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年的体检中心突然聚了一堆人, 附近的邻居听着声儿都凑了过来,见警方已经围起了警戒线,正从里头运一块块部件出来。
杜峥指挥着警员和工程师, 对地下室的医械进行拆解搬运。
除了个别整机可以直接搬运外,还有一些大型医械,无法从底下搬上来, 所以警方只能联系医械工程师帮忙拆解, 将零件搬去警局之后,再进行组装。
“这些机子都是最晚的也有二十年了。”工程师端详着仪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些老古董。
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医械的价格一直不低,大型医械的拆解和维护也是繁琐,所以就算机器更新换代,大部分医院和医疗机构只要目前机子还能用,就不会刻意更换, 但也没寒酸到需要使用二十多年前的设备。
杜峥看着一块块被放上车的零件, 好奇问道“大哥,您对这块比我们了解, 这些设备在二十年前大概什么价格”
工程师看着满满一车的机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价格,“算上手术室系统的造价, 加上这一车设备的价格,按现在的物价来算,能买江龙市二环一套大平层。”
杜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一直知道医院的设备贵,没想到会这么贵。
圣心体检中心明面上是正常经营的,省队也早就进行过调查, 如果有异样,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而这间被藏起来的千级洁净手术室,整套系统的造价成本不低,这么大一笔开支如果出现在账目上,肯定能被看出来,所以手术室是偷偷建的。
但正规医械需要出示资质证明才能购买,是谁用了圣心体检中心的名义购买了这些医械
会是宋沣吗
“这是宋沣全部的经济往来”
办公室内,于景接过江渡递来的资料,宋沣的收入和开支金额都不小,就算购置医械的支出也在其中,也不能够直接看出来。
江渡双手揣在卫衣的前兜中,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地说道“除了一些提现,这些开支有来有往,都查得到明细。”
于景立即会意,“所以你的意思是,查得到的信息不是我们需要的,宋沣如果真的购置这批医械,应该是现金支出。”
“不出意外,应该了。”江渡说着,随即又摇了摇头,“可他又不可能揣着大几十万到处走啊。”
于景噤声不语,微思片刻后,对江渡说道“把明细调出来给我,具体到他买了什么。”
“可以是可以。”江渡从椅子上坐直了起来,正打算调数据,但又停下了动作,为难地看着队长,“大几千条具体明细,恐怕一时半会打不完。”
“不用全调出来。”于景斩钉截铁道,“先剔除小型支出,再去掉需要实名登记的固定资产,主要集中在字画、宝石等价格虚高,但携带便利,能够快速变现的收藏品。”
江渡眼睛一亮,迅速筛查信息,剔除掉一些无用信息,果然清楚了很多。
“宋沣确实买过一些收藏品。”江渡看着这些记录,它们大多都是在二十五年前购买的,打款对象都是拍卖行。
于景满意地点头,继续给出下一步指令,“调查这些收藏品之后的卖家是谁我怀疑宋沣并不是经过正规渠道购买这些医械,这很有可能涉及到了非法销售。”
“是”江渡应声,将任务下派,所有网侦警员立即展开调查。
“老大,你手机在响,有个陌生电话”
听见周晓阳的喊话声,于景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见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眯了眯眼。
周晓阳见他这样子,好像是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于是问道“队长,谁啊”
“叶轻。”于景说罢,接听电话,“我是于景。”
“我在你们警局门口。”
于景闻言,疾步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往门口看去。只见叶轻身穿黑色连帽衫,站在警局对面的树下,正抬头看着他。
“想清楚了”于景问道。
“我可以协助你们破案。”叶轻沉声道,他来这里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而这个决定一旦定下,他其实就没有回头路了。
于景听他这意思,似乎是想要谈条件,于是问道“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条件”
叶轻笑了笑,“和于队说话果然方便。没错,我是要谈条件。证据被我放在一个地方,如果我不说,没有人知道,你们如果想要拿到证据,必须带我见谢亮。”
