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容初意识逐渐回笼,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上下的痛感。
四肢好似被打断重组一般。
幽幽睁开双眼,入眼的是陌生房间的陈列。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为何没有半分印象。
忍着身上的剧痛,容初艰难地坐起身,仔细打量周遭环境。
房间之内昏暗一片,只有桌上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蜡烛,四周摆着的是红褐色的桌椅,整个屋子之中都弥漫着魔族的戾气。
想起在无妄海最后的画面,容初不难猜出,她这应该是被赤渊带回了魔界。
只是,赤渊没有当场杀她,而是将她带回魔界的原因是什么
容初坐在床榻上沉思了片刻,还是起身下床。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不能坐以待毙,赤渊手中已集齐两盏往生灯,也不知天界如今的状况。
小心翼翼地朝房门处靠近,确定门外无人看守,容初才打开房门,迅速闪身向外走去。
看来赤渊是料定她身受重伤,于是便没派重兵把守。
虽无重兵把守,可魔宫这路曲折环绕,容初转了几圈也未能找到出口。
渐渐地,身上严重的伤势让她愈发体力不支,容初没有办法,只能先寻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整。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不好了,魔君带回来的那女人不见了”
“方才还在房间里,她受了重伤,定然跑不远,赶紧搜”
“赶紧通知魔君。”
魔族很快调派人手,开始搜查容初的下落。
眼看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容初没有办法,只能随便找了个没有魔兵的方向逃去。
容初的动作被搜查的魔兵发现,“赶紧追”
“可是夷虚大人,她逃的那方向是禁地”
“”
容初拖着残破的身躯一路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前路完全被巨石封住,她才喘息着停下脚步。
没有前路了,她跑进了死胡同。
喘着粗气打量着四周环境,四周皆是巨石封路,上方的出口有几十丈高,以她现在所剩无几的灵力,根本就飞不出去。
身后追赶的声音愈发近了,容初回过头,就对上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那人一身火红色长袍,一头银发惹眼,手中持着一把折扇,正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他每靠近一步,容初便后退一步,直到容初贴到身后的石壁上,他也停下了脚步。
“容初,你若是聪明人,便老老实实随本君回去,这辈子,你莫要念着回天界了。”男人开口,声音中已敛去往日的那般肆意,如今听起来,更加阴沉冷漠。
这才是他原来的样子。
容初握紧了袖下的双拳,亦是不惧地冷声回道“非要将我留在魔界,你究竟想做什么”
“容初,你该知道,你是占了什么人的位子。五千年了,你该还的,也该还回去了。”赤渊那一双如燃着火焰的双眸幽深一片。
听到赤渊的话,容初心头骤然一紧,只不过面上并无什么变化。
“摇光五千年前便已身殒,她因何而死,魔君不会不知道。”容初冷冷地对上赤渊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我,是容初,也只是容初”
听着容初的话,赤渊眼中一点一点染上杀意,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下令“将她带走。”
魔兵听令,便涌上前来。
容初想化出风听剑来,可身上仅有的灵力已不足以化出风听剑。
慌乱之中,容初瞥见,在她身侧不远处的石柱上,插着一柄长戟。
来不及多想,她纵身向那边跃去,一把握住长长的戟柄。
在容初握住长戟的一瞬间,长戟好似被什么感应一般,发出嘶吼般的长鸣。
随后,便被容初一个用力,从石柱之上拔下。
顷刻之间,地动山摇。
长戟挥出一道罡气,直直将冲上来的魔兵尽数掀翻出去。
“玄冥破军戟”
“玄冥破军戟被她拔下来了”
有魔族畏惧地喊道,那声音之中夹杂着十足的恐惧。
“破军星君是破军星君”
“摇光”在容初拔出玄冥破军戟的那一瞬间,赤渊便愣在了当场。
远远望着那挥舞长戟的少女,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她是摇光
天上天下,玄冥破军戟只有摇光与其授意之人才能取下。
当年摇光将玄冥破军戟留在魔界,他便再也拔不出了。
是玄冥破军戟不再认他,也是摇光死了心。
他本以为世间再无人能将玄冥破军戟取下,不想今日,却被她给拔了下来。
难道说,五千年来,摇光从未离开过,她一直在他身边,他却从未发现过
不对,有些许时刻,她们二人身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她们分明那般相似。
“摇光”赤渊忽然收了所有戾气,出声唤道。
听见声音,容初转头向那边看去,就见到赤渊站在那处,方才还是一副满是杀意的模样,现下却是满面无措。
“摇光,过来。”他轻声哄道。
容初警惕地盯着他,不明白他罐子里卖的什么药。
见容初不动作,赤渊终于忍不住,迈步上前走去。
只是还未到容初身边,锋利的戟尖便已抵在他的喉间。
