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思在格雷厄姆酒店的餐厅里找到了克劳迪娅。克劳迪娅满脸愠色,正对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餐盘生闷气。
餐厅里灯光昏暗,除了克劳迪娅之外,空无一人。这个红头发的姑娘坐在靠窗的一张餐桌前,显然等待了陶乐思很长一段时间。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陶乐思随手把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拉开克劳迪娅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我从中午就开始等你。”克劳迪娅每个字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和希尔达回学校收拾东西了。”
“从中午一直收拾到晚上”克劳迪娅没好气地问。
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走来,端来了两盘茄汁意大利面。红色的酱汁浇在面上,像鲜血一般。
陶乐思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侍者,他神情木然,脸色发青,动作僵硬,不太像是活人,大约是被什么邪术所控制住了。陶乐思又瞥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克劳迪娅,美丽妖艳,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邪气。
她决定吃完饭后好好揽镜自照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自从神格觉醒后,容貌上也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克劳迪娅的怒气值上升到顶点之前,陶乐思解释道“我中间睡了一觉。大概睡了三个小时吧。”
陶乐思拿起叉子,开始吃盘子中的意面。这时候克劳迪娅正瞪着陶乐思,陶乐思想,如果她胆敢透露有关“睡觉”任何、哪怕一个字的细节,克劳迪娅绝对会把满满一盘意面泼到她的脸上。
“我想要跟你谈谈有关索莎娜的事情,”克劳迪娅调整了一下心态,脸上挤出点笑容,“我们必须要合作,你明白的,毫无保留地合作。”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把索莎娜约出来,打个群架”陶乐思问。
如果打架过程中,索莎娜没有时刻加血的技能,陶乐思还是挺有把握能胖揍她的。
只是那个为了她和凯瑟琳打架、斥责艾米莉亚的索莎娜的脸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索莎娜曾经将她当作最好的朋友,而如今陶乐思却在和另外一个人商量如何才能对付她,陶乐思还是感到有一点难受。
“没有那么简单,”克劳迪娅说,“不过作为姐妹,我不想用太过残忍的手段。”
“你有什么打算”陶乐思吃了一口面。面条上淋的番茄酱掺杂着肉末,有种怪异的酸涩味道,很容易就让陶乐思联想到她正在咀嚼某种内脏。
“女神是有弱点的,比如索莎娜,她嗜好血液,我们只需要在她的祭品之中掺入一些对她有害的物质。”
“你是说下毒”陶乐思问。
“差不多吧,随便你怎么说,”克劳迪娅拨了拨垂到耳旁的头发,“我所构想的是,我们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寻找对女神来说致命的东西。据说,混沌之神卡俄斯的草药能够毒害诸神,不过我还没有验证这种说法。”
陶乐思大感惊奇,她第一次听说卡俄斯的名字。
侍者又走了上来,端上来两份甜点。
“不好意思,先生,”陶乐思笑眯眯地抬起头对侍者说,“可以给666房间也送过去一份晚餐吗”
“这种事情我会解决”不等侍者回应,克劳迪娅不耐烦地说道,同时用指节不客气地敲着桌面,“我不可能饿着你,也不会饿到你的情人。”
侍者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陶乐思被克劳迪娅的气势震慑住,暂时什么都不敢说,乖乖地吃着甜点。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第一件事情是寻找对于索莎娜而言有害的物质,这个我会尽量想办法;第二件事,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让索莎娜喝下这掺了剧毒的血液,而不会让她产生怀疑。”
陶乐思内心隐隐有种不安。的确,是她先提出的想要做掉索莎娜,但是克劳迪娅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显得有点太过积极了好像她比陶乐思更加急切地要杀死索莎娜。
甜点是黑森林蛋糕,齁甜齁甜的,在让陶乐思担忧会罹患糖尿病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惨淡命运。
“所以,也许必须要你的情人做出一点牺牲,我需要一点她的血液,这也是对于索莎娜而言诱惑力最大的。”克劳迪娅说。
