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太宰治如今的状态。
他只是在被人渴望。
与身为港口afia首领时受到的信赖本质并没有区别。
而这些人之中, 想找出一个不渴望“辉夜姬”的人太难了。
难到这一个以找人为目的展开的舞台,彻底成了太宰一个人的故事会。
要不是为了形象,他可能会在听故事的时候吃点零食, 或者干脆端起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意走神。
都是负心女子薄情郎的内容,情情爱爱自古有之, 人类从不缺乏撰写爱情故事的大手,但对于一个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人, 古代的故事节奏未免太乏味了。
配上声调清幽的三味线,语速慢上一些就会像是在说睡前故事,催得人昏昏欲睡。
努力打起精神却几次失败的太宰差点儿控制不住打哈欠的欲望。
他做首领的时候可没人如此不识趣放些不重要的琐事给他打发时间,一般这种情况都只会出现在干部的桌上,身为首领他大多时间都忙碌在重要的大事上, 比如同盟之间的联络和试探, 组织体量的轻减与未来发展,还有对横滨形势的发展预测他很忙,所以没人会给他一些小事来浪费他的时间。
况且在历代的港口afia首领中, 他是在位时间最短, 工作却最拼命的那个,哪怕是森先生, 他一个组织的“奴隶”不也找机会去给爱丽丝换小裙子吗
但他太宰治就不
他坚定不移的在首领办公室蹲了四年
再加上最后从总部大楼一跃而下的壮举,各种意义上都会变成传说呢。
总觉得梦鸠听见他的心声后八成会拿来吐槽, 因为距离已经开始接近,所以原本被断掉的联系正在逐渐恢复过来, 太宰突然在脑中这样想, 下一步就是不自觉的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道熟悉的影子。
与此同时,梦鸠也接到带他过来的花船主人的传话。
“大人,您该准备了”七郎恭敬的为他点燃矮桌上的熏香。
“嗯, ”梦鸠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掌心。
七郎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打算讲什么样的故事”
梦鸠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就连你的主人都认为我会讲述冬之花的故事,你怎么就认为我不会拿这个故事来争取辉夜姬的青睐”
他问的从容,这个矮个子的青年越发不好意思,低下头呐呐的道“没什么原因我就是觉得大人应该不会这样做。”
“你猜对了,我确实准备了另外一个故事。”
七郎惊讶的睁大眼睛,一不小心就和梦鸠对上视线,反应过来的他连忙跪下,惶恐不已。
“是、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没有准许就抬头,请大人饶恕”
梦鸠挥挥手示意他起身,然后想到他看不见,便开口道“我又不会怪你,起来吧。”
“冒犯大人的容颜可是大罪”七郎尽管起身依旧一副恐惧不安的模样,让梦鸠不由的去思考起安抚焦虑的办法,想着想着,七郎突然听见他说
“梦鸠。”
微笑的妖怪语气轻缓的问道“你有听过这种妖怪吗”
七郎是个没什么见识小人物,不过这个时代就算是贵族,所见所闻也不过巴掌大的世界,远不如现代来的丰富。
不过梦鸠要讲的本就不需要有多么丰富的见闻,只需要有一双耳朵,一个脑子,分别用来听和思考就够了。
“小人没听过”在七郎忐忑着说出这句话后,梦鸠缓缓讲起自己这一族的故事。
一代一代步步登高,从最初连翅膀都没有的弱小,到因为一眼的仰望,而对天空生出憧憬,不惜一切进化出来的羽翼,可以说,花费了许多许多将近无限的岁月。
妖怪的世界没有任何一族能如梦鸠那般执着。
毕竟最初的梦鸠不是什么神鸟,连大妖怪都不是,只是个弱小的妖怪,费尽千辛万苦也不过是长出巴掌大的小小翅膀,与其说是飞,在草地上扑腾才比较像样。
然而弱小的梦鸠就是不放弃。
它们用无数代的坚持换来寸寸长大的翅膀。
用无数年的执着与坠亡,换来越来越高的视野。
直至无数年后,新生的梦鸠有着遮天蔽日的羽翼,有着将三千梦世的天空划为领地的强大,有着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到了这时,已经没有妖怪会去讨论梦鸠曾经的弱小,它们只会羡慕神鸟展翅时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强大。
无数人在有了如此不凡的地位之后选择忘记从前,满足现在,但是梦鸠没有。
从原本的一族,变成一只。
从一只代替了整整一族。
梦鸠的眼睛仍在仰望,翅膀仍在飞翔
“逐梦寻空,在所选择的天空坠亡,为了追求那名为空的神灵,也为了成为那独一无二的天空梦世。”
“梦鸠这种妖怪早早的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再用无数年抵达那片天空。”
