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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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我们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快快撤退”
眼见敌人数量众多,几个吸血鬼在月下张开翅膀,一下遮住了大片月光。
他们的速度极快,也不恋战,眨眼间就冲向天空
少年面色苍白,肩膀上的伤口还汩汩地留着鲜血,刺骨的疼。
他年纪小,还没能长出翅膀肆意地在空中飞翔,这种插翅难逃的境地,不会飞便更是没可能逃离啊他再也不想被人类捉住了
“巴泽尔我还不会飞”
离弦的箭像是春雨般细密地射向空中。
同时巴泽尔一个俯冲下来,避开了无数飞向空中的利箭,一把拎住少年的衣领,把他带到了空中。
得救了。
少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锋锐的长箭“嗖”地破空而来,一下刺穿了他的小腹
他被人拎在空中,根本没法躲闪,只能看着那些致命的武器刺向自己。
瞳孔猛缩。
他这时才猛然明白,巴泽尔只是把他当成了挡箭的肉盾
一连有两只吸血鬼被弓箭射中要害摔到地上,发出钝响和惨叫。
剩下的尽管也有受伤,却基本逃出重围。
可骑兵们穷追不舍,手中的弓箭不间断地奔向他们的目标。
“可恶,这帮人类没完没了的。”巴泽尔啐了一声,翅膀一挥在空中转了一大圈,把拎在手里的少年直直地砸向身穿银铠的人类指挥官
“大人小心”
数名骑兵纷纷减速护了过去。
这虚晃的一下,给吸血鬼们留出了空挡,全都趁此机会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而少年被从空中丢弃下去,眼前是一片锐利的长剑,在月色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难逃一死了,他想。
说来也可笑,他一直向往的“家”一般的族人,竟不过是和人类社会一样,尊卑有序、阶级分明、崇尚暴力弱小的人就会被欺辱、被抛弃。
他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和那个人类相处的时光。
真遗憾啊,都没有好好地道别,也没能愉快地喝上一口她的血。
恍惚之间,他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那个人类身上的味道。
紧跟着,睁开双眼的瞬间,冰凉的身体被温热的手臂圈住,缓缓旋转着落到地上。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少年的手紧了紧,缓缓抱紧了对方的脖颈,用低软虚弱的声音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哼,亏你还知道道歉。”裴安池轻哼一声。
“来者何人快放下那只吸血鬼,饶你不死”
指挥官大喊一声,一扬手,身后跟来的弓箭手纷纷长弓。
“嗤,弓箭还想拦住我啊。”
裴安池撇撇唇,自相残杀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呢她也不介意在人前露一手。
她站在士兵们的重重包围中,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
赤色的火焰在手心飞蹿,随着夜晚的寒风摇摇曳曳。
“这这人是巫师”
“见鬼了”
“再是巫师也是血肉之躯”
军队中响起了人们的嘀咕声,有些迷信之人还往后错了一小步。
裴安池弯弯唇角,手中的火焰忽然像控制不住一般往外涌去,烈烈火舌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窜去,四周的枯草枯树瞬间被点燃,黑烟四起
一时之间,以裴安池为圆心的一大片空间全都燃起了熊熊烈火,让人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指挥官一挥手,大喝道“放箭不能让他们逃了”
黑色的箭宇簇簇射去,密密麻麻地把那片空地射成了筛子。
然而烈焰被扑灭后,却空无一物,显然是被人给逃了。
裴安池从空中落在地面上,把怀中满身是血的少年轻轻放在铺了毯子的马车车厢中。
他瘦削的身体上有四处被弓箭射中,其中两处直接射穿,来了个窟窿。
还真是伤痕累累,和他们第一次有点相似。
都是因为那个叫巴泽尔的吸血鬼,他才会伤得这么严重。
裴安池想起少年在提及“族人”时,眼中不经意浮现的那抹期待,轻轻地叹了口气。
从小流浪,所以一直在期待能和族人相聚,期待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可惜才相聚,便让这小鬼见到了生活中最残酷的地方。
这大概无异于信仰的破灭吧,心中一定会很难受。
难受也怪他自己。
谁让这小子自己非要离开的。
自讨苦吃。
她在心中吐槽几句,扫了几眼少年身上的伤口,转身离开。
衣摆却被人死死攥住,没法再往前一步。
她回头,和一双难得软弱的冰蓝色眼眸对视了。
少年染血的手轻轻颤着,倔强地揪住她的衣摆,死不放手。
他开口,清澈好听的少年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地央求“我不该不辞而别,对不起,你别把我自己丢在这里,好么”
“我不走,我去给你拿药。”
裴安池说完,轻拍下少年的手,转身从他们的行囊中找出伤药和绷带,坐在了少年身边。她脸上很平静,淡淡开口道“我要把你身上的箭拔掉,忍着点儿疼。”
“唔,好的。”少年点点头。
裴安池抽出匕首,切开箭宇旁边的皮肉,然后一鼓作气,猛地拔出利箭,带起一片飞溅的血液。她迅速用干净的白布按在伤口上,从旁边拿起药粉。