于景静默地站在栏杆边,凝视着叶轻,似乎是想要通过眼神看穿他。
从头至尾,叶轻身上都弥漫着古怪,他看着存在感不强,但其实很聪明。他是亲生父母的鱼饵,用来吸引其他小鱼上钩,或许是良心不安,又或许是临时变故,他毫不犹豫地寻找踏板,逃离危机。
康强和孙云被捕后,他立即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不像是何飞滕、谢亮,需要参与聂盛远的计划,却又能够毫发无伤地周旋在聂盛远身边,成为聂盛远攥在手里的牌,这不单单只是因为何沅曾经的青睐。
周晓阳看着情况不对,也走出了办公室,看到叶轻时,迅速下楼想要追捕。
他刚想冲出警局,就被一楼的陆法医拦住,“陆法医,你在干嘛”
陆砚抬头看向楼上还没动作的于景,对周晓阳说道“你老大要是想直接抓叶轻,早就动手了。叶轻对我们,对聂盛远都有利用价值,所以他很关键。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周晓阳忿忿地看着警局大门,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嫌疑人在眼前,不去抓人啊
“可是什么可是,都让你听话了,边儿上待着”林向黎说着,勾住周晓阳的脖子往一边拖。
听见吵闹声,于景向一楼看去,只见陆砚信任地对他点了点头,心中出现一股安定的力量。
“好,我带你见他。”于景说罢,下楼开车。
叶轻并未上于景的车,而是驾车跟在于景的车后方,向城郊的看守所赶去。
“叩叩叩”
聂盛远见敲门无人应答,便推开了房门,只见房内空无一人,连谢亮的房间也没有叶轻的声音。
“叶轻去哪儿了”聂盛远询问守门的保镖,他并没有给叶轻指派任务,所以叶轻这是单独行动了。
保镖愣住,“叶轻说,是您让他出门办事情,我们才放人的。”
聂盛远紧紧皱眉,立即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折返回书房,打开他在叶轻手机里装的定位追踪,只见叶轻现在正向城郊移动。
正在开车的叶轻见来电信息,犹豫之后,摁下了接听。
“你在哪儿”
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老板的声音,叶轻抓紧方向盘,回答道“出门散心。”
聂盛远冷笑,“你现在正在往看守所的方向前进。叶轻,我提醒过你,背叛我的下场。”
叶轻闻言,反而没那么紧张了,“老板,我也给过你机会的。”
他一条贱命,早就该死了,之所以活到现在,是觉得死得太早,怪对不起何沅的,毕竟他当初那么想救他。
在他们被聂盛远带走后,那些幸存的孩子都对他嗤之以鼻,拳打脚踢,辱骂他也是杀人凶手。只有谢亮没有欺负他,在他受伤的时候,一直照顾着他。
也只有谢亮知道,他这么做只是想活着。
所以谢亮对他而言,是他这垃圾一般的苟且人生里,最后一个想要安稳的归宿。
如果聂盛远愿意救人,他大可以推出另一个替死鬼,帮谢亮一把,但他没有。既然没有人向谢亮伸出援手,那他就把聂盛远搭进去。
毕竟,害人这件事,没人比他更拿手了。
“你没有证据。”聂盛远肯定道,一直以来,他谁也不信,所以所有证据都掌握自己手里,叶轻的手上不可能有,光凭一个人证,警方不能他怎么样。
叶轻的回答却出乎对方意料,“我有。”
他不再和聂盛远啰嗦,跟着于景,将车停在了看守所门口,他知道,这扇门一旦进去了,他也可能出不来。
看着叶轻站在门口不动,于景肯定道“我说到做到,只要你和谢亮肯配合警方工作,我会尽量申请缩短你们的刑期。”
叶轻很清楚,即使缩短刑期,他和谢亮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加上谢亮涉及婴儿贩卖,很有可能会无期徒刑。
但如果配合警方,在牢里好好改造,他和谢亮都会一线生机。
想着,叶轻迈出了步子,向于景走去。两人走进了看守所,向会见室走去。
谢亮依旧不配合地挣扎,被狱警推进了会见室,但当他看清来人,顿时愣在原地,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身要走,“于队带个不认识的人来干嘛”
没等于景说话,叶轻先开口了,“阿亮,那个人不愿意救你。”
“你什么意思”谢亮转身看向叶轻。
叶轻咬了咬牙,“你知道的,他就是这么”
“我是说,他放弃我了,你就要把自己搭进来吗你傻啊”谢亮双拳紧紧抓住衣角,恨不得现在就把叶轻推出去。
叶轻并不这么认为,反而坚定的说道“二十五年前,我是他们的傀儡,和你们这些孩子打交道,得到你们的信任后,带你们和康强孙云他们见面,我明明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我还是照做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有罪的。”
“可你也是被逼的”谢亮亲眼见过康强打人,只要叶轻不听话,康强的棍子毫不犹豫地打在叶轻身上,直到他同意为止。
