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问话后,周笙白也愣住了。
双方对视片刻,丁清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大约是猜错了周笙白的意思。
这回丁清的脸更红了,不是周笙白在瞎想什么,倒是她想偏了。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只缩着肩膀垂着脑袋,就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没过一会儿,宽大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安抚性地揉了揉。
丁清慢慢抬起眼望向对方,周笙白的獠牙已经收回去了,神色也淡然了许多,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与她。
烛火吹灭,窗外街道仍在喧嚣,客栈的室内却很安静。
到了后半夜,风端城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着窗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静室内的呼吸声忽而沉重了起来,丁清蓦地睁开了眼。
晚间吃完饭,沐浴后,她就被周笙白抱在怀里睡下了。
自她将猜测告诉周笙白后,对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永夜之主不是好人,这一点丁清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以为一个手下养了数只恶鬼的人应当不敢站在五堂的任何一个捉鬼世家面前才是。
当年她带着丁澈逃到了北堂,躲在了鄞都城内,足足两年也不见永夜之主找来,所以丁清认定他忌惮着捉鬼世家。可却在十多年前,在她认识永夜之主之前,甚至更早,对方就已经操控着南堂谢家了。
一个好养恶鬼、好折磨人以锻炼出对方过人能力的异类,能与捉鬼世家有何关联
捉鬼世家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五堂之内人与鬼的平衡,保护凡人在世间的生存条件,如若连捉鬼世家都与恶鬼合作,这世道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模样。
丁清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使得她闭上眼睛半宿也没睡着。
周笙白倒是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窗外的雨声逐渐大了起来,搂着她的人眉心紧蹙,像是沉入了无法逃脱的梦魇,粗重的呼吸声炙热地扑在了她的额顶,双臂勒得丁清腰疼。
她没用力挣扎,只是双掌抵着对方的心口略微往外推了推,却没想到丁清的推开反而让周笙白搂得更紧。下一瞬,熟睡的人蓦然睁开了双眼,翻身将怀中不安分的人压在身下,双臂禁锢,眼神锁定。
丁清呼吸一窒。
窗外的灯火很暗,加之下雨,一点儿光芒都透不进来,漆黑的夜里唯有两双明亮的眼,其中倒映着彼此的模样。
周笙白的声音沙哑,掌心擦过她的脸颊“清清。”
他的尾指勾着丁清的耳垂,有些痒,于是丁清缩了缩肩膀回应“嗯。”
周笙白就像是不确定般五指在她的脸上摸来摸去,指腹擦过她的嘴角,最终落在了她的唇上。反复搓揉,甚至用食指探入她的口中。
丁清没咬他的手指,她直觉今夜的周笙白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好似就在她提了永夜之主后,他的情绪便没有真正平稳下来过。
那股莫名的不安与烦躁几乎从周笙白的双眼中溢了出来,丁清看得很清楚,于是在对方的手指捏着她的舌尖时,她伸手捧着他的脸,也不顾疼,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鼻尖。
隔着周笙白的手指,丁清亲吻时堪称为撞,就连她的鼻子都撞得有些泛酸,更何况周笙白的。
于是那双鹿眼湿漉漉地望向对方,眼尾泛红,口齿不清地问他“你怎么了老大”
周笙白没回答她,只是一声接着一声喊她清清,紧接着俯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唇。
初春的夜雨将客栈彻底包裹在其中,不透风的房间里满是令人燥热的湿气,床褥传来摩擦的窸窣声,半盖在周笙白背上的薄被滑倒了腰间,露出月白色的里衣。
微卷的墨色长发洒下,与丁清的发丝缠在了一起。
两片唇瓣相互厮磨,鼻尖抵着彼此的,这一吻带着霸道的征服与侵略,是几乎要将丁清吞噬的力度。
周笙白的食指与中指半截指节还在丁清的嘴里,指腹压着她的舌齿,舌尖舔过她的上唇。
这个姿势使得丁清根本合不拢嘴,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无法喘气的窒息感也让她双眼通红,鼻头泛酸。
她的胸腔起伏越来越大,濒临晕厥的前一刻周笙白才松开了她,丁清昂着头大口呼吸,紧接着他的吻便顺着下巴一路往下。
周笙白强壮的手臂将丁清禁锢在怀抱里,没有一丝逃脱的空隙。
几次深吻之后,凌乱的衣衫被胡乱扯开,扔在了地面。
淅沥的小雨逐渐转大,远方传来一道雷霆声,轰隆之下闪电似发光的裂纹,劈在了风端城的上空。
丁清呵着气,浑身汗透。
周笙白的发丝沾上了她脸上的汗水,蜷曲地贴在了鬓角,一滴热汗滴在了丁清的眼皮上,她睫毛颤了颤,双手抓着对方的肩膀。