少年早已经习惯了身上的痛苦,皮肉被硬生生地撕扯开,他面色不改,就连闷哼都没有一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忙来忙去的人类。
她动作灵巧,看似漫不经心,却格外稳重。
生来便是吸血鬼,他没有选择。
只能在夜晚存活,永世见不得阳光,感受不到温暖。
这个世界就像暗夜一样,充满了黑暗和龌龊,弱小就意味着被欺凌。
然而却有这么一个人,在密不透风的天顶上撬了个小洞。
光洒了进来。
真好。他想。
他缓缓地抬起手,想要伸向那个人类,又羞于展现自己的期待,在空中抬了两秒,最终还是蜷缩起了手指,无声地把手收回。
这时,人类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把他的手圈起。
温暖顿时包裹过来。
“知道疼了吧看你下回还会不会胡乱跑。”裴安池轻哼一声。
这小子逃跑去找族人,也不一定是坏事,如果他的族人们对他很好,那就算是她已经完成了“送少年到安全地点”这件事了。
可惜,那些人显然没有真的从心底里接纳他。
少年抿抿唇,低声开口“你是在怪我吗”
“我怪你有什么用事情还不是发生了。”裴安池最后用绷带系了个蝴蝶结,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困了,要休息了。”
她窝进马车中,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又搬出棉被,在车上设置结界,保证夜里的安全。
少年平时里都是晚上最为精神,这次受了伤,便尽力挪动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爬进车厢中,小心翼翼地贴着车壁躺下。
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对面的人。
冰蓝色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泉,清澈见底,熹微的光线下反射着淡淡的光。
看起来水汪汪的,似是在说我可以过去吗
“”裴安池顿了顿,翻了个身,背对着少年,“冷的话,自己盖被子。”
人类生气时,好像就会这样,不过好在,她还是会允许他凑过去。
少年的唇角往上翘了翘,掀开被子,一蹭一蹭地挪了进去。
伤口又有点儿扯开,渗出了血。
他也不吭声,从黑暗中摸出一块白布,按在自己的伤口上,防止血液蹭脏被褥。
接着,伸手,轻轻地揪住了裴安池的衣摆,他低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别生气了。”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生气。”裴安池声音平淡。
她对这个小鬼又没有什么期待,怎么可能会生气只当是在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小鬼罢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魄体回归,不然南扉他们怕是要着急的。
也不知道这边的时间流逝速度和外面是否一样。
少年歪头,看着裴安池的背影,神色中有几分无措。
大概,还是对他有所不满吧。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
白昼愈来愈短,太阳晚起早归,对于吸血鬼来说,是件绝好的事情。
少年可以随意在外活动的时间逐渐变长,时常会坐在马车旁边,看着裴安池御马而行。休息时,还会拿起短剑和裴安池过招,钻研剑术。
他有天赋,学习能力强,还很是刻苦,不出月余,就已经赶超了裴安池。
在不用灵力作弊的情况下,裴安池单单拼刀子已经不是这个小鬼的对手,两人手中的利刃在空气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不查,少年的剑便灵活地窜入裴安池视线的盲区,轻轻往上一挑,剑尖沾了血。
裴安池瞳孔轻缩,脚尖点地往后翻了个身,抹去了手臂上的血痕。皮肤只浅浅地被割破了一点儿,伤口甚至用不了一天就能结痂。
这小鬼,是特意控制力道,见血又不至于真的“伤害”到她。
真是精准的控制能力啊。
她抬头看去,一下子撞进了少年兴奋的双眼。
“啧,好不容易伤到我一下,至于这么高兴吗”她撇了撇唇,把利刃“咻”的一声归鞘,双臂抱着长剑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背靠一颗巨树。
“当然,是你说的,让你见了血”少年唇畔的弧度扩大,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想让自己显得乖巧,却依然藏不住其中的贪婪,“便可以喝你的血。”
“”
她好像是这么说过,她都快忘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的进步竟然这么大。
裴安池纠结地蹙蹙眉头。
她身体这么健康,稍微放点儿血应该也没事吧,就当献个血好了。
“好。”她爽快地答应,“愿赌服输,你去把碗拿来。”
少年摇摇头,冰蓝的眼眸中浮现出丝丝血红。
像是头脑中的理智被贪婪所侵蚀。
他走到裴安池身边,单膝跪在地上,再张口时,已经长出了尖厉的獠牙。
只是他年纪不大,利齿显得并不算可怕,反倒有两分稚嫩。
努力压下了心中对于美味鲜血的渴望,压下了眼底窜出的血色,他的双眼恢复成清明的冰蓝,一望见底,让他的神情都变得无辜起来。
他往前凑了一点儿,缓缓拨开长剑“总是被人把血用碗盛着送到眼前,牙齿恐怕会退化的”说着,声音里好像多了几分委屈,“我自己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