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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着实尴尬。

    可是现在松开手, 岂不是的说明自己的确心有不纯,但若不松手十烨有点慌。

    好笑,他慌什么

    七星观观规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

    他胸怀坦荡,本就没什么可慌的。

    十烨凝吸定神,板正身形, 尽力让自己的身体距离白煊远一些, 定声道“放法力。”

    白煊手腕一抖, 紫符悬空漂浮,荧光闪动,十烨和白煊的食指和中指贴在一处, 指尖凝出的明光在空中画出流水般的咒文, 嗖一下没入符光,霎时间, 光华大盛,一道光伞拔地而起, 疫气和咒光交缠凝聚, 形成了一只发光的巨大蘑菇,零散的咒光在空中飞舞像风中飞散的孢子, 映得白煊的额头如雪缎一般。

    十烨松开白煊的手,退后半步。掌心还残留着白煊的冰凉的体温,却不知怎的,那温度融在他的手里就变得滚烫。

    白煊的表情也有些怪,东瞅西望的, 目光就是不往十烨身上瞄,没话找话。

    “应该是封住了。”

    “嗯。”

    “效果还行吧。”

    “嗯。”

    “再去找找其他的疫气点”

    “嗯。”

    “你刚才手有点烫,是不是真发烧了”

    “”

    十烨闭眼, 扭头就走。

    这次他不仅手烫,连脸都烫了。

    四茶顶着草精蹦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暂时无碍,只是镇中恐还有其他疫气泄露地点,需要一一排查。”十烨的声音很稳,但心里却是突突乱跳幸亏夜色深沉,别人看不清他的面色,否则着实丢人。

    “小山”黄将军突然大喝,“十烨道长,白煊大人你们快过来看看 。”

    众鬼兵呼一下散开,黄将军提着徐小山冲了过来,徐小山哭丧着脸,头上的黑糖葫芦的数量正在急速增加,顺着头顶的黑线一个又一个蹦了出来。

    “有疫气在急速接近小心”白煊大叫。

    众人大惊失色,背朝内面朝外围成一圈,四茶蹲在白煊的脑袋上,尾巴炸得老高。

    夜风飒飒,黑林无边,一缕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儿飘了过来,其中还掺杂着浓烈的香气,极香和极臭融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黄将军身形紧绷,抽出鬼刀,刀身嗡鸣压过草地,沙沙作响。

    一只脚踩在了草地上,素鞋素袜,只踩了脚尖,却没有落下脚跟。

    十烨的目光沿着鞋袜上移,看到了素白长衫和一张漂亮的脸。

    是李秋桐,又不是李秋桐他头顶悬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黑方块是一个聚合成型的祟。

    李秋桐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白眼仁,黑眼仁扩散到了整个眼球,其中黑光疯狂游动,仿佛无数游走的小虫子。

    “李秋桐即将魇化。”白煊低声道,“小心”

    众人大惊,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办”十烨问。

    “再用我的法力试试你的净化咒。”

    形式紧迫,十烨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了,移形换步到白煊身后握住他的手,施法、画咒,一张比平时大了五倍的净化咒凭空生成,飞向了李秋桐。

    李秋桐眼中黑光一动,身体若烟拔地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呼一下消失了,他的速度原本就快,如今更是惊人,这一动一飘几乎就在瞬息之间,净化咒竟是扑了个空,一下飞出去老远,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四处乱飘。

    十烨攥紧白煊的手,“以念力控制符咒”

    白煊的手隐隐发抖“这符和你一样是驴脾气,根本不听我指挥”

    “定神,凝气。”

    “凝着呢,都快气冲丹田放屁了”

    净化咒在空中乱飚,好像无头苍蝇一样捕捉着李秋桐的残影,李秋桐头顶的祟在空中划过黑色的痕迹,犹如浓郁的墨汁在夜色中作画,不消片刻,四处都充满了黑色的疫气,彷如受到什么吸引一般绕着鬼兵众打转。徐小山头顶的祟球又长出了两个,急得哇哇大叫。

    “鬼身上的阴气是祟最喜欢的寄生环境,大家散开,分散目标”白煊大喊,鬼兵众一哄而散,好像跳水般扑通扑通钻入地面藏了起来。

    李秋桐似乎一下蒙了,悬停空中一瞬。

    电光火石间,十烨似乎听到了白煊的心声“就是现在”彷如是被这声音召唤,一道灵光从他灵台迸出延着手臂筋脉注入白煊的手,白煊手腕一抖,净化咒豁然明光大盛裹住了李秋桐的身体。