“魔君怕是认错人了,破军星君摇光,早在五千年前便死了,在你面前的,是我,容初。”容初眼中尽是冷意。
听到容初的话,赤渊一愣,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容初。
良久,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无妨,你只是不记得了罢了。”他看着容初,眸中尽是温柔,“我谋划千年得到往生灯,不过就是为了让你回来。”
他说着,缓缓抬起手,在他的手掌心处,一盏莲灯缓缓显形。
容初看着那盏莲灯,睁大双眼。
那是完整体的往生灯。
往生灯脱离他的手心,骤然散出强烈的光芒。
容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那往生灯之中,好似有一个强劲的漩涡。
“摇光,很快,很快你就会回来,我等你真的太久了”
容初最后只听到这一句话,眼前便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好似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渐渐地,什么都忘了。
她在哪
她是谁
她要做什么
魔族禁地之中经历一片骚乱,最终在赤渊与容初双双消失后归于平静。
夷虚望着浮在半空中的往生灯,一双墨色的瞳孔之中,尽是晦暗。
“不好了,夷虚大人,有,有天界的人闯进了魔界,属下根本就拦不住他”就在这时,有魔兵跌跌撞撞来到夷虚身侧慌张禀报。
“是何人”
“是”
那魔兵的话还未说完,夷虚便见一道白影自他面前掠过,飞速蹿入往生灯内,消失不见踪影。
“属属下不认得他,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衣裳,手中那剑远远看着便叫人害怕。”魔兵根本未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只战战兢兢地担心,这脾气差极了的护法夷虚该怎么呵斥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夷虚只是冷哼一声,幽幽望着那灯光明明灭灭的往生灯,道“你不过才两千年的修为,不怪你不认得他。”
魔兵一愣,不解问道“那,那他是”
“北极紫薇帝君,景珩。”
北极帝君封印魔君大人的北极帝君
魔兵得到答复,一阵后怕。
“快走磨磨蹭蹭,又想挨打吗”
一鞭子落下,狠狠抽在她的身上,她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摔倒在地上,身上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手脚上的镣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好一番忍耐,才没有将眼泪滴落下来。
“囡囡,你还好吧”年迈的老人艰难地迈着步子来到她的身边想要将她扶起,却同样被男人一鞭子,抽趴在地。
老人身子骨更加虚弱,趴在地上,好一阵子没有动静。
“阿伯阿伯”她慌了,连忙来到老人身边,努力想要将人唤醒。
“囡囡,阿爷没事”老人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嗯嗯,没事就好。”她忍着泪意点头。
只是她不叫囡囡,老人喊的“囡囡”,是他女儿的名字,他的女儿,在几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死了。
而她没有名字。
老人说,看她跟他女儿一般大,就叫她囡囡吧。
与她一同被押送的这些奴隶们,他们有的来自河西,有的来自大泽南。
唯独她不知从何处来。
从她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她便回忆了无数次,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她叫什么名字
她打听了许多人,可无人认得她。
她不知道自己从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直到几天前她被这些官兵抓住。
她被当做了奴隶,要被一起送往都城供那些皇宫贵族们玩乐。
前几日她还有心情思索未来要去做什么,可如今她已没有了未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被杀死。
奴隶命贱,她兴许会死在哪一条河边,又或许会死在哪一座山脚,或者死在哪一位贵族的刀下。
“今日就行到这里,就地扎营”天色暗了,士兵们总算停下赶路。
士兵纷纷扎起营帐准备过夜,奴隶们只能露宿。
她寻了一棵歪脖子树,依靠着它坐下。
她真的要饿死了,好想吃点东西,哪怕是馊了的干粮,不然她真的要饿死了。
夜色沉沉,她仰头看着天际的星星,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仙,能不能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救救她
她虔诚地想着。
“容初”
在她许完愿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唤。
这声音缱绻温柔,似藏了无数说不尽的情绪。
她睁开双眼,望进的便是一双藏有万千星辰的银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