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语声原本还想多跟吴桥一聊会天, 结果老谢急着要用多媒体投影,对话就草草收尾。
电话挂断之前,佟语声把两颗平安果摆到摄像头前给他看“谢老师给的平安果, 我帮你带回去你记得吃。”
吴桥一似乎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谢老师”和“老谢”是一个人,犹犹豫豫应了一声, 拎着红围巾的尾巴朝他摆了摆手。
佟语声也跟云朵小狗和哈士奇挥了挥手。
圣诞一过完, 吴桥一就要回来了,佟语声想到这里就开心起来, 把口袋里装着的贺卡一张张送给了朋友们。
班里又玩了几场小游戏, 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刺激对成分,佟语声不能参加, 但怀里抱着两个苹果在一边看着, 也觉得有意思得要命。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老谢准备带大家看电影,佟建松就出现在班级门口,要带着佟语声回家氧疗了。
佟语声看着门口站着的老爸,恍惚间发现自己又忘了自己病人的身份了。
“来了。”佟语声依依不舍地收拾好东西,跟大家道别, “我先回家啦,祝大家节日快乐”
大家也纷纷挥手跟他道别。
临走到门口的时候, 有人问道“佟佟,你什么时候回来上学呀”
佟语声忽然被着问题问得有些心慌,好半天才笑道“不知道, 你们想我就来看看我吧。”
说罢赶紧朝他们说了再见,不再敢回头看那通亮的教室一眼了。
说到底,不管怎么宽慰自己,都还是难免有点嫉妒的。
佟建松出门就帮儿子戴好帽子口罩、围好围巾套上手套, 佟语声给老爸打理得暖乎乎的,刚才一点点的难过劲儿就又消散了。
“玩得开心吗”佟建松搂着儿子肩膀问。
“开心啊。”佟语声笑道,“和同学一起当然开心。”
最主要还是看到吴桥一了。
“你们今晚干嘛呢”佟语声也问,“二人世界怎么个浪漫法呀”
佟建松似乎就等着他问这一句,炫耀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提前几天就买好了,就等着你这小子不在家呢。”
佟语声一听,笑着给他鼓掌,却又有些敏感起来。
虽然他们从来不会多说,但事实很清楚,父母就是被自己牢牢拴在了家里没有娱乐,没有休息,没有喘息。
两个人走在漆黑的树叶下,路灯把世界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光影两片。
佟建松走在明暗交界线,把手伸进树影中,揉了揉佟语声的脑袋,感慨道“比我都高了。”
佟语声听闻,挺直了腰板“当然了,小青年嘛。”
生病这么久,他个子却也一直在长没停过,初中直到佟建松的肩膀,现在头顶已经快比自家老爸高出一个指甲盖儿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瘦却不至于干柴,听着自己的声音,也依旧是清脆明朗他是个病人,却也是个在茁壮成长的小青年。
如果这样的病可以康复,没有人有理由比他更快地康复,他注定是要成为最快好起来的那一个。
佟语声怀里还抱着两个果子,他迫切得想要回去氧疗,连步子都要加快了些。
但冬天的风就是有些刻薄,稍微一走快,佟语声就觉得胸口有些痒痒的,闷闷咳嗽了几声,说不出话来了。
父子俩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佟语声眼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泪花。
“完了。”佟建松道,“你妈回去要拿刀砍我了。”
佟语声抓了他两把又一阵猛咳,没说出安慰的话来。
后半截路,是佟建松背着佟语声走完的。
小伙子本身不重,但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摞起来给他平添了近三分之一的重量。
佟建松已经不是小青年了,不像吴桥一那般步履如飞,走到观音桥附近,来来往往的路人难免朝着对步履维艰的父子投来目光。
佟语声被盯得一阵难受,开口小声说“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了。”
佟建松的呼吸声比儿子还沉,但他似乎没听见一般,伸手把儿子的腿弯又往上托了托。
于是佟语声又提高了些音量,道“放我下来吧。”
这会佟建松不再装听不见了,开口却是许久不见的严肃“不行,早点回去,外面太冷了。”
外面确实太冷了,回到家的时候,佟语声的四肢冰凉得像是从冷库里拿出来的大理石,哆哆嗦嗦还没说什么,姜红就拿着热水袋揣到他怀里。
家里没有暖气,但总要比外面暖和些,但佟语声还是觉得冷进了皮肤,他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冷停留在表皮并不要紧,一旦渗进皮肤里,伤风感冒基本是跑不掉了。
看他呼噜呼噜吸着气,姜红又从厨房端来热水,逼着他喝下去。
