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宫中众人围绕着启元帝,这夜顾静颜坐在陈玉礼的身边少食少言,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陈玉卿还是那副浇愁颓废的模样让启元帝看了直皱眉,却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说启元帝对陈玉卿有种非常复杂的感觉, 若说偏爱那是同别的皇子公主对比, 可是一旦在陈玉礼和陈玉卿二人之中必要做个选择的时候, 陈玉卿一定是那个被放弃的儿子, 许是一早心中就有打算,这些年对陈玉卿也多有纵容。
正月初七,狂风暴雪, 外面被白茫茫的一片,不多时雪绒已经到了人的膝盖,陈玉礼从御书房回来, 扑扑落在身上的雪花, 进屋被一股暖气惊的一哆嗦, 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听到声音,顾静颜起身快步走了出来。
“秋梦, 去备热水。”
“是。”
“怎么不等雪小些再回来, 都把你鼻子冻红了。”
陈玉礼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寒凉,拉着顾静颜的手往里走。
“雪小了路不好走, 怕你挂着。”
“用热毛巾先擦擦手。”见他有些出神, 顾静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
今日在御书房礼部递了吉日过来,陈玉礼右眼皮跳个不停,心中猜测是陈玉卿的婚事, 没由来的很担心。
裕德宫,沈妤看着外面的茫茫大雪,心中更是寒凉,沈咏志托人带了信笺进来,上面的内容除了关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事情若是东窗事发,让她独自将事情顶下来。
沈妤心中难过,哪怕她心中早已有准备,可当一切预料成真时她还是难以接受。
而在闺中待嫁的沈淑清这时候也没有了欢喜之情,虽说是赐婚,可在她眼中启元帝甚是偏爱陈玉卿,若是陈玉卿拒旨不成婚,那她岂不是比冯觅露更不甚,这样想着无论如何她都坐不住了。
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小院儿,顶着大雪向沈师润的院落走去,身边的丫鬟艰难的举着伞走在沈淑清身侧,前方有小厮在前面清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路,行至院落,沈淑清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油纸伞。
“在外面等着。”
“是,小姐。”
小厮看到沈淑清过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大小姐。”
“父亲在吗”
小厮眼神清澈,笑呵呵的回道,“老爷在书房。”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沈淑清继续向前走,小厮看着沈淑清的背影,又看了看院外的丫鬟和小厮,转身走了过去。
“快进来呆会儿,这天寒雪冻的,在外面呆上一刻钟就要成冰人儿了。”
院落里异常安静,沈淑清走到书房门前,折起油纸伞放在长凳上,敲了两下门。
“进。”
出乎意外的没有问是谁,好像沈师润一早就在等着沈淑清的到来。
“父亲。”
“有事”
冷冷淡淡的,和过往一样,没有因为她要嫁入庄王府就换来沈师润的另眼相看,眼底划过一丝扭曲,她嫉妒。
同样是沈师润的子女,大夫人的一双儿女就能得到他的青睐,只因为她生母离去的早,她在沈师润这里就不得宠爱,每次看到她没有偏爱不说,更多的时候是无视,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沈淑清虽是沈师润的“女儿”,却自小养在沈老爷子的身边,甚少能看到沈师润一家四口,她也曾渴望过父爱,可那都是她的妄想。
“女儿不日就要嫁入庄王府,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女儿心中愈发的慌乱。”
沈师润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看手中的书,好像这一眼都是施舍给沈淑清的一样。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有什么可慌乱。”
沈淑清目光不闪的看着沈师润,似是要在他的脸上看到什么,可惜沈师润道行太深,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父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过是选择了一条你想要走的路,而沈某同你走的不是同一条罢了,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送你风光出嫁已是沈某仁意已尽。”
沈师润的每个字都在同沈淑清撇清关系,沈淑清后背被一只寒凉的手抚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强忍着心底的酸涩,逼迫自己将眼眶的湿润忍了回去,问出了她许久想要问的话。
