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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
    距离天黑至多只有两个时辰,丁清需得加快速度才行。

    风端城就这么大,丁清尚留以前的记忆,找起来并不难,更何况谢嵐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几处。

    比武招亲处她已经四下搜过了,他似乎在与孔违比试之后就离开了,剩余的便是谢家在风端城内暂歇的客栈,还有富贵人家吃饭首选的酒楼。

    丁清还做了个打算,比方那谢嵐不是什么不懂消遣的公子,那风端城内还有较为有名的青楼小馆,盯着这几处找,用不了两个时辰。

    到达客栈门前,丁清才略微掀开帷帽下的轻纱抬头朝客栈的牌匾看去一眼。

    拖比武招亲的福,风端城内凡是懂些捉鬼之术的,全都去司家门前的擂台凑热闹了,谢家的客栈周围却都安安静静的,仅有几个穿着华丽的人偶尔进出。

    丁清没冒险进去,只在客栈的对门找了个吃馄饨的小摊坐着,分了魂魄碎片在客栈的小二身上,再由小二走过的地方,慢慢占满整间客栈。

    除去没开门的房间,客栈内无谢嵐的身影。

    她等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便将魂魄碎片留在原地,再前往酒楼。

    途径几个可能会遇上人的热闹地方,丁清都留了魂魄碎片,只要其中有一双眼看见谢嵐的身影,她便可以立刻找到对方。

    丁清在酒楼门前盯了许久也不见对方踪影,心中不免生奇。

    在昨日之前,她从未听说过谢嵐的名号,可见这位公子鲜少离开南堂境内,照理来说对风端城也不熟悉,下了擂台不论去哪儿身边必少不了人。

    可她当真没碰见过。

    排除酒楼,丁清便只能去青楼了,若是青楼再找不到人,她就离开。

    原本想找谢嵐,也只是心中猜测,有疑虑,但说到底她已经死了,人间之事能管之甚少,她对司家没什么情谊,更不认识谢家的人,南堂与西堂如何,丁清不放在心上的。

    风端城的青楼集中在一条街上,那街上除去青楼也有些含着琴艺舞演的酒楼。

    现下天还没黑,进出青楼的人没那么多,一些衣着轻薄的姑娘们倚着栏栅朝外望,瞧见个穿着富贵的,又或年轻俊朗的便就招呼着对方进去坐。

    这条街前还有石门牌,抬头一望叫春日无边,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体里的魂魄碎片慢慢渗入了街道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他们的眼成了丁清的眼,却无一个是丁清想找到的人。

    奇怪,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丁清的注意力全都在分散出去的魂魄碎片上,浑然不觉身后偶尔走过的人群中,有一个男人扇着羽扇,隔着不远的距离对她这边浅浅笑着。

    “你在找我”

    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丁清浑身一颤,魂魄碎片从四面八方迅速窜回了身体,她慢慢回头,见到五步之外站定的男人。

    谢嵐风度翩翩,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丁清定定地望向他,这是他们相距最近的一次,她眉头轻皱,悄无声息地用魂魄碎片借着对方身后的人靠近他,然后钻入他的身体里。

    魂魄附上的那一刻,男人发出笑声,眼神顿觉有趣,弯着对她道“丁清姑娘不必试探我。”

    他竟然知道她

    “我原本也没打算隐瞒身份。”谢嵐微微昂起头,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睥睨来“在昨日之前,我虽未见过你,可听过许多次你的名字,只是没想到你当真就是个小姑娘。”

    丁清抿嘴,将魂魄碎片收回。

    “他们都是怎么叫你的”谢嵐继续笑着“叛徒疯女人不知好歹的家伙啊,那个人倒是对你有个别致的称呼。”

    三个字一字一顿地从他口中吐出“乖、孩、子。”

    这三个字像是打中了丁清的魂魄,逼得她不得不抬眸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她猜对了,他与那个人有关。

    可他与丁清之前接触的所有人都不同,因为他是凡人,他是活着的人,而非曾经围绕在那人身边俯首称臣的鬼。

    “你是永夜之主的人。”丁清笃定。

    难怪她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那是因为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永夜之主的手下都喝过他的血,可真正能适应的却很少,就连玉霄姬喝下那些血也如一杯酒一盏茶,隔夜便丝毫不存了,曾经的丁清是其中独特的存在。

    永夜之主的血,可让肉身重塑,不论伤过多少次,只要魂魄还在,肉身就能重新长回来。

    丁清望向眼前的男人,她慢慢后退一步,豁然发现此时她所站的地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热闹的花街柳巷前,来往行人全都被排除在阵法之外。

    谢嵐造了个安静的小空间,只供他们俩对话。

    不是她找不到他,而是他知道她会找来,所以一直都在耍着她玩儿。

    谢嵐没有反驳自己是永夜之主的人,他只是依旧摆出高傲的姿态,审视丁清就像是在审视一块破布,丝毫引不起他的半分看重。

    “你找到了他想要杀的人了”谢嵐问。

    丁清没回答,在得知谢嵐背靠的人后,她想起了多年前在司家听到的话,心中越发生寒,猜测成真,丁清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便是鬼鸟”谢嵐嗤地一笑“那看来你与玉霄姬那个蠢货没什么区别,你也在以色侍人,获取他的信任。”