水杯冒着白色的水汽,夫妻俩盯着孩子仔仔细细把热水灌完,又来来回回帮他搓着手发热,紧张得像是在手术室外等着消息。
好半天,佟语声额头终于渗出一丝汗水,一家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热”佟语声小心翼翼想解开围巾,却又被姜红火速圈了回去。
“捂着。”姜红没好气道,“把寒气逼出来,感冒了可不是小事。”
佟语声也怕感冒,就只能乖乖听话把围巾缠好,像颗足球一样,圆鼓鼓地缩在角落里。
“这个冬天最后一次了。”姜红说,“等天转暖了再出去玩。”
佟语声有些不甘心道“那过年呢我总不能在家窝着过年。”
他还想出去带吴桥一玩鞭炮呢,这怎么行
姜红皱了皱眉,没敢把话说死“到时候在说。”
佟语声也不敢确定两个月后自己的健康状况,便只能心情沮丧地允诺下来。
这一晚,佟语声就抱着热水袋吸着氧睡着了,大半夜地他感觉骤地一阵刺痛,低头开灯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肚皮被热水袋烫出一片红印子来。
晚上抱着热水袋确实容易低温烫伤,佟语声害怕地摸了摸那一小块儿红通通的皮肤,有点刺刺的痛,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于是他蹭蹭把热水袋蹬到床尾,自己蜷起四肢又睡起来了。
第二天早晨,他还是觉得那块儿红印子有点刺痛,就掀着肚子去找姜红要烫伤膏。
姜红一看,就揪心起来“水太热了,早知道睡前就不给你换热水的了。”
其实佟语声根本没烫出个大碍,到了中午那一片红几乎都看不见了,他刚准备自己把饭菜热热糊弄一下,没想到佟建松却提着一个大盒子进了家门。
“爸”佟语声端着碗有些惊讶 ,“你今天不是上班吗”
佟建松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盒子“你妈让我务必在你午睡前安排上。”
佟语声凑过去一看,是一套电热毯,还是市面上比较贵的那种。
他瞬间心疼起来“这得花多少钱啊,还得用电,热水袋够用啊。”
他们家前些年连空调都和电视机一起卖出去了,哪儿还能再养这么个电器。
“省着点钱可不够你烫坏了植皮钱呢。”佟建松说,“这个好,也不会冻着。”
夫妻俩一向不主张佟语声过分节俭,该吃吃该喝喝别亏待自己,但无奈这孩子自己不肯花钱,直到看到佟建松把毯子铺好,他还一副心在滴血的模样。
“小青年别这么抠,过日子就得好好过。”佟建松伸手把电热毯打开到最高档,“中午睡觉的时候打个保温档就行。”
钱都已经泼出去了,佟语声自然也没有再推脱的份,吃完饭,等消化的差不多了,便潇潇瑟瑟换了睡衣。
生病让佟语声慢慢从小火炉体质变成了体寒成员,一顿饭也没让他手脚温热起来,他蜷手蜷脚地钻进去,瞬间,一个被窝的暖意将他包裹起来。
佟语声睁着眼,快要幸福地落泪了。
临睡前,他还是把电源关上了,心想着靠余温也够他睡一觉了。
温暖的环境下,入睡变得不那么困难,他迷迷糊糊闭着眼,心里却想 吴桥一家好像也没这东西,也不知道他晚上睡觉冷不冷。
吴桥一确实从不用这些取暖设备,他的抗寒能力极佳,撇去在渝市疑似水土不服导致的意外感冒,吴雁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有什么西伯利亚血统。
但他这段时间也确实没睡好,不是因为怕冷,还是因为离开佟语声时间太久了。
失眠又让他有些暴躁,停了的药又得重新开始吃了,吴雁原本打算在这边待到元旦假期结束,但看着吴桥一的状态,又不敢再拖了。
和爷爷奶奶告别的时候,大约是吴桥一回英国之后最开心的时刻。他抱着一堆给佟语声带的礼物土特产,去机场的路上都在飞奔。
落地时,他甚至没回家,直接拖着行李箱朝野水湾飞奔提前回来的事情没告诉佟语声,那就早点过去跟他说好了。
他一路跑过零售批发小卖部,和在附近逗狗的棋友打了招呼,又远远避开正在遛娃的张二刀,终于在脸上快被冷风吹出裂口的前夕,飞奔到了佟语声家楼下。
他认得路了,没用地图,没有犹豫以后来这边,他只会越来越熟悉。
吴桥一轻轻敲响他家的门,不一会儿,就听见少年轻轻的咳嗽声。
穿着睡衣的少年把防盗门打开一个小缝,满眼的惺忪变成惊喜“吴桥一”
吴桥一放下手里的拉杆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佟语声开心得不行,也紧紧抱着他。
他的手指划过了吴桥一冰凉的脸,才感慨道“你冷不冷啊”
吴桥一其实跑得快冒汗,只是脸被冷风吹得没了热度,但佟语声却转身进了厨房帮他倒好热水。
“不用”
吴桥一刚要拒绝,就被佟语声打断了“你要是再感冒了,又得被隔离在家了。”
一听这话,吴桥一立刻紧张起来,咕嘟嘟把水喝下去,就被佟语声拉到床边。
那人掀开被子,看着他拍了拍床单“来。”
吴桥一愣在原地刚一回来,就把自己往被窝拽是几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你在想什么你不是纯洁的狗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