叶轻垂头叹声,摇头道“被逼的,不代表我没有罪过。所以我想清楚了,如果当初我没有跟着聂盛远走,现在不至于惹得一身腥,也差不多该出狱了,而你和其他人根本不用淌这趟浑水。聂盛远说是救我们,但其实是在利用我们,他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和你就是被抛弃的棋子,在他手上没有未来了。”
所以他们想要活着,要么是自己单干,从此以后被警察追踪一辈子,要么就是和警方合作,坐几十年牢,为过去赎罪。
他犹豫了很久,想想还是后者划算,至少在这里,他可以看见谢亮。
想着,叶轻看向于景,“证据在城东省道边7号仓库的4号集装箱里,那是我们在圣心做的体检报告,上面有聂盛远的指纹。”
于景立即将信息转达给外勤,而后对叶轻问道“你当初为什么突然选择离家出走”
叶轻一直在康强的引导下,欺骗那些孤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当时的康衍转变了态度
叶轻冷笑,“如果你的父母在得知没有孩子可以拐走了,而你正好也是个可以卖掉的人选,你也会逃,不是吗”
他的眼里满是凄凉,他就是父母眼里的工具,说不要,就可以不要了。
谢亮抓住了叶轻的手,长叹一声,看向于景,诚然道“聂盛远买检中心后,带走了那里的员工,和剩下的几个孩子,之后我们都在为聂盛远工作,而我负责清除那些没人要的孩子。那些孩子卖给了谁,拿了多少钱,我都留了证据,全都在步行街地下停车场d区258号车位的障碍物底下。”
于景重重点头,但还是拿出了手铐,看着叶轻,“谢谢你们的配合。”
叶轻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戴上了手铐,他深深看了谢亮一眼,眼里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仿佛是在说,我们会见面的。
周晓阳和杜峥分别带人找回了证据,回到警局碰头。
警员迅速开始核对婴儿贩卖的名单,物证提取报告上的指纹,法医也在对体检报告再次进行评估。
于景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体检报告中,夹着的一张宣传页,久久没有说话。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最后的信任也被击溃,他带着那份宣传页走出了办公室。
陆砚还是有些不放心,立即跟了上去,“那要去哪儿”
于景拿着手上的宣传册,对陆砚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陆砚看着宣传册上印着的是圣心体检中心的标志,他见过证物,如果没有看错,从于钦警官胃里找到的碎片,剩下的图案和这张宣传册的一角几乎没有差别。
“这十几年,最照顾我的叔叔,其实是害死我爸的人”于景说着,突然开始大笑,他在笑自己的无知,“如果我爸知道我这些年还对那个人感恩戴德,该有多失望”
陆砚抓住于景的双肩,正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于景,醒醒,错的人不是你,于警官不会责怪你。但如果你继续自怨自艾,才是真正叫人失望。”
于景双拳攥紧,陆砚的声声劝导如十五年前一般,安抚他的心绪,他颔首确定“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一些都结束。”
当听说警方找到圣心体检中心地底的实验室时,宋沣就已经知道于景会来,他早早沏好茶等着,桌上放着于景最爱吃的点心。
他遣散了两个保姆,大门打开,坐在正厅等着于景进门。
见于景带着人前来,他笑着招呼,“来了”
于景看着宋沣,紧咬着牙关,再没有了往里的亲近,“宋沣,我是江龙市刑侦支队重案二组于景,现怀疑你涉及多起恶性儿童拐卖案、器官贩卖案,需要你配合警方调查。”
宋沣见来的两人看起来不想喝茶,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可是叔叔最好的茶叶。”
闻着茶香,宋沣怅然,“我以为把那里封存,就是和曾经告别,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竟然是被你发现的。”
“为什么这么做”于景紧握的拳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
宋沣转头看向桌上已经盛开的太阳花,“如果那颗心脏及时到达,我的妻子不会死,宋屿和宋娴也会有妈妈。明明已经答应了捐赠心脏,却因为自私,拒绝了曾经的承诺,他们有什么资格拒绝”
“我把那两个人的内脏挖空,卖给了需要它们的人。而需要器官救命的人很多,我的帮忙能够让很多人活着。”宋沣的话轻描淡写,仿佛人命在他眼中毫不值钱。