“多少血”陶乐思咽下去一口蛋糕,“多于一毫升就免谈。”
“桃乐丝”克劳迪娅生起气来,她放下手中的叉子,怒视陶乐思,“我在和你谈正事”
“我之所以答应和你合作,除掉索莎娜,是因为她会威胁到希尔达,我所想要保护的只有希尔达,”陶乐思把盛着黑森林蛋糕的盘子推到一边,她已经开始想要结束这顿晚餐了,“如果我和你的合作,必须要伤害希尔达的话,我宁愿取消这次合作。”
克劳迪娅坐在餐桌对面,在餐厅昏暗的吊灯光线下,她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终于,克劳迪娅可能意识到陶乐思是个一根筋的主,于是她咳嗽了一声,说道“很好。我尽量只取希尔达一点点血液好吗不会让你的情人贫血或者脱水的我只是想要让索莎娜愿意喝下这些掺了剧毒的血液。”
“听着,”陶乐思说,“通常来说,女神是无情的,但是对于我而言,我在意希尔达,我不可能任由任何一个人伤害她,哪怕这个人是我的姐妹。”
克劳迪娅隔着餐桌久久凝望着她,神情高深莫测。陶乐思难以判断她的表情内涵究竟是“今晚就鲨了你”,还是“爱情多么伟大”。
陶乐思结束了晚餐,和克劳迪娅一同乘坐吱嘎作响的电梯上了楼。
“我真的无法理解,”在电梯上,克劳迪娅说,“你为什么会在意一个凡人。”
“因为你从未爱上过任何一个人。”陶乐思回答。
事实上,这个问题,对于陶乐思而言,也难以给出更加漂亮的回答。
为什么会在意她
换言之,为什么会爱她
也许是在看原著小说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可是陶乐思阅览小说无数,爱上的人物也无数,希尔达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也许是因为那一首首曲子,那一支支舞。她们能够通过艺术的媒介无声交流,这就已经足够了。
也许是因为在祭坛上,希尔达那悲伤的眼神,和她眼中的泪。
陶乐思推开宾馆666的房门时,还在胡思乱想着诸如此类的问题。
希尔达穿着她那身深色的连衣裙,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她一边看着窗外夜色渐深的景象,一边吸着烟,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看到陶乐思打开门,她回过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很意外,像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全部的命运一般,将烟头丢入窗台上的烟灰缸之中。
”你晚上吃过饭了吗”陶乐思问道。并且她决定,如果克劳迪娅饿到了希尔达,她就会立刻冲到667房间手撕克劳迪娅。
“吃过了,当然,”希尔达说,“有一个饭店里的小伙子把丰盛的晚餐送到了这个房间。虽然我总觉得这个小伙子怪怪的,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很好。”陶乐思说,她失去了一个揍克劳迪娅的理由。
希尔达坐到了床上。这个房间里,床自然是巨大的,但是只有一张床,这也意味着陶乐思在脱掉外套之后,必须要走到希尔达面前,一手扶着床柱,低头俯视她。
“你还好吗”她问,“你的脸色很苍白。”
“我向来都是这样的。”希尔达说。
陶乐思在希尔达身旁坐下,她想起刚才克劳迪娅说过的话,关于杀死索莎娜的同时,还需要希尔达作为诱饵。她为此感到一阵疲惫。于是她仰躺着倒在床上,用一只手臂挡住了她的脸。
“我最在意的只有你,”陶乐思喃喃地说,“无论如何,无论怎样,我只在意你。”
希尔达从床上站起来,在房间中来回踱步,然后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陶乐思把手臂从脸上拿下来,她依然躺在床上,看着希尔达。
希尔达站在窗前,很明显她想要说什么,她的手臂一次又一次摊开,但是每一次将要说出话的时候,她却又摇了摇头。
终于,希尔达说道“天啊,桃乐丝,当然了,我爱你,为什么你总要问蠢问题”
“作为女神而爱吗”陶乐思追问。
希尔达低下头,她思忖了一会儿,直到陶乐思已经坐起身,专注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时,希尔达才说“我爱的依然是你,桃乐丝,无论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还是赫卡忒女神。”
陶乐思或许对克劳迪娅有很多不满之处,但是她非常满意的一点就是,克劳迪娅安排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样她就免去了被希尔达赶到别的地方去睡觉的窘境。
夜已经深了。陶乐思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希尔达。
“你在害怕我”陶乐思问道。
希尔达摇了摇头,她转过头,看着陶乐思。
“我并没有害怕你。只是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无法接受,那个在琴房中,为我弹琴的女孩,她成了我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