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些痒。
周笙白喉结不自觉吞咽一下,他望向丁清的那双眼,故意板着脸摆出不高兴的样子问她“你干什么坏事了”
丁清见状,脸上笑容收敛,微怔道“我就是给那些人施了五泄咒。”
五泄咒可让人头晕目眩,产生幻觉,从而上吐下泻,至少得两三日才能彻底恢复。
这是南堂分支出来一些不入流的捉鬼人士弄出来的逼供手法。
“从哪儿学会的”
“我以前去过南堂,听过一耳朵,第一次用。”丁清垂眸,周笙白以为她被自己的脸色吓住,却没想到小疯子在偷摸摸地笑,还嘀咕了句“真是挺好用的。”
周笙白的呼吸忽而漏了一拍,心中隐隐猜测,但还是问出口“为何如此”
“他们欺负老大,老大度量大不计较,我看不惯,当然要帮你欺负回去啊。”丁清说得理所应当。
周笙白脸色未变,因为已有心理准备,所以不曾意外,只是当丁清说出来时,心尖还是像淌过了温水似的。
即便他觉得自己并不算被欺负,可心里却在为丁清的撑腰而高兴。
她真的很不一样。
周笙白看向丁清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尤其深邃,瞳孔里的黑像是一只随时能张开大口将人吞下的兽,可丁清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她对他全心信任。
周笙白在这一瞬起了个尤为可怕又恶劣的想法,他想吃了丁清,唯有如此,她才彻底属于了他,而且他也不必犹豫不决,担心日后她见到他的真面目了会惧怕,会逃离。
可他舍不得。
这个念头在周笙白的心里渐渐变了质,他看向丁清故作认错态度陈恳地低下头,露出的那一节白皙的脖子,他想舔她,舔遍她身上的每一处,假装自己已经吃过了。
或可轻轻啃咬,只要不弄出血,怎么都行。
周笙白的眼神能吃人,丁清低着头什么也没看见,只觉得脖子那处像是被人摁住了一般,可也没被谁触碰,就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不能轻易抬起头来。
没过一会儿,却是周笙白主动拉起了她的手道“走吧,带你去吃饺子。”
丁清哎了声,心想老大也没真生气。
只是视线又落在周笙白牵着自己的手上,始终有些别扭地挣了挣。
周笙白抓得更紧了些,他目光朝前看,入眼所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有不少人的目光朝他们二人身上瞥来。女子多是在看周笙白那张脸,男子有些捉鬼的本事,一眼就看穿了丁清不是人。
周笙白的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他还在想丁清,便道“以后这种事只多不少,难道你次次都要给人下五泄咒”
丁清问周笙白“我给人下咒,老大会不高兴吗”
周笙白没吭声,丁清又问“我给人下咒,你会赶我走吗”
周笙白抓着她的手忽而一紧,脱口而出“不会。”
丁清松了口气,坦然道“那我下次还敢。”
周笙白一时无语,心想还真是她这性子能做出来的事,但紧接着丁清又说“我的本意是想让老大高兴的,如果老大实在不高兴了便告诉我,我就不做了。”
丁清被周笙白带到了一家看上去便价格不菲的酒楼门前,望着人家五层楼富丽堂皇的门面,她觉得来此吃一碗饺子实在不值得。
眼见周笙白就要拿珍珠出来了,丁清默默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银子交给门前迎来的小二,开口要了两碗饺子。
盛品楼是云川城的老店了,没什么狗眼看人低的恶习,小二规规矩矩领二人去了角落一张小桌坐着,便让后厨弄两碗水饺端上来。
周笙白见那小二还从账房处给丁清找了块更小的碎银子递回来,于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躺着的珍珠,问丁清“你哪儿来的钱”
丁清一愣,将碎银子攥紧了一下,随后又顺着桌面递给了周笙白道“之前老大给我珍珠去平水镇里买吃食,我剩下的。”
她没周笙白那么大方,穷惯了便知道节省,拿到珍珠的第一时间去的是当铺。只是平水镇毕竟是小地方,当铺的人太抠,给的银子值不起珍珠的价值,但也好过直接用珍珠换食物。
丁清买了东西有剩余便想自己存着,日后给周笙白换个披风什么的,毕竟她先前买的那块黑狐披肩人家根本看不上,天再冷也没见他围过。
周笙白瞥了一眼被送到自己跟前来的碎银子,眉心轻轻皱着,他没想苛待小疯子,这么点儿指甲盖大的银子,她都小心翼翼地揣着,周笙白心里不适。
于是他将银子和珍珠一同交给了丁清,丁清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无语,还要猜测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要她保管
“拿着啊。”口气有些不耐。
丁清哦了声,举双手捧过,恰好此时水饺上桌,她也就没多嘴一问,心想就给周笙白收着好了,等他哪日要用钱了,自己再拿出来。
两碗水饺,周笙白没吃,丁清只能自己全吃了,还得了个周笙白那你果然胃口很好的眼神。