陆砚听不下去,质问道“所以你就杀了那些无辜的孩子”
“无辜”宋沣听着这话,觉得好笑,“他们可不无辜,小小年纪,又是偷窃又是诈骗,长大了还得了与其放纵未来的罪犯成长,不如让他们的存在有意义。”
“可如果他们有地方可以去,他们也不至于做这些事”陆砚反驳。
从头至尾,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何其无辜啊
于景也觉得宋沣的话好笑,眼里满是冷漠,“既然觉得自己这么伟大,为什么停手了”
宋沣沉默良久后说道“那段时间,要买器官的人很多,谁知道康强动了歪心思,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康衍惊动了警察,也就是你的父亲。于钦紧追不舍,我急着脱手的时候,有人要接盘,我当然把烫手山芋交了出去。”
“我父亲”于景沉住气,“你建立地下手术室后没多久,就和我父亲认识,既然做贼心虚,为什么和我父亲走这么近”
宋沣看着桌上的糕点,深呼吸后看向于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从你父亲口中,我或许能打听到些什么,确保我目前没有被警方怀疑。”
他说着,面色一僵,恍然间想明白什么,目光看向了自己儿子的房间,再次看向于景,骤然大笑。
难怪啊,宋屿从来不插手泰丰集团的生意,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向于景,“对于你父亲,我深表愧疚。聂盛远是为了报复,才对你父亲下手的,那天我也在现场,他查到了我和聂盛远的犯罪证据,为了活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不过”宋沣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我想过为你父亲报仇,原本想带人把聂盛远灭口,但没想到打错了人。聂盛远接盘之后,实力迅速壮大,我也不是对手。你们今天能查到这里,我心服口服,认输了。”
于景低眉看着面前的手,狠下心拷住了宋沣的双手。
宋沣见于景闷声不说话,慈笑着说道“小景,接下来,是作为宋叔叔对你说的话。宋叔叔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叔叔和你道歉,对不起但这十几年来,叔叔是真的把你当做儿子看待,叔叔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自责,你是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另一名警官,笑着点了点头,“我看得出来,小景喜欢你,以后就有你陪着他了。”
出于一层关系,于景没有接手宋沣的案子,而是通知了省局的柳队。
而他们接下来,还有另一个案子要解决。
“队长。”江渡将两份报告交给了于景,“这一份,是我们联合外勤找到了接手这些收藏品的人,证实他们都是医械公司的管理。证据都在眼前,他们已经招了,确实是宋沣个人购买的。”
“而这一份是监控截图,我们对杨锐出事前的那辆车每一帧进行了查看,终于找到了一个视角,证明他们后座确实坐着一个人,只是在过etc的时候,藏了起来。这个人就是聂盛远。”
有了这个证据,他们至少能够以涉嫌杀害两条人命的名义传召聂盛远。
于景带着搜查令和人手冲进聂盛远家中时,周聘迅速站在了一遍,冷漠地给警察指明了聂盛远的房间。
书房门被打开时,聂盛远正悠闲地擦着相框,见到来的人是谁,也毫不惊慌。
“看来你们真的从叶轻手里找到了证据。”聂盛远冷笑,这么多年,他终究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于景摇头说道“并不是,是你自己露出了马脚。”
他说着,将监控拍到的影像给聂盛远看,“警方怀疑你涉嫌两条人命案,现在需要带你回去,至于你身上其他案子,我们接着查。”
聂盛远并不慌张,而是问道“你们抓到宋沣了吗”
于景眉头一挑,“这与你无关。”
聂盛远笑了笑,“看来是抓到了。如果不是他,何沅就不会死,之后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他被抓到才是真正的活该”
他是恶人,但还有人比他更加罪恶。
他杀了杨锐,现在把宋沣也揪了出来。何沅,你在天上看到了吗,那些害你的人,我都替你报仇了。
聂盛远的指纹被送入鉴定科,指纹比对的结果很快就送进了审讯室,证实聂盛远确确实实接触过体检报告。
警方在聂盛远的手机记录中,找到了他和其他下线的往来记录。在他的家中找到了一张海外户头的存折,上面全是这些年他经营非法交易的所得。
于景将所有证据拍在桌上,聂盛远是不好查,但他们找到了其中一条线索,顺着这条线索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着一叠证据,聂盛远毫无悔过,优哉游哉地靠着椅背,看着愤怒的警察,更觉得高兴。