    李秋桐仰头,无声惨叫,方形的祟体在咒光中不断扭曲变形,发出嘶嘶的尖叫,状态十分骇人,黑烟从祟体中冲出,将李秋桐和净化咒同时裹住,消失了。

    一片死寂。

    十烨背后冷汗湿透,用白煊的法力操控符咒比他想象的更耗费精神力,尤其是刚刚那一道奇怪的灵光来得蹊跷,就仿佛将他的脑浆抽干了一股。

    白煊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好,呼吸急促,仿佛一个四处漏风的破风箱。

    鬼兵从地底下探出脑袋,像鼹鼠般谨慎观察着四周,四茶蹲在树上,和草精一样做潜伏状。

    风吹了起来,十烨闻到了一缕掺杂着腐臭气的香味在右边

    李秋桐的脸凭空出现,脸如白纸,眼如黑洞,血盆大口冲着十烨的右肩咬了下去,十烨没有躲,他若躲开,咬的就是白煊,而白煊正在操控净化咒。

    李秋桐尖锐的牙齿狠狠刺入了十烨的肩膀,很奇怪,不疼,麻麻酥酥的,甚至还有些舒服,十烨眼皮有些发沉。

    “十烨”厉喝炸在耳边,十烨一个激灵睁眼,就见身前的白煊捏住了李秋桐的脖子,祟和净化咒激烈交击缠绕,光和暗形成一圈一圈的气带,将十烨、白煊和李秋桐都裹在了里面,越缠越紧,最后形成了一个光暗相交的奇怪蚕蛹。十烨和白煊被牢牢锁死在了里面。

    白煊的后脖颈爆出豆大的汗珠,手背上青筋暴跳,捏着李秋桐脖颈的手指咔咔作响,十烨听到肩头传出嘶嘶的声音,感觉像是他的身体或者李秋桐的身体在漏气,最诡异的是,他完全感觉不到李秋桐的存在,仿佛他已经没有了实体,反而是他前面的白煊,几乎贴在他怀里,肩胛骨铬得他胸骨生疼。

    “白煊,”十烨道,“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

    “废话,若再不叫,你的精魂要被祟吸走了,我这好几个月全白忙活了。”

    好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的魂。

    十烨失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白煊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突然,他手臂爆出青筋,从十烨肩膀上硬生生拔下李秋桐狠狠一甩,李秋桐飘了起来,竟然是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十烨只觉身体一松,绑住他和白煊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和白煊的身体分开了一些,李秋桐的皮落在了地上,眼耳口鼻七窍黑洞溢出黑色的疫气,在蚕蛹里疯狂旋转,白煊飞出第二张紫符,看了十烨一眼,“内外夹击”

    十烨心领神会,握住白煊的手再画一道净化咒,咒光反向压出,和蚕蛹外层的咒光交相呼应,黑气在两道咒光的夹击中越来越淡,最终化为无形。明光在他们周围飞旋形成薄薄的光壁,十烨和白煊同时挥拳击碎光壁,眼前碎光飞逝,渐渐露出漆黑的夜色。

    可还未等十烨看清外面的情形,一团毛绒绒飚着泪扑到了他怀里,还有一团跳到了他的簪子上,吱吱乱叫。

    四周阴风狂啸,鬼兵挥舞着黑刀疯狂攻击,和他们对战的,正是被祟附体的书生们,虽然看过无数次他们互骂互殴,可这一次,明显是最惨烈的。

    书生们都失去了自我意识,攻击毫不留情,鬼兵们的攻击却仿佛失去了杀意,连平常挂在嘴上的叫骂都没了,只是沉默地防守,显然都是手下留情。

    “白煊上神,十烨道长,怎么办啊”四茶哭道。

    “白大人,李秋桐救回来了吗”黄将军大喊,很快,他看到了地上李秋桐空荡荡的人皮,凌厉的刀锋骤然一滞,险些被一只祟刮去了脑袋,幸亏老张扑上来替他挡了一击。

    “大爷的”黄将军大怒,想要去打那些祟,可看到那些书生的外形又下不去手,逼得一双鬼目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样不行,必须要斩断疫气的源头,否则他们很快就会魇化。”白煊大叫,“四茶,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四茶“从四面八方来的。”

    “老张说过,他们之前去的是南山”十烨道。

    “四茶,带路”白煊道,“黄将军,你们撑住”

    黄将军“开什么玩笑”

    四茶飞身窜了出去,速度快得犹如一只白色的闪电,白煊和十烨紧追其后,刚跑出不到半里地,草精突然大叫起来,十烨回头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李秋桐的皮竟然追了上来,好像一张人皮灯浮在黑暗中,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更糟糕的,在李秋桐的身后,那些被祟附体的书生个个眼露黑光紧追不舍,黄将军率领着一众鬼兵追在后面大吼大叫,“奶奶个腿,往哪跑”

