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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收割者(27)
    海中的小岛屿和陆地之间原本是海水, 渐渐有石块浮上水面,搭了一条路。

    姜笑要走上去,许青原拉住她。“你跟小十说了什么”他问, “你还是不能放过胡唯一。”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姜笑说, “之前是因为, 营救余洲是最重要的。现在余洲平安无事, 我当然要继续做我的事情。”

    许青原在姜笑身上看到了她疯狂的决心,如狂涌的海水不可阻拦。姜笑又说“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在鸟笼里杀过人。”

    “杀原住民和杀真正的历险者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姜笑很平静,“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你放心。我要活着,要看胡唯一受永远不能解脱的折磨。”

    她穿过小路走上陆地,和小十呆在一起。

    文锋季春月已经见识过樊醒的模样, 有些事情不可能完全隐瞒。樊醒挑了些能说的讲给夫妻俩听,单就这些事实已经令文锋与季春月震惊。

    季春月看不到鱼干,便拉住余洲的手“上了那条大鱼的背, 就能跟你们一起历险那不如带上我们俩吧”

    余洲还没应, 樊醒走过来“对了, 你们俩怎么一直能协同历险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季春月的思路被带跑了“特殊的事情”

    文锋和季春月回忆不起来,樊醒“我怀疑, 你们在第一个鸟笼里曾经遭遇过我的哥哥或者姐姐。他们不是笼主,但可能和你们有过来往。一定有他们帮忙,你们才”

    余洲听他满口胡诌, 但季春月是顾不上再问余洲了。余洲平静下来, 既想和季春月、文锋多说话,又怕说多了会泄露身份。文锋对他的态度软和了许多,季春月更是时不时就要牵着他的手,用母亲看孩子的眼神温柔亲近地看他。

    哪怕这种温情源于一个谎言, 余洲也咬牙忍疼去享受。

    但樊醒却认为,不必要。

    他总要插在余洲和父母之间,一同天马行空胡说。季春月夫妇被“缝隙”和“鸟笼”的秘密震惊,对樊醒说的话一时间只觉得惊诧,还不到怀疑的时候。他拖住文锋和季春月,在背后捏捏余洲手心,示意他离开。

    余洲和许青原、柳英年走上陆地时,十八个首领已经各自分散,三三两两聊天。

    胡唯一和谢白说着话往角落走,没注意余洲。余洲跟上去,猛地听见胡唯一一声低吼“叛徒”

    胡唯一揪着谢白衣领,谢白面色平静“笼主亲自指明让你接任,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但小十尚未确定人选,她看戏似的,决定让余下的十六个首领思考后投票,从胡唯一和谢白之中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人。

    “这不是她这种生于缝隙、长于缝隙的怪物能想出来的办法。”胡唯一说,“一定有人指点是不是你”

    谢白奇道“怎么会是我”

    “如果要推举笼主,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推我。”胡唯一咬牙,“是我先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是我先提出合盟,一同对付笼主”

    谢白“不要血口喷人,我可什么都没做。”他辩白时也是一副冷静模样,胡唯一愈发愤怒,挥拳往谢白脸上砸去。

    “我如果受伤,原本想选你的人还会给你投票吗”谢白说,“一言不合就诉诸暴力,让人怎么相信你当了笼主,会有商有量”

    拳头在他鼻尖停下。

    胡唯一忽然笑道“你还记得我去傲慢原邀请的那位历险者吗他不是人。”

    谢白“哦。”

    胡唯一继续道“他是这个怪物笼主的亲戚。”

    谢白脸上无所谓的神色变了。他还在斟酌试探“怎么可能”

    “你可以问问文锋季春月,甚至问问当时和我一起出发的其他人。”胡唯一冷笑,“谢白,无论多少人选你,我都无所谓。我有帮手,你当上笼主又如何杀了你,我也一样能取而代之。即便你是笼主,你他妈能胜过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怪物”

    他松开手,谢白趔趄两步。再抬头时胡唯一已经走了,余洲站在不远处,一脸尴尬。

    偷听了两人全程对话的余洲,知道胡唯一只是虚张声势。樊醒绝不是胡唯一的帮手。但这件事,谢白不知道。

    谢白正了正衣襟,恢复以往游刃有余的脸色,走到余洲身边亲昵地揽着他肩膀“你没事吧这一路上还平安么”

    余洲已经不习惯被他揽着,巧妙闪开“还行,没出什么事。”

    他只说中途被笼主袭击,笼主掳了一些人来这儿。谢白看似听得认真,但余洲很熟悉他的眼神交往时余洲和他聊自己的烦心事,比如住所,比如久久,比如以后的出路,谢白总是装作认真倾听,但实际上基本没往心里去。他或许也不是做戏,而是一种过度温柔的连带表现余洲身上发生的事情,和谢白当时以及此刻要处理的事情相比,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谢白果然问起樊醒。