于景敲了敲桌面,“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聂盛远哼着小曲儿,没把警察当一回事,“要抓就抓,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废话”于景也悠闲地靠着椅背,他不介意陪聂盛远好好聊聊,“聊这个案子是废话,那我们聊聊你的母亲,怎么样”
聂盛远的哼歌声果然停下,看着于景,似乎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于景把玩着手里的笔,悠悠说道“你父亲抛下你们以后没多久,家里就发生了爆炸案,尸骨无存。你当时还小,没有参与案件的调查,但我可以告诉你一条信息,我翻查卷宗,发现案发当时,有目击声称,在你父亲家楼下,见过你的母亲。这案子太久远,证据不好找,但警方还是会继续跟进,放心,那些漏网之鱼,我们一定会查到,就像现在这样。”
聂盛远翘着二郎腿,看着并不在乎,他并不关心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杀的,是母亲杀的也好,多解气啊
“看来你不太在意。”于景循循说着,从面前的一叠纸中,拿出了何沅的案子,“那我们来聊聊何沅吧你应该不知道,何沅在和你母亲接触之后,曾经订过去泰国的机票,但这张机票没有等到上飞机的人。”
聂盛远的面色一改,不敢置信地坐直看向于景,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何沅怎么这么傻,竟然为了他,想要去做
他苦笑着,只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如果我和何沅能有孩子,他就不会被歧视,被逼到走投无路。他就能好好听着我,把话讲完”
于景眯了眯眼,“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聂盛远反问于景,“我只需要借用几个女人的肚子,就能让那些无法拥有后代的人,得到绵延子孙的机会,用她们成就更多人的梦想,这才是真正的功德”
“功德”听到这个词,于景只觉得好笑,“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也是人,她们或许是谁家的女儿,别人的妻子,襁褓的母亲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害了无数人、无数家庭,到你口中,却成了这么微不足道、虚无缥缈的功德”
于景敲击着桌上的证据,“聂盛远,何沅很喜欢孩子,是因为他善良。但如果他看见你这么糟践人命,他真的会开心吗只会更加失望吧”
聂盛远噤声,沉默已经代表了他正在动摇。
他刚才的话,已经是间接承认自己主导了代孕产业,对于供词来说,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但于景没有停下来,“聂盛远,你很聪明,也有手段,会把握事态动向,恒远地产在你手上这么快壮大,你确实有能力。何沅当初,喜欢的是这样的你吧但你做了什么呢”
聂盛远怔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怅然一笑,“做了就是做了,我不后悔。”
不论是借腹生子,还是杀了杨锐,借警方的手解决宋沣,他都不曾后悔。
他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杀了叶轻。
于景走出审讯室时,见陆砚一直在门外等着,快步上前,“在这儿等什么,我出来也会去法医办公室找你的。”
“我乐意等,你管得着吗”陆砚淡笑,看了一眼审讯室,“怎么样了”
于景颔首,“招了,潘东、姜勇、何飞滕、曾冬兰、叶轻、谢亮等人,都是他的下线,拐卖儿童妇女、地下皮肉生意以及代孕工厂,都是他幕后主使。”
所有事情落下帷幕,他陡然间松了一口气,静静靠在墙上,仰望着天空。
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看到父亲了。
陆砚看着于景正在微笑,默默拉着他的手,一起看着天空。
飘散在江龙市上空的浓云逐渐消散,蓝天白云之下是勃勃生机,满目清明。
“聂盛远说,就算是同性相爱,也得到拥有后代的权利。”于景轻蔑笑了一声。
陆砚挑眉,“你怎么想”
于景转头看向陆砚,“我还能怎么想”
他转身面向陆砚,正色道“我认定你,不是亲情友情,也不是习惯和依赖,是我愿意放弃自己的生育权利也要守护你,抛开性别,只是我和你,两个人而已。”
陆砚心头一暖,会心笑道“那惨了,我这个人很固执的,喜欢上一个东西,就很难改变,你被我黏上了,以后摘不干净了。”
“那我可太幸运了。”于景握紧陆砚的手,即使有人经过,也绝不松开。
