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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在场的大多数人其实都知道杜慧景的情况, 也不过须臾,好奇心便被接二连三类似解围的掌声所淹没。

    而杜慧景也被身边的护工安抚好了,不再在下面继续乱喊。

    比起李且的一派淡然, 文诗月尴尬多了。尴尬持续到正式开始表演, 以至于烂熟于心的曲子,竟然有两个和弦给拉错了。

    下面的观众们自然听不太出来, 但是她自己出错立马就能发现,便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坐在钢琴前的李且。

    这一趴是文诗月的。她一看过去,正巧对上李且深邃的眼睛, 却得到了他漆黑明亮的眼瞳里那让她稍安勿躁的眼神。

    文诗月本以为她跟李且撞上视线会更紧张。

    可就奇了怪了,就那么一个眼神, 宛若一颗定心丸, 让她所有的尴尬和紧张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飘着的神魂也霎时归了位。

    她结束了第一节, 钢琴声接住了她的尾音, 悦耳悠长的琴声余音绕梁, 游鱼出听。

    文诗月跟李且相隔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她回头瞧去。

    男人端坐在琴凳上, 露出完美的侧脸轮廓。宽肩平直,修长的脖颈间那凸出的尖儿时不时地随着琴掉滚一下, 淡定又潇洒。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蹈, 手背骨因为指尖用力起伏有度,青筋脉络明显。

    他半边身子正好被从窗外淌在琴身的阳光拢了些,映的生了辉。

    文诗月不由得将眼前的他与曾经透过学校琴房窗户里看到的少年,渐渐重合。

    高一那年才刚开学没多久,是一个周四。

    她跟谢语涵在食堂吃完饭准备回教室等着上晚自习,结果刚出食堂, 谢语涵就被同学找到说老班找她,她便先走了。

    文诗月吃的有点儿多,于是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绕到艺术楼那边绕个大圈溜溜弯。

    她走在天桥上,正好能看见对面楼一排排的琴房,能听见琴房里高低音各不相同的琴声。

    她一边走一边越过一个个窗户看去,就在看到倒数第二个窗户里的人时,脚下猛地刹了车。

    初秋傍晚的风还裹挟着夏日的闷热,落日和晚霞迟迟未到,阳光在蝉鸣声声里炙热而耀眼,金桂悄悄馥郁着芬芳。

    文诗月的胃胀气比较需要一枚消食片。

    而此刻,那扇窗户里的少年让阳光成为他的背景色,让蝉鸣成为他的伴奏声,让悠长似水的琴声扫走她所有的闷热,成为那一枚比消食片更快见效的灵丹妙药。

    文诗月趴在栏杆上定定地凝视着那扇窗里的李且,笑意漾在唇边,悸动在心间。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拔腿就跑。

    很快,在悠扬的琴声里加入了小提琴的合奏,直到沉溺在落日和晚霞应约而来。

    那以后,文诗月发现每周四李且都会在那儿练琴,于是她每周四都会借用他楼上那间琴房跟他合奏。

    直到文阳去世,她便再也没碰过小提琴。

    后来慢慢放下,才偶尔在学累了的时候拉拉琴放松一下,一直延续到后来工作。

    文诗月听着旋律,进入钢琴的音律,将最经典的这一段与之合奏在一起。

    就像是灵魂契合一般,如此的合拍。

    她暗自一笑,因为当初他在不知道是她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合奏过这首曲子了。

    活动结束以后,文诗月跟李且毫无疑问地被杜慧景缠着说话。

    李且推着轮椅,文诗月跟在身边,远远的看去倒是特别像一家三口。

    此时外面忽然阴天,湛湛青空不再。

    一阵阵风袭来,撕开了夏日闷热的轻纱幔帐,将自然风混进空气里,泛起了阵阵凉爽。

    杜慧景许是真的很开心,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文诗月和李且偶尔应应声,插插话,做最忠实的听众。

    绵长的人工湖边的绿柳摇曳,李且将杜慧景推到湖边一张长椅旁,陪她看眼前的湖景。

    “你坐会儿。”李且看向身边的文诗月,朝她扬了下下巴。

    文诗月点点头,就着一旁的长椅坐下,扭头看向两人对着面前的景物指指点点,也随之看了过去。

    水鸭戏水,鸟雀栖息,粼粼波光在清风中泛起层层波浪。

    不一会儿,杜慧景看累了说累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文诗月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看见李且轻手轻脚地给老太太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帮她搭上薄毯,不由得笑了。

    李且站起身来,一转身就看到文诗月望着他和杜慧景,露出柔美的笑容。

    他也跟着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

    “笑什么”他悠闲自在地靠在椅背上,大喇喇地敞着一双大长腿,偏头看向文诗月。

    文诗月因为他的突然靠近心跳漏跳半拍,但人也没因此撤开,两人之间其实还是隔了个一拳的安全距离。

    她迅速调整好心绪,才道“我只是没想到她说的那个儿子居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李且瞧了眼睡得正香的杜慧景,低沉磁性的嗓音里也是笑意,“她总说的儿媳妇儿”

    他回头对上文诗月干净的杏眸,很有指示性地将话说完“是你。”

    目光又一次撞上,加上这声“儿媳妇儿”,文诗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起来。

    她移开视线,看向眼前不远处的这片人工湖,一阵风吹过,拂走了些许刚刚升腾起来的热意。

    他们并排而坐,周围没什么人,气温舒适,风景独好。

    这气氛,其实好适合谈心。

    文诗月没看李且,目光下沉,落在他因坐下而露出的一截骨骼清晰的修白踝骨。

    有的人,好看到连会让人忽视的脚踝骨,都像是一笔画作。

    “学长。”她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

    “嗯”

