至于正在被把脉的李羡鱼,就更是淡定了。她本来就对自己能否解毒不抱希望,能缓解些疼痛,已经是极好了。
这次徐大夫诊脉却没有像昨天那么久, 只诊了数息便收了手,语出惊人“依徐某推断,世子夫人应是中了三大剧毒之一的寒冰焰。”
他语气平淡, 话语却如同一道惊雷,惊得身前三人同时直起身子。
李羡鱼是惊讶于徐大夫竟诊出自己所中之毒,且没有丝毫迟疑;顾婉清则是更加确定心中想法,徐大夫既然敢说出来,想必真有几分把握;云绣则是真的被其话语震惊到了。
“寒冰焰不可能怎么会是寒冰焰”三大剧毒之名并不隐秘,云绣听传授武功的师父提起过,自是知晓其中厉害,当下她嘴唇都白了,不复以往镇定模样“徐大夫,您会不会诊错了”
徐大夫当下不悦地拧起眉“老夫既敢说出,断无诊错之理。”
云绣勉力镇定询问道“敢问徐大夫,对付这寒冰焰可有法子”
传闻寒冰焰除了不灭阁无人能解,但徐大夫既然能诊出来,没准有什么办法呢
“你这话,算是问对了人。”虽然这么说,徐大夫眉头仍是锁着“十数年前,徐某一个江湖朋友曾得此毒,当时老夫恰好有一株刚得的火绒草,经过老夫一月研究,方研究出方子。”
闻言,房中几人俱是一喜,李羡鱼则是惊大于喜。
原书中说过,寒冰焰除了不灭阁,无人有解药。没想到这个沈管家随便请来的徐大夫,便恰好知道寒冰焰如何解。莫不是这一次,她受了上天眷顾不成她怎么觉得有点虚呢
果然,徐大夫还有后话“世子夫人中毒已深,便是有了解药,也需一两日研究试量。然火绒草生在章岚山脉深处,周围有异兽守护,便是高手来回并成功取得解药,也至少需六七日。只恐世子夫人,等不起了”
闻言,屋内气氛一时又沉默下来。
章岚山脉离京城路途遥远,便是一流高手,一来一回不取药,也得六日。若想在四五日内来回并取得火绒草,便是她兄长云山,也做不到。
除非世子,或镇守北方的靖武侯亲自出马。
靖武侯镇守一方,不可擅自离开,而世子又恰巧去了南边办事。现在去信,少说也得再耽搁半日。
时间实在紧迫至极。
云绣处事还算果断,当下便问道“徐大夫,倘若五日内取回火绒草,您可有把握”
那便只有一日时间试量了。
徐大夫捋了捋胡须“六分把握。”
当下云绣一拱手“徐大夫若能救夫人于水火,便是侯府的大恩人。侯府必有重金酬谢。”
徐大夫瞧着倒也不像那重利之人,当下只微微笑了下,叮嘱道“镇痛的药可继续服用,一日一次便好,切记不可过量。”说完,徐大夫便将收拾好的药箱背上,准备离开。
这厢云绣送徐大夫出了门,候在门边的沈管家便准备将人送出府,趁徐大夫走在前头,云绣拉住沈管家私语“沈伯,您试试能否将徐大夫留在府中几日,如若不能,就派两个人密切关注,可别关键时刻不见人了。”
沈管家见云绣面色凝重,便也低声询问“可是这徐大夫有问题”
世子夫人病情事关重大,云绣暂时未说出实情,只摇头道“世子夫人病情复杂,徐大夫恰好有经验,我是想以防万一。”
等沈管家追上去后,云绣则又立马回了房,向李羡鱼回禀道“世子夫人,我这便去联系世子,以世子的功夫,五日内取回火绒草,还是极有希望的。”
时间刻不容缓,话音刚落,云绣便欲转身,却被李羡鱼叫住“等一等。”
这时候,李羡鱼倒也不是不让云绣将病情告诉沈临。
只是,她本已经抱了只能离开这个世界的打算,现在却又得知她的毒除了不灭阁,还有办法可解。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而且这几日,正是沈临极忙的时候,万一到时他取回火绒草,她依旧不治身亡,岂不是让他难过。
所以当下她便有些犹疑。
正这时,顾婉清看过来“羡鱼,方才我为你诊脉时,便想到了火绒草。只是这毒我从未见过,并无几分把握能解,我便暂时未说。现在既然徐大夫也说到了这味药草,且他又有经验,把握便大了许多,你就让云绣快去传信吧。”