“在到达那双眼无法眺望到的世界之前,贪婪的妖怪是不会停下来的。”
窗外的音乐声恰好变得轻柔,梦鸠笑着对七郎这个不起眼的家伙道“你现在听完了这只妖怪的故事,觉得它怎么样”
七郎从梦鸠开始讲述之后就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只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故事中那只向往天空的倔强妖怪所驱逐,一颗心随着那只不会放弃的鸟儿飞跃到高空,只为目睹那在地面时只能高高抬起头,徒劳仰望的景色
梦鸠这个时候问他,他本应该无法反应,呐呐的不知所谓,但是听完这个故事的他,却莫名想说些什么,哪怕这种心情一旦说出口就会遭到严酷的责罚,被一顿鞭子打的血肉模糊,他还是想说出口。
“自由。”
为什么一定要冒着风险说出来呢
小人物往日里的趋利避害,狡黠机灵在此时统统起不到作用,他只是明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要说出来,因为这是人类几千几百年从未褪去颜色的追求
“它能自由的翱翔真是太好了。”
七郎眨下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被梦鸠颇有煽动力的语言感染,无意识的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那片天空正是七郎这样的小人物永远追求不到的自由。
然而向往着天空的飞鸟,用自己的不顾一切圆满了他的遗憾。
这正是七郎会哭泣的原因。
平时油滑的能和任何一个人打交道,让人忘记他的年龄只觉世故的家伙,这时在梦鸠的故事中看到了自己,看到千千万万个七郎,会因此哭得不能自己也并不是不能预见。
梦鸠耐心的等待他自己调整过来,而他也相信,人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个梦。
随着时间的流逝,哭泣声断断续续的止住了。
梦鸠推了杯茶给他。
七郎没有诚惶诚恐的拒绝,刚刚那个故事带来的余韵还在他心中发酵,他只是用非常小心的动作接过,道谢,然后慢慢的喝下会让干渴的喉咙变得舒服的朴素茶汤。
这个时候梦鸠也觉得差不多了,停下手中玩着扇子的动作道“该到我了,领路吧。”
七郎闻言探头出去确认一下顺位,发现时候确实差不多了,便起身在前面领路。
这一路上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只有讲完故事却没有被辉夜姬看中的沮丧的男人。
他们失落的结伴而回与梦鸠擦身而过。
妖怪瞥了他们一眼,到地方时,一扇屏风挡住了前面的路。
两位貌美的女侍在旁边提着灯笼,薄纱的屏风表面出现一道挺拔的男性身影。
梦鸠恍然,这应该就是带自己来的船主人,然后问题来了,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这人还要遮遮掩掩故作神秘
有病吗
这个遮遮挡挡故作神秘的家伙见到梦鸠到场后低咳一声,没什么精神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你说过不会让我失望吧”
梦鸠“我只说那个故事不会让你遗憾”
此人一挥手,动作有些大。
“都一样”
“我觉得不一样。”梦鸠死目,不好的预感冒出来了。
果然这个人的下一句就变成了梦鸠最没法反驳的那句。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加油干,干得好了,赏赐少不了你。”
给我赏赐干嘛我又不需要
梦鸠一脸无言,不过还是在盈盈切切的鼓励下走了进去。
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故事,当然不可能让平日里优雅的公卿们扯着脖子喊,所以建造一处专门用来扬声的建筑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他一走进去,第一眼感觉就是个四面漏风的亭子,想起刚才那些人的声音如何清晰传到自己耳边的,顿时觉得这座“亭子”肯定有可以把声音传出去的特别机关。
只是不等他细想,七郎就已经在外面提醒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梦鸠不得不收回思绪,认真的构思起今天要讲的故事。
上一次,他讲的是女人与花。
这次
他要讲一个生来幸运,却被不幸玩弄,最后将所有的一切都当做希望来渴求的笨拙的男人的故事。
“有一个人”他开口时,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一瞬。
众人不由的屏息凝神,下意识的摆出自己最认真的样子去聆听。
这些人中,自然也有将目光从云端上飘落下来的冷漠神灵。
作者有话要说 鸟儿总是逐空的。
下一本写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