“我不懂,为何同样是你的女儿,你能对沈淑晴那般偏宠,却对我视若无睹。”
“自小我在祖父身边长大,祖父离世的时候才被接回来,沈淑晴可以跟着你四处游走,我却不能,沈淑晴可以对你撒娇,我也不能,更不要说是耍小脾气,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沈师润放下手中的书,重复了一遍她的疑问,而后自问,“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沈淑清眉头打成了一个结,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接下来的话却颠覆了沈淑清长久以来的信念,打破了她心底的怨念。
“你问你做错了什么,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要接收你这个孩子,让我的妻子跟我生了间隙,让我的儿女受人指点。”
“你问我为何对晴晴如此偏宠,那是我的孩子,自然疼爱。”
看了眼沈淑清,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早已做出选择,这个时候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沈淑清摇头,因为沈师润那句“那是我的孩子,自然疼爱”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想法,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敢去深想,更不敢向沈师润求证,若是证实是真的,那她这个沈大小姐就真的成了笑话。
沈淑清失魂落魄的从书房走了出去,都忘记了拿油纸伞,任由雪花打在她的身上。
管家带着人过来添新炭,看到沈淑清走在大雪之中,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油纸伞遮在了沈淑清的头顶,沈淑清抬头又看看撑着伞的管家,压下去的酸涩忍不住又冒了上来。
“小姐莫要冻着了。”
“管家伯伯”
“小姐早些回去吧,再晚,这路就不好走了。”
见沈淑清不接伞也不急,将伞放在地上带着身边的小厮快步进了书房,将进门就看到沈师润透过窗缝在看外面的沈淑清。
“老爷。”
“嘭”的一声,沈师润动手关严了窗户,小厮放下新炭就退了出去,管家蹲在地上透着小炭炉,轻轻叹了口气。
“您这又是何必。”
沈师润收回视线目光与管家相对上。
“她问我为何待她同淑晴不同,她做错了什么可我又做错了什么,要来承担这一切呢”
管家想要劝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处说不出来,时隔多年,他还记得沈淑清被抱回来那日的场景,夫人怀着身孕回了娘家,老爷左右为难,最后成全了老爷子却失了妻子的心,这些年看似夫妻和睦恩爱,实则如何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了。
沈师润坐在椅子上,听着炭炉里偶尔发出的声响,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若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便是默认了沈淑清的存在,伤了妻子的心。
沈淑清回到闺房当中赶走了屋中的丫鬟,趴在床榻上将脸面捂在棉被上哭泣,声音闷沉,一声接着一声久久都没有停歇。
沈师润的话一直盘旋在她的脑中,怎么甩都甩不掉,可她又不想承认,她怕一承认,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三日,三日后天气放晴,街道上的积雪被清扫到了一边,大街上开始有商贩出来做生意了。
正月初十,两道圣旨入了庄王府和沈府。
正月十三,良辰吉日,沈淑清便是在这日嫁入庄王府,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说日子早就定好了,这次不过是公布出来,也有人说,日子如此着急是为了给启元帝冲喜,不看好的大有人在,永安城内更是以沈淑清会不会嫁入庄王府起了庄,
赔率在三比一,三成都是堵沈淑清不会嫁入庄王府。
三日时间过得非常快,这三日沈淑清紧张不已,陈玉卿放纵不已,任由自己被酒坛吞噬,可越喝越是清醒,不由苦笑,“一醉解千愁都是骗人的。”
正月十二下午,沈子墨登门拜访,陈玉卿让人拒了,可沈子墨不请自入,直接“闯”进了庄王府。
陈玉卿正在锦容院喝酒,打开房门一屋子的酒气,像是常年酿酒的屋子,味道熏人。
“沈公子不请而入,这是将我庄王府当成自家后花园儿了。”
沈子墨和陈玉卿认识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难受。
“既然不想娶,那你便想办法拒了就是,这副颓废的模样给谁看,容华郡主看到也不会心疼你。”
“闭嘴”
提到姜懿,陈玉卿满脸戾气,他迁怒于沈子墨,因为沈淑清同沈子墨是宗族,若是没有沈家在其中搅事,他此刻还有一丝机会。
“你迁怒于我我不气你,这件事本就是沈家做的不厚道,好友一场,我不能看着你这般堕落下去。”
陈玉卿冷嗤一声,“怎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