    十烨“”

    再一转头,白煊就好像脱了缰的野马般一骑绝尘狂奔,嘴里还嚷着,“为啥追我们啊啊啊啊啊啊”

    一串神、人、鬼、祟就这般在漆黑的山林里拔腿狂奔,一路你追我赶,鬼哭猫嚎徐小山负责哭,四茶负责嚎前半段白煊还能领跑,后半段明显后劲不足,迅速被十烨超越,可很快,李秋桐的皮居然弯道超车,跑到了最前面。

    这个时候,十烨才意识到,李秋桐的皮并不是在追他们,而是在带路。

    南山比北山更冷,植被更加茂密,李秋桐的皮飘飘荡荡划过夜空,最终落在了一棵古槐树根部。

    这棵古树长得很奇怪,树干有五人抱粗,树皮奇白,犹如汉白玉雕刻而成,在夜色中隐隐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树冠遮天蔽日,叶脉中流淌着白色和黑色的奇怪液体。

    古树散发出浓烈的香臭气息,刺得十烨皮肤生疼,他捂住鼻子,退后半步。

    “见鬼了,这儿怎么有棵黄泉树”白煊气喘吁吁跑过来惊呼道。

    十烨“什么树”

    “凡间之树,鬼槐最阴,若是又恰好长在阴山脉地缝处,受黄泉水汽滋养,便成了黄泉树,最是容易生成妖魅我的天”

    白煊话未说完,被祟附身的书生们也追了过来,他们好像受到李秋桐的皮牵引一般,齐刷刷落在黄泉树四周,头顶的祟体和树叶形成了共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那声音很悠远也很清脆,就仿佛成千上万的风铃在风中摇动,演奏着悠远漫长的乐曲。

    黄将军和鬼兵众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有些不知所措。书生们的身体随着乐曲缓缓摇动,衣袂翩飞,如云似雾,他们头顶的祟体越升越高,书生的脑袋和祟体之间拉出长长的黑线,似乎想要从这些书生的身体里分离出去。

    更诡异的是,随着那些祟的震动,黄泉树的根部渐渐腾起了数道黑气,源源不断输送到祟体中,将所有的祟体充得越来越大,似乎又要变形。

    十烨骤然明白了过来,这棵黄泉树就是南山疫气的源头。

    还等什么,趁现在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十烨一惊,这分明是李秋桐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周围飘着一团不成型的黑雾,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发觉。

    白煊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脸上划过一丝错愕,看了十烨一眼,甩出了紫符。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主顾。这一次,十烨和白煊配合的天衣无缝,巨大的净化咒化为刀刃,齐刷刷斩断了祟体和书生之间的连接,祟体们挣扎着聚集成一大团,正好被净化咒包裹了个严实,化为无形。封印咒紧随而上,铺满黄泉树的地面,完美将疫气封存。

    黄泉树叶片叮叮当当的响声停了,书生们直立在树干下,双眼只剩下一对对黑色的空洞,风一吹,所有书生的身体软软塌下,竟是和李秋桐一般,都只剩了一张皮囊。

    “他们怎么了”黄将军问道。

    “他们都死了吗”徐小山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人回答他们,寂静的夜色里,只能听到淡淡的风声。

    十烨和李秋桐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可是,此时看着那一张张空荡荡的皮囊,他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仿佛也空了一般。

    黄将军持刀上前,他的脑袋似乎又有些不稳了,晃晃悠悠得看着很危险,十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从他的背影判断,黄将军似乎有些悲伤。

    “李秋桐,你”黄将军顿了顿,“你们这些酸儒真是不抗造,区区一个祟就把你们搞得魂归大地,亏我黄穷还和你斗了这么多年,真是丢人”

    徐小山抽泣起来,众鬼兵齐齐低下头,四茶抱着草精嘤嘤嘤。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黄兄,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树下的那些书生人皮直挺挺飘了起来,一团团模糊的黑影从四面八方飘来,钻进了这些皮囊,他们的手、脚、胳膊、脸颊再次充盈满了血肉。

    李秋桐的皮在空中长成了人形,凌空飞转,衣袂翻飞,翩然落地,黑洞眼中渐渐出现了黑白分明的瞳孔,勾唇一笑。

    黄将军惊得扶住脑袋,后退两步,“你、你你你你怎么又活了”

    “我没说过吗”李秋桐笑道,“我们画皮妖的看家本事就是舍皮保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秋桐没猜到吧,我可是鼎鼎有名的画皮妖,最擅长美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