周笙白的眼猩红一片,像是随时都能滴下血泪来,他的獠牙于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脸上的表情都显出了几分狰狞感。
野性且原始的目光紧盯着她,丁清能通过那双漆黑的瞳孔,看见自己满面绯红的模样。
她毫无躲藏。
有好几个瞬间,丁清甚至觉得他会要了她。
可周笙白显然在克制着。
被褥只盖了两人的腰间,鹰爪露出,贴着光滑白皙的小腿,惹得赤金足环叮当撞响。
锋利的爪尖勾破了昂贵的丝缎。
又是轰隆隆几道雷声,丁清的意识有些涣散,本来毫无睡意,现下疲惫地瞌睡虫纷纷找了过来。
她像是害羞似的抬起手掌遮住了眼帘,听到了耳畔周笙白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对方并未尽兴。
他像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发泄,发泄了丁清的身体,发泄了他的情绪。
周笙白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稳下来,然而身体上的反应暂且没那么快松懈。
丁清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没那么低迷了,这才开口问“老大,谁惹你不高兴了”
她问完,紧接着问“是我说了什么话叫你烦心了吗”
黑暗中的周笙白摇了摇头,他亲吻丁清的嘴唇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与你无关。”
“那你现在还烦心吗”丁清问。
周笙白望向她,睫毛颤颤,呼吸也放轻了许多。
其实他本可以不在意的,不开心的事早被时光吞噬了,令人生厌的人也早就不在这个世上,无非是一句巧合的话勾起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平添烦躁。
也唯有此时,他才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好安抚自己。
“不烦了。”周笙白蹭了蹭她的鼻尖道“我知道清清一直都在安慰我,就什么也不烦了。”
他方才将丁清身上许多处都险些咬出血,小疯子没有任何抵抗,甚至在他动作的时候,她还抬腰配合
闻言,丁清松了口气。
两厢沉默,夜雨不断。
周笙白将手抬起来,指尖湿漉漉的水纹让丁清不敢直视,见她羞怯的反应,他才终于笑出声来。
他拉过丁清遮挡视线的手,当着她的面将手指含在嘴里。
丁清只觉得窗外的雷好似劈上了她的天灵盖,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麻得厉害。
“你”
周笙白抿嘴“有点咸。”
“”
下一瞬他险些被丁清从床上踹下去。
周笙白堪堪抓住了床沿才稳住身形,他有些愣然,诧异地往床榻里头瞧去。只见小疯子裹紧被褥如同一只蚕蛹,闷闷地在被子里发出了一声压印的尖叫。
周笙白这回是真心笑了出来,他盘腿坐在床边,衣襟大开,肩膀与胸膛都露在外头,而裹紧被子的那个人只露出了一截右脚。
他伸手过去,摸了一下丁清的脚底,赤金足环相撞,这回右脚也缩进去了。
周笙白单手撑着下巴,双眉微抬,等了片刻才道“我有点冷了,清清。”
其实不冷,他热得身上的火一直未消下去。
只是周笙白有些卑鄙,以此装可怜,想要博得丁清的同情,想看她面红心跳羞耻得脚趾蜷缩的模样。
果然,小疯子舍不得他。
被褥开了一条缝,她只占着一角,但仍旧背对着他。
周笙白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人捞入怀中,也不管她反对与否,非要和她一同挤在大床的最里侧。
理由都想好了,方才他们二人睡的地方湿了不少,有汗水也有其他,若丁清反对,周笙白就赖在她身上。
索性小疯子很乖,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沉默不语,而后昏昏欲睡。
次日依旧春雨连绵,只是相较夜里雨水薄了许多,如雾如线地飘至屋檐上。
丁清难得赖床,醒来时瞧见周笙白正对着她笑,于是她本能地回以微笑,而后被人反压,额头、眼皮、鼻尖、嘴唇、下巴上统统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昨夜丁清想了许多,后来与周笙白出了一场汗,心思全都跑歪,早间在客栈内用饭时,她才渐渐有了主意。
“此事咱们还需告诉周堂主。”丁清道“永夜之主既然与南堂、西堂都有关联,必定是在秘密谋划着什么,他一个养鬼的,和捉鬼的混在一处,绝对是不小的麻烦。”
“还要告诉孔家,让他们早做防备,免得被南堂或西堂带入火坑。”丁清昨晚吃得多,今早吃不下,懒懒吞了两颗蟹肉包便放下筷子了。
她没将东堂上官家提在话里,便是对上官家的死活并不在意,周笙白看得出丁清的小心思,抿嘴一笑,觉得她护短得可爱。
周椿那边,周笙白自会提醒,至于北堂,周椿也会去联系。
此番西堂的比武招亲恐怕早就定好了让谢嵐作为司家的乘龙快婿,各家比试不过是走一走形式。
今日风端城大雨,比武招亲被迫停了一日,便是这日周笙白给周椿那边去了一封信,叫她不必让黎袁峰或是中堂里任何名门望族子弟全力以赴,保留实力,以免被司家看穿。
所谓物竞天择,司家门前五鼓擂台上可以看得清楚,这一场不可重伤,不能杀人的比试,如何不是另一种物竞天择。
只是擂台上的天是可以指定姑爷的司家。
那擂台之外,涵盖五堂乃至整个凡间的物竞天择,谁又是那个天
永夜之主吗
周笙白将海棠花叶放飞出去,眼见着脆弱的绿叶几乎被雨水打得透明,逐渐朝远方飞去。
这世间如他一般,非人非鬼,遗留在此的异类,周笙白原以为从十几年前开始,便只剩下一个雪姻了。
可原来不是。
且那个可以称之为同类的人,希望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