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丽站起身,她走到陶乐思面前,浅色的眼珠冷冷瞥了陶乐思一眼,眼神颇有压迫感,好像她下一秒就会暴打陶乐思一顿。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就从陶乐思面前离开了,转而走到希尔达面前。两个人拥吻了一下。
陶乐思知道这是一种法国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所以她并没有很介意,真的没有介意。
“希莱丽娅,你还好吗”英格丽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希尔达。
“我当然很好,我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出去散心了,英格。”希尔达说。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的小兔子,这么多年,你独自支撑着这个地方,我能够理解你的辛苦。”
陶乐思一边翻白眼一边听着两人的谈话。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而是应该在车底,于是她径直走上了五楼,来到了那扇始终被紧锁的铁门之后。
她相信有必要找索莎娜谈谈。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陶乐思来到地下迷宫之后,她丝毫没有感受到索莎娜的气息。
她漫无目的地在地下迷宫中游荡着,从空荡荡的刑房走到祭坛,一切都是空的,弥漫着诡异的黑雾,索莎娜并不在这里,她的神使狼人同样也不在这里。
陶乐思推开的祭坛沉重的石门,走上祭坛的高台,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仰着头,望向地下无穷的黑暗。过了一会儿,她坐下来,但是坐得很难受,于是她又侧躺了下来。
女神很少会感到疲惫,但依然也有累的时候,尤其是像陶乐思这样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神明觉悟的女神。
她躺在坚硬冰冷的高台上睡着了,而且做了很多梦。她梦见祭台下围着很多狂热的信徒,她们个个身材高大,手持火炬,身形隐藏在黑色的兜帽之下。陶乐思突然发现,每一个兜帽之下,都是狼人的脸。
“救救我”所有狼人都在向着她呼唤,火炬的光照亮了每一张扭曲可怕的脸。
“索莎娜在哪里”她问狼人。
所有的信徒忽然都消失了。场景转换,陶乐思发现她站在一个巨大的牢笼前,牢笼仿佛浮在云端,远处各色的行星漂浮云中。日出的金光被巨大的铁条所分割,而那灿烂无比的光芒映照得铁笼的栅栏好像是尚未凝固的铁水一般。
牢笼中,有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她有着一头红发,还有残缺不全的鲜红色翅膀。
“克劳迪娅”陶乐思轻声说。
你最近看起来混得不太行啊这句风凉话,陶乐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克劳迪娅抬起头,她看着索莎娜。她苍白的脸颊上,伤痕比她翠绿的眼睛与雀斑更惹人注目。很快,她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陶乐思惊讶地发现克劳迪娅的模样变了,她变成了索莎娜。
索莎娜扑到牢笼的边上,伸手抓住铁栏杆,她的眼睛变成了湛蓝的颜色,她满脸都是惊惶,她对着陶乐思大声呼喊,但是她的身影和身体都在云上快速地向后退去,直到消失不见。
陶乐思突然醒了过来,她的眼前是无法区分现实与幻境的无穷黑暗。陶乐思仍然躺在地上,轻轻抬起手,让石壁上的火把燃烧起来,带来一点亮光。
她的头脑清醒,梦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也许只有女神才能够在此处安然地睡着,然后从梦中获得神启。
她的神使大蛇围着高台悠闲地转着圈。陶乐思坐起身,低头看着她的神使。
巨蛇身上的花纹色彩斑斓,两个红色的眼珠像是两盏小灯泡。这条蛇的模样总让她想到无数堆积在尘土中的宝石,想起那些她和希尔达彼此试探或进或退的时光。
“去小镇中每一个发生过杀人案的地方去看看,也许会有有趣的发现,”陶乐思吩咐神使道,“至于我,我会和英格丽谈谈。”
如果说陶乐思列出她目前最不想做的事情,第一件事大概是与希尔达分离,但是这种可能性总会被她充分发挥主观能动降低到零;第二件事就是单独和英格丽谈话,即使是谈业务。
不过,一刻钟之后,陶乐思还是非常不情愿地在学校中找到了英格丽。她正赖在希尔达的房间里,同时把希尔达的房间里弄得到处都是烟味,就好像她刚刚接到可靠情报,只要她离开希尔达的房间,就立刻会被发疯了的索莎娜伏击一样。