顾婉清在收到沈临的信后,便来侯府了,她本以为李羡鱼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本打算回府后先同沈临联系,但方才羡鱼已经知晓自己的病情,她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听得顾碗清如此说,李羡鱼便有些松动了。若是能活下来,若是能留在这里,她又怎会不想呢
见云绣面上已有些急色,李羡鱼便没有再阻拦“嗯,你去吧。”
得了首肯,云绣几乎是立马就转身出了门。世子放心地把世子夫人交给她,她昨日本以为世子夫人只是小病,想着暂时不告诉世子也没什么,但没想到世子夫人竟中了寒冰焰,她若再不及时告知世子,万一世子夫人有个差池,她又有何面目去见世子。
云绣走后,顾婉清怕李羡鱼多想,说了些安慰的话语之后便转移话题“对了羡鱼,明日我要去城外粥棚赈灾,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城外赈灾”
“对啊,之前的旱灾影响太广,虽然采取了措施,还是有流民流到了京城附近,不过这些流民都已经安置下来了。”
反正自己在府中也无事,而且腹痛也不那么频繁了,李羡鱼答应下来“好啊,明天我也去。”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到后来羡鱼的腹痛之症又隐隐有发作的迹象,顾婉清看出她神色不对,便先提出告辞,恰巧这时云绣也回来了,便替羡鱼将顾婉清送出了府。
应是喝了药的缘故,腹痛没那么剧烈,熬一阵便过去了。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午时羡鱼浅浅用了些饭,在床上歇息了个把时辰后,云绣拿了封信进来“世子夫人,世子来信了。”
李羡鱼一怔,上午才传信过去,午时就回了信,速度这么快吗
信被迫不及待地拆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只有寥寥两句“夫人勿忧,一切等我回来。”
落款瑾之二字。
字迹力透纸背,虽力道沉稳行笔流畅,但仍然能看出是匆忙写就。
李羡鱼心中又暖又酸。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一定比她自己还焦急难受。
“云绣,侯府的信鸽送信有这么快吗”李羡鱼小心将信折好,随口问道。
云绣先是一愣,随即道“奴婢上午时分送信,按理来说,最快也要傍晚才能收到回信。”
李羡鱼手一顿“你昨日就将我的病情告诉世子了吗”
云绣忙摆手“世子夫人,昨日你让奴婢别说,奴婢便未和世子说这件事。”
也是,昨日徐大夫还未诊出病情,而沈临的回信之意,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情。
云绣想到什么“难道是沈管家沈管家那有经过军事训练的雄鹰,速度还要更快些。可是,奴婢暂时还未将您的病情告诉过任何人。”
“沈管家”
“可能是沈管家主动向徐大夫问起。”云绣点点头“世子不在府中,沈管家谨慎些也正常。”
李羡鱼点点头,眉间犹疑一闪而过。
她记得前世后来靖武侯重伤濒死时回京,沈临揪出他父亲军中奸细沈保玉,此人与沈临幼时情谊深厚,虽是主仆却胜过兄弟。沈临却半点不顾与那人的儿时情谊,一剑了结了他性命。
而沈全,沈保玉的父亲,在得知自己儿子的背叛以及世子下的杀手后,非但没有怪罪沈临,反而老泪纵横,直言自己无言面对老侯爷,欲以死谢罪之时被沈临的部下给拦下了。
沈保玉虽是个背主的,他爹却没什么问题,李羡鱼便没再多想,将此事给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