盛品楼的饺子的确比平水镇那小地方做出来的好吃多了,丁清吃得顶到了嗓子眼儿,但也觉得满足,离开酒楼时还给周笙白夸了一嘴,说老大你不吃简直太可惜了。
周笙白见她小脸吃了暖的变成红扑扑的,直想上手去捏。
他道“走之前再带你来吃一次”
丁清应声点头,真挚地感叹了句“老大你真好,我真是跟对人了。”
周家的闭苍山庄在云川城背靠的那座大山上,从远处看与山下的周家上下连成一线,其实二者之间并无可通道路,要想上山,还得从城门出去绕去城外。
当初周家门下弟子众多,毕竟是五堂中历史最久远的那一脉,弟子收了许多,统分门内与门外。
门内弟子在闭苍山庄,门外弟子便在城内山下的周家。
只是事出前两辈,多了周笙白,加之周椿一个女子当上了堂主,周家的人丁也就渐渐少了许多,为了方便周家便都统到城内,闭苍山庄渐渐闲置下来。
周笙白以前来过闭苍山庄,即便十多年道路形状变了,但大致方向没改。
今早他们入城后山下雪停了,可一旦走入山里仍旧可见几片雪花飘零下来,满山被雪白掩盖,道路易滑不好走。
丁清跟在周笙白的身后,一双眼光看山形了。
闭苍山庄几乎位于山顶,近年来那里长了许多树,但若仔细看依旧可看见山庄正门前有个偌大的平台,台前六面石墙,上可画符,专供门下弟子素日练习所用。
丁清走到平台前,目光在六面石墙上扫过,上面还有一些符文残留的痕迹,索性没有完整的,她不受其扰。
石墙上爬着青苔,山庄正门掉漆斑驳,地面的角落也吹满了落叶,这地方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就像是被遗弃了一般。
周笙白站在闭苍山庄门前看了许久,片刻垂眸后道“你在这儿等我。”
“好。”丁清点头,周笙白走出几步,又回头朝她看去。
小疯子已经背过身去,满是好奇地打量墙壁上的符文,根本没想过要问他去哪儿,做什么。
如此一想,周笙白略微蹙眉,提步离开。
曾写满符文的墙面上的确没有一张完整的符了,不过丁清从这些痕迹里依稀可以看见当年周家的兴旺荣耀。
写符者以纸书,以瓦书,以石书,甚至有厉害的,凭空便可对气书符,丁清知道周椿便有这本事,只是她的本事有限,能凭空画出来的符不多。
丁清看着这些符心里在想,周笙白也是周家人,是否也会些画符之术
山间的风过于冷了些,丁清缩着肩膀对着双手哈了口气,眼神于石墙上流连,倒是真在这石墙上看见了周笙白留下的痕迹,不过不是符文,而是爪印。
她弯腰细瞧,手指触上了冰冷的墙面,轻轻滑过爪印凹痕。
背后忽而起了一阵寒风,势如破竹,带着些许威胁。
丁清身形灵活,侧身避开,正见一团黑气于眼前炸裂,瞬间化成了浓浓的烟雾。
她立刻捂住口鼻往后连退几步,捂脸的手臂还是被烟雾灼伤,皮肤泛着淡淡的红。
这雾气看上去狠,实际不致命,否则丁清的手臂必然化了。
她回身朝掷药过来的人看去,便见一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闭苍山庄门前不远处,迎风而立,衣袂翩翩。她戴着面纱,肩上挂着药袋,腰间系着淡粉色的丝带,一眼便知是东堂上官家的人。
丁清还在猜测对方的身份,便听见女子声音柔柔道“我见你不是恶鬼,无意伤你,此地为周家闭苍山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速速离去吧。”
说完这话,手却从药袋里捏出一粒药珠,显然如若丁清不离开,她怕是还得再扔一颗过来。
丁清抿嘴,猜得不准,没敢冒认,便道“周堂主知我来此。”
“阿椿虽从不伤善鬼,却也不会刻意亲近,闭苍山庄就连周家弟子都不可随意出入,怎会同意你来此处”那女子虽这么问,却没多少恶意。
丁清听她这般称呼周椿,便确定了她的身份了。
“姑娘是上官家三小姐,上官晴瑛吧”丁清道“久仰大名,果然人美心善。”
“你认得我”上官晴瑛意外。
便在此时,一阵飓风于她身后袭来,将上官晴瑛脸上的面纱吹落,也扬起了她的裙摆。
她当有何威胁,连忙抬头去看,便见一对巨大的黑羽双翼从头顶滑过,黑袍扫过眼前,上官晴瑛顿时停了呼吸。
一如黑云压下,即便是丁清也觉得周笙白的气场有些迫人了。
她梗着脖子抬头去看,见周笙白未收双翼,将她拢在其中,反倒是侧背对上官晴瑛,回眸时眼神不善。
上官晴瑛在见到他那一瞬便愣住了,被风吹落的面纱孤零零地飘到角落,露出一张温柔似水,精致清雅的脸来。
半边羽翼将丁清彻底包住,她看不见人了,只能抬头望着周笙白。对方收回目光,抓起丁清的手腕看了一眼,见她只是皮肤红了,没破没损的,眉心仍是皱着。
“周公子。”上官晴瑛甚至无需看见来者全貌,便立刻认出了他。
她上前几步,心口砰砰直跳,其实自两人上回见面已经过了十多年,周笙白未必能认出她来了,上官晴瑛还是想让他回忆起“我是上官晴瑛,与阿椿相熟,年幼时在周家住过一段时日。”
丁清见周笙白一直盯着她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也不搭理上官晴瑛,小声提醒“老大,人家与你说话呢。”
周笙白瞪向她,不冷不热地道了句“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