希尔达正在卧室里整理东西,陶乐思与希尔达在外间交谈。陶乐思觉得这样就很好,如果她和英格丽不小心打了起来,希尔达也许还能过来劝架。
“索莎娜不在地下密室。”陶乐思对英格丽说。
“在你们离开后的第二天,索莎娜就失踪了,”英格丽不耐烦地说,仿佛她并不想谈这一类话题,“然后,小镇里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甚至从最近的城市里都调来了警察,专门为了查这些案子。”
“你认为是索莎娜做的吗”陶乐思问。
英格丽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试图判断这些,换句话说,我根本就不关心。”
“你是赫卡忒的三分之一,”陶乐思对英格丽德态度感到很吃惊,“如果索莎娜出事,我想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我乐意看到索莎娜让乌利尔感到焦头烂额,所以,这件事情,我并不想管。”英格丽走到窗前,喷出了一口烟雾。
“乌利尔说过,米迦勒有可能会插手这件事。我们都是赫卡忒的三分之一,如果米迦勒认为这件事是赫卡忒所作所为,厄运最终也会降临到我们的头上。”陶乐思说。
“这太可笑了,”英格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你是我们三个中最自由主义的一个,你居然会想维护赫卡忒的荣耀”
“乌利尔警告过我。”陶乐思强压住火。她不介意和英格丽打一架,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和乌利尔有联系”英格丽马上问道。
“虽然我和乌利尔有联系,但是现在而言这并不重要,”陶乐思说,“重要的是,我认为现在这个在小镇上杀人的,并不是索莎娜。”
英格丽不说话了,她看向窗外,一口又一口地吸着烟。
“我仍然拒绝去插手这件事。”最终,英格丽说。
陶乐思满心都是遇到的全是猪队友的愤懑,而且她觉得说不定索莎娜和英格丽也是这么想的。
她甚至没有和希尔达打招呼,就恼怒地从四层房间里走了出来,飞快地沿着楼梯跑了下去。
当陶乐思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冷风迎面吹来,她的鼻尖和脸颊上感到一点冰凉。她抬起头,原来已经下雪了。
她曾和希尔达一起来到南方的时候,她觉得那里还是暖和的,仿佛仍有秋天的余韵。但是这个北方的小镇已经进入了深冬。
英格丽一定在房间中对希尔达说她的坏话。好吧,就让她去说吧,陶乐思恨恨地想,英格丽最好还能探知一下希尔达的记忆,这样她就会知道希尔达和陶乐思是如何在狭小的汽车旅馆的床铺上相拥,又如何在浴室的水雾下亲吻。
她一边想,一边穿过了马路,推开格雷厄姆酒店的玻璃门。
克劳迪娅被乌利尔带走之后,根据乌利尔的说法,克劳迪娅应该会接受天使的某种惩罚,因为她犯下了贪婪的罪。她离开了酒店,这间酒店应当恢复了往日的生意兴隆才对。
然而出乎陶乐思的意料,整间酒店里依然静悄悄,死气沉沉的。陶乐思走到餐厅里,所有的餐桌上都落了一层灰尘。
陶乐思又走到电梯前,电梯仍然在正常运行着,她乘坐电梯来到了六层。
格雷厄姆的电梯依然保留着老式栅栏门的样式,在轿厢里能够看到电梯外的景象。就在栅栏门缓慢合上的刹那,陶乐思看到空荡的酒店大堂中央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高大的、浑身红色的恶魔,像是伫立在酒店中央的雕塑。
陶乐思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看得仍然不是很真切,于是她立刻按了下一层的按键,想要让电梯停下来。但不知道这个电梯是不是真的老了,电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载着她缓缓来到了六层。
六层的走廊一如往常,布置奢华,走廊地面上铺设着红毯。陶乐思左右看了看,她走向了667房间。
房门没有锁,她只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克劳迪娅的画板还放在窗前,上面夹着一幅被揉皱后又展开平整的画纸,是克劳迪娅曾经为她画的速写。
陶乐思走过去,看着那幅画面。
依然是她的画像,线条虽然简洁却传神,胸前挂着克劳迪娅的挂坠盒。
曾经陶乐思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画面变成了一个狰狞女鬼的模样,那时她的女神灵魂尚未觉醒,所以便惊慌地把画揉成一团,不知道扔掉了哪里。但是现在,画面依然是它最初的样子。
陶乐思低头看着这幅画,仿佛还能感受到克劳迪娅的呼吸,能够听到她的笑声。就在这时候,她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