    余洲知道这事儿瞒不了,也没必要瞒“对,他是笼主的弟弟。”

    谢白“可他是人。”

    余洲“他能变形。”

    谢白深深看着余洲眼睛。余洲迎接他审度眼神,因自己没有说谎,十分坦然。谢白揉揉他头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有这么厉害的一个朋友,在鸟笼里一定没有问题。”

    余洲心中难免有些感动“谢谢你。”

    谢白顿了顿“余洲,我会当上笼主的,哪怕为了你。”

    余洲一愣“为了我”

    谢白“我当上笼主之后,就会打开门,你和你的同伴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他向余洲描述自己的想法,那是个非常美好、平和的世界,人们有自己的土地、牧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没有杀戮,没有收割者之类的威胁,也没有勾心斗角。

    “你会不会认为我很幼稚”谢白问。

    “我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想法。”余洲说,“我经历的鸟笼里,有个孩子也和你一样,他允许人们来去自由,这样反而会有许多不想奔波的历险者愿意留在他的鸟笼里。”

    谢白温柔地看着余洲,忽然握住他的手“余洲。”

    余洲吃了一惊,谢白很用力,他无法挣脱。那种他熟悉的、饱含感情的激动口吻出现了“我们重新再来好不好留在这里,和我一起。”

    他急切地抱住余洲,无法压抑心中感情似的。

    “我想给你一个你想象中的家,余洲。你说过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都记得,早上被太阳晒醒,晚上可以看星星,不潮湿不干燥,普拉色大陆上就有这样的地方。余洲,我当时骗你,是逼不得已。我错了,你原谅我,答应我,好吗”

    余洲没回答。

    “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你了。你可以不相信,但,你能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吗”谢白松开他,注视他的眼睛,“或者,你愿意留在这里,一年不,我太贪心了,半年或者三个月给我一点时间证明,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爱你。”

    他深吸一口气,一切节奏都被他牢牢掌握。“这里没有久久,余洲。只有我爱你。”

    余洲的目光在谢白双眼之间游移。谢白真挚起来,实在非常能打动人。

    “我不能总让你帮我,如果要留下来,我也得做些什么。”余洲装作思考,“樊醒樊醒跟我挺好的,你和胡唯一争笼主,他如果帮你,你的胜算是不是大一点”

    一抹喜色掠过谢白双眸。余洲连他后来兴高采烈说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心里暗叹果然如此。

    胡唯一在十六个首领之间走了一圈,情况不乐观,仍坚定站在他这一边的只有五个人。胡唯一恨得咬牙,面上还要装出亲切模样。他不明白为何人们突然之间纷纷倒戈,转而支持谢白,随即便想到,正如自己在笼主背后组建联盟,说不定谢白也一早活动,要对抗自己。

    即便有笼主的推举,但笼主态度模糊喜怒无常,胡唯一无法确定她的想法。

    他坐在石头上,双眉沉沉压低。身边有个轻盈身影靠近,胡唯一抬眼一看,是姜笑。

    在傲慢原营地时,扮作天真少女的姜笑,曾结结实实迷惑过胡唯一。但胡唯一已经全然放弃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和怪物混迹的人,指不定也是什么怪物,他不打算搭理姜笑。

    “胡唯一,你杀过人,是吗”

    但姜笑开口第一个问题就让胡唯一止步。

    胡唯一坐回原地“我还没有问过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姜笑微微一笑“你有个儿子,在临江中学读书,今年已经升高中了。你还开了个果行,在江面路,叫幸福鲜果,对吧”

    胡唯一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你被发现了。”姜笑根本不担心胡唯一识破自己谎言,她笑着说,“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你的孩子在学校里根本抬不起头,早就退学,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混社会。你妈妈最苦了,卧床不起,把眼睛都哭瞎了。”

    胡唯一仔仔细细地打量姜笑。“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他对孩子和母亲的现状并不关心,只是逼问姜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两人靠得极近,姜笑忍着呕吐和颤抖,再一次确认胡唯一根本不认得自己。

    她是胡唯一选中的猎物,她被胡唯一狩猎。然而胡唯一压根儿记不住姜笑的模样。

    这头恶狼对猎物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猎物只是猎物,不是姜笑,还有张笑李笑。落单的少女,有他喜欢特征的少女,他记住的只有这些。

    怒涛一般的愤怒和战栗同时在姜笑心中爆发。她一双拳头藏在衣袖里,攥得手心发疼,声音仍然是平静的“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历险者梦川想见、冷杉的地雷。

    谢谢历险者社交恐惧症、百尽繁烟、天才、心态绝佳、黑桐小哥哥、巽修慈、迷失岛、、金多虾的营养液。

    今天樊醒在背后捏余洲手心,用食指示意余洲离开时,他以为没人发现。

    但余洲身边的许青原和柳英年都看见了。

    两人不言不语,在余洲身边,一左一右低头看樊醒比划。

    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