    “丁清。”谢嵐慢慢走向她,直至他站定在丁清的面前,丁清才回过神来。

    她昂着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陌生的脸上逐渐显现出熟悉的表情,那是一种看似温柔似水,实际上眼底一片凉薄,甚至渐渐涌现出折磨的残忍的疯狂感。

    丁清见过这个眼神,在她还天真地以为永夜之主是想要教她阵法的奇怪恩师时,而后他的眼神变得不满,不满她进步太慢,不满她将心思放在丁澈身上,随后便有了透着诡异的惩罚与折磨。

    在不同的人都脸上,看见同一种熟悉的表情,惊得丁清双腿一软,本能地以为眼前之人就是永夜之主。

    她跌倒在地,昂起头怔怔地看向对方,她知道心跳加速的原因了因为惧怕。

    和与周笙白在一起时的激动紧张不同,这是真正地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惧怕感,只要闻到那个人血液的味道,只要看到那样熟悉的神情,丁清就能回想起自己曾在他的手上逃过多少回,又被抓回去惩罚过多少次。

    谢嵐见她害怕,收敛了眼神笑道“哈哈哈,你也不过如此,这么不经吓。”

    他学得很像,像到丁清的心跳一直紊乱着,可她知道再像,谢嵐也不是那个人,因为她还没有怕到发疯,没有怕到话也说不出、浑身发疼。

    “你是个疯子。”丁清想通了一点之后,看向谢嵐的眼神多了股说不清的怜悯感“你也被他折磨过,可你居然以此为荣。”

    若非同样被永夜之主那般对待过,谢嵐学不出他那种迫人的气势来。

    他已经失去自我,灵魂已然依附在了永夜之主身上,他的身体受伤之后能很快愈合,相当于拥有了一具不死之躯,可他活着也等于没活了。

    谢嵐与那些臣服于永夜之主的鬼之间,除了他拥有一个活人的身份之外,并无区别。

    丁清抿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朝四周的阵法看去,找了个破阵的方式打算离开。

    谢嵐显然没打算放过她“你说,我把你捉回去献给他,如何”

    “你又不是他。”丁清说完这句话,周围设下的阵法从中空裂开一条缝隙,随后如破裂的琉璃般五彩斑斓地落下,掉在地上化成了粉末,一阵风吹过,他们各自站在了行人之中。

    你又不是他,所以她不怕。

    即便是他,丁清也不会再那样害怕了。

    以往她带着丁澈逃跑,害怕被捉回去后受尽折磨,害怕会连累丁澈一起吃苦,害怕丁澈会死,她孤立无援。

    现在不同了。

    丁澈死了,丁清没有软肋与底线。

    城里还有周笙白,老大与她说过,若遇到危险,可向他求救。

    过去的她永远都在自救,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人撑腰。

    “捉鬼世家的人在街上捉一只鬼,应该没人会觉得有问题吧”谢嵐挥了挥羽扇,笑得一派温柔。

    丁清忽而想起来她昨日在街头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的表情,意外与当初逃离布坊后遇上的永夜之主有些相像。

    真好笑,他在学那个人。

    丁清竟主动朝对方靠近,见到谢嵐眼底的诧异后,她将袖子里藏着的酒坛开封,从他肩上倾倒,随后掷地有声。

    只见女子忽而往地上一倒,衣襟歪斜,露出纤细的肚兜肩带,她捂着心口位置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容,下一瞬眼泪便落了下来。

    “公子别这样”丁清的声音尖叫着,顿时惹得周围人看过来。

    浓烈的酒气四溢,谢嵐朝丁清靠近时她呜哇哇地哭出了声“我、我才十四岁,我只是路过,公子别过来了”

    她本就娇瘦,加之眼圆脸纯,几个男人一听她才十四岁,便立刻朝谢嵐走去,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酒味便道“这位公子喝多了”

    “这可是好人家的姑娘,青楼就在前头,若想玩儿,多走几步嘛”

    还有妇人将丁清扶起,警惕地看向谢嵐“姑娘你快走。”

    谢嵐微微眯起双眼,道“她是鬼”

    “呜呜呜”丁清扑在妇人的怀中大哭,颤抖地拢起衣襟,肩上不知何时落了一把抓痕,叫人心生怜悯。

    “你”谢嵐见状,正欲上前施咒,周围的人却越来越多。

    这里是风端城,并非南堂境内,夜幕降临前,春日无边的石门牌下尽是行人,十几人围着谢嵐,知晓他是醉酒了。

    丁清就在妇人身后,狡黠的笑容一瞬即逝,紧接着她便在逐渐蹿动的人群里消失。

    谢嵐挥开拦着自己的那些人,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低低议论他的身份。谢嵐这才想起来他来风端城是为娶司千语,若因为醉酒当街调戏十四岁女子的传言叫司家那边不满,的确得不偿失。

    谢嵐理了理衣襟,昂首阔步离去,等出了人群却彻底失去了丁清的踪迹。

    叛徒身上流着永夜之主的血,只要没出城,他不会一丝都察觉不到。

    谢嵐伸手在风中画了一道符,符文散去四面八方,没落在一处,可见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