    文诗月抬眸,视线在杜慧景的身上短暂停了稍许,她知道她的儿子是警察,在几年前就牺牲了。

    今天看到李且,加上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她也大致猜测到一些什么。

    她犹豫了须臾,大大方方地将目光移到李且俊朗的脸上。

    “所以你当特警是因为她家”

    “你猜的没错。”李且见文诗月眸色明朗,坦诚一笑,“因为她的儿子。”

    五年前李且的父亲李同书被绑架,对方不是普通的绑匪,而是警方一直在通缉的一个犯罪团伙。

    他们是想通过李同书拿到足够的钱,冒险捞这最后一票,然后逃离中国享受生活。

    本来是没有报警的。

    后来李且得知了消息以后立即跟母亲回国,第一时间报了警。

    一个杀人如麻的团伙,他们母子俩都不信他们会信守承诺,他们必须得相信警察。

    事实也却是如此。

    当警方查到绑架地点以后,部署了详细的抓捕任务。场面很激烈,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好在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与此同时,李同书身上的定时炸弹也开启了倒计时,而当时为李同书拆炸弹的就是杜慧景的儿子卓佳生警官。

    那是一个无解的炸弹,卓佳生将它从李同书的身上拆卸下来的时候,让他赶紧跑,然而倒计时也在以成倍的速度归零。

    卓佳生穿着笨重的防爆服,抱着这个定时炸弹,却是朝反方向没人的地方用尽全力奔跑。

    最后,人和炸弹一并消失在一片荒芜的火光之中。

    卓佳生牺牲了。

    国家培养一名警察不容易。

    李且当时就想着卓佳生是为他们家而牺牲的,国家和人民失去了一名优秀的警察,那他就应该把自己赔给国家,赔给人民。

    那年他刚好毕业,就回来考了特警。

    在特训期间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卧底,眼角的那颗痣辨识度太高,也是在那个时候点掉的。

    也是在那次任务回来以后,奠定了他选择这条路的想法是正确的。

    黑暗里的荆棘荒原,极火深渊想要逾越的那道防线里,是骄阳星辰,是山川湖海。

    世间一切美好,总要有人来守。

    李且望着无边的天际,语气淡淡却也坚定“那枚警徽的背后是亿万的平民老百姓,这里面也包括我们在乎的人。守护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使命。”

    文诗月也顺着李且的目光,看向远方,轻声叹了句“报国荣警,察己修身。”

    李且扭头瞧着文诗月,却没说话。

    文诗月也看向了李且,莞尔一笑,酒窝浮现“以前,我听我爸爸说过。”

    说完,两人都看向彼此,都是明亮而清透的眼眸,似乎都能在彼此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像是公式找到了它的唯一答案,然后他们自动匹配到了一起,便再也分不开。

    他们眼含笑意,心中光亮,一眼仿若天荒。

    柳枝依依,夏风温柔。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双白鹭,推开水波的涟漪,开出两朵水中花。

    “哎,儿子,儿媳妇儿。”

    两人闻声一同起身,护工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推杜老太太回去吃饭了。”护工说。

    李且说了声“好”,蹲在杜慧景跟前,柔声哄她“我们也要走了,你乖乖的吃饭睡觉,我们有空再来。”

    杜慧景低头看了看李且,又抬头望了望文诗月,最终又瞅了瞅护工,三个人都朝她点了点头。

    她撇撇嘴,朝文诗月招手“来,儿媳妇儿。”

    文诗月无奈地一笑,就着李且身边蹲下“怎么啦”

    谁知道杜慧景一手拉着李且的手,另一只手拉着文诗月的手,就这么将这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

    两个人估计都没想到,几乎在碰触到彼此的时候都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文诗月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缩了下手,却被李且反应过来收拢手指抓住。

    他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稳住别动。

    手背上的温度和触感让她有些方寸大乱,一股潮热从后脑勺袭来,挥之不去。

    她一边控制着手别抖,一边一遍遍压制那股往上侵袭的热浪。

    她告诫自己不能脸红,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儿子,儿媳妇儿。”杜慧景拍了拍李且的手背,看向两人说,“你们要好好的,工作再忙也不能忽视了对方,下次也要一起来看我,知不知道”

    “知道。”李且点点头。

    杜慧景又将目光投向文诗月。

    文诗月半沉浸在催眠自己不能脸红的情境中,倏然感到几道不明视线投向了自己。

    她抬眸看见护工朝她微笑,一偏头李且也噙着淡笑看着她。

    她咧嘴同样看向她的杜慧景,也点了点头,乖巧道“知道。”

    两人目送护工推着杜慧景离开,沿路并肩往大门方向走去。

    李且问文诗月“开车了吗”

    文诗月“嗯”了声“开了,你呢”

    李且蓦地想起一个多月前在西市机场送她的时候,她走的那是一个潇洒利落,头都不带回的绝情。

    他单手抄兜,捏着裤兜里的车钥匙,说谎不打草稿地挑了下眉。

    “没开。”

    作者有话要说  李且我要坐媳妇儿的副驾驶。

    明天请个假不更哈,被突如其来的大姨妈痛折磨的老露求批准,嗷呜

    50个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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