警方没有放弃调查,顺着证据,找回了大批被拐卖的儿童,其中也有失踪了三个月的尹言。
这个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憧憬地看着这个世界,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比陌生,他的过去满是黑暗,但愿将来光明常伴。
宋沣认罪,泰丰集团一夜倒塌,但宋屿的产业和泰丰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没有被波及。
在傅凉判刑前,宋娴完成了离婚证明,带着两个女儿脱离了傅家。
“之前大学草草毕业,就结婚了。现在我想继续回去深造。”宋娴深吸一口气,和过去说了再见。
于景点了点头,“这是好事。”
宋娴满意地点头,她今天是来帮于景挑戒指的,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这是,打算求婚”
“倒也不是,不过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于景把攒的老婆本都拿了出来,买下了两枚戒指。
陆砚接到于景电话,说是让他在警局等着,可是他左等右等,终于在快要天黑的时候,等来了急匆匆跑来的于景。
“久等了”于景气喘吁吁,今天路上堵车,他是一路跑过来的,但还是让陆砚等了很久。
“没事。”陆砚看着有些着急的于景,询问道,“你急着是要去做什么吗”
于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对于这些事,他没什么经验,所以明明已经三十二了,还是紧张得像个毛头小子。
“我”于景从兜里拿出戒指,深吸一口气,对陆砚说道,“我们不能结婚,但根据民法典第三十三条,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可以以书面形式确定自己的意定监护人,如果他丧失或者部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时,意定监护人可以履行监护职责。”
他说着,单膝下跪,“陆砚,你愿意成为我的意定监护人吗长此以往,我将性命交托。”
陆砚低头看着于景,挑眉道“于队长慌了神吧,戒指呢”
“啊”于景匆忙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后再次问道,“可以吗”
陆砚俯身在他额头轻吻,“你的命我收下了。那你愿意”
“愿意。”于景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们曾以为夜里很黑,找不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但幸运的是,兜兜转转他们还是找到了。
我以热血抛洒,于黑夜执灯,长此以往,不负热忱。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到这里就大结局啦
如果没有大家,阿酒也不能坚持到现在,还是要说声,谢谢很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关照和支持,阿酒也会继续努力给大家带来其他作品。
新书不出意外,应该是下个月底发。
看在阿酒一直以来勤勤恳恳的份上,看看孩子的预收吧我们下个月再见
以下是接档文
错位求生文案
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冲垮了河堤,水流褪去,开裂的地面竟露出一具封存多年的男尸,调查发现竟是十年前离奇失踪的高考状元江昔言。
负责查办此案的刑警宋舟日夜不休,还是没忍住巨大的困意伏案休息。
半梦半醒间他接到一通电话,来电的人自称江昔言,正在被人追杀,希望警察救援。
宋舟以为是有人撞了名字,却没想到对方说出来的地名全是早已拆迁的位置,而江昔言所说的时间正是他确认失踪的三天前。
不管是恶作剧还是真实发生,出于责任,宋舟仍旧助其脱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证据也在发生改变。
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真的是十年前还没死亡的江昔言。
警察叔叔,我能相信你吗我能活下来吗
能,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如果能活下来,我想见你。
爹系热心肠警员宋舟a白切黑学生江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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