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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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怪我一心扎在主题曲上，都没有和裴小姐联系”
洛淮能够想象得到，一直在身边陪伴的人忽然离开, 大概是个什么滋味。如果那时候他也陪在裴小姐身边就好了，唱几首歌给裴小姐或许能让人心情好上一些吧。
“南扉跑了怎么能怪你呢, 你就别胡乱往自己身上揽事了。”
裴安池摇摇头, 脱下鞋拎在手里, 光脚踩在细软的沙里，望着天海相融的远方。
此时将近傍晚，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留下一抹赤红的余晖。
暖洋洋的海风吹来, 带来一股湿咸的味道。
这片沙滩正式洛淮上岸的地方，不是旅游景区，所以很少有人来, 放眼望去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洛淮抿抿唇，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出来安慰人, 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轻声道“等一会儿下海, 裴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把烦恼全都忘掉。”
“活二十多年, 我还真的没有潜水过。”裴安池有点儿跃跃欲试，“咱们怎么下去”
“裴小姐跟我来吧。”
洛淮“吧嗒吧嗒”地一步步走到海边，直到清澈的海浪一下下盖住脚背，还留着暖意的海水包裹着光溜溜的小脚丫。
真到了这一刻，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手指蜷缩握成了拳。
到了海里，几乎就是他们鲛人的领域, 人类就算再是强悍，也很难与灵活性极高的鲛人在海中相抗衡吧。
他带裴小姐下去，会不会是害了裴小姐
“想什么呢一脸凝重的。”裴安池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手腕一翻，带着一股力推在他的后背上。
“啊”洛淮猝不及防，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咸咸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淹没过来，那一瞬，本能的渴望几乎冲破理智。
他喜欢海
双腿
不由自主地化为鱼尾，在橘红色的夕阳下反射着晶亮的光，绚丽夺目，美得人移不开视线。
裴安池蹚水下海，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一头扎进海水中。
她水性不错，很快就游出了几十米，从海面上露出了头，双手抹去脸上的水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怎么下去今天是你请我来，可不能临时撂挑子啊。”
暖色的光洒在她脸上，弯弯的眉眼中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裴小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呀。
洛淮悄咪咪地红了耳根。
他泡在水里，嘴巴和鼻子全都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精致的湛蓝色眼眸。
被其他同族抢走的地盘就在这片海域之下，他们一旦下去，必然会和对方打上照面他心中还是有所担忧，也不知道自己有点儿任性地贸然邀请裴小姐过来，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定会正视的
如果对方想要攻击他们，想要伤害裴小姐的话，他拼了命也会保护在裴小姐面前
洛淮湿漉漉的眼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映着天边的夕阳，似乎染上了血性。
他轻摆几下鱼尾，牵起她的手便往海面之下潜去“裴小姐，我们走吧”
“等”裴安池在海里的灵活度不如洛淮，来不及反应便被拉进水里。
她在水里没法呼吸呀
海水眨眼间便没过头顶。
神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呛到水。
“咦”
微蹙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她发现有一个气泡罩在自己的头上，隔绝开了海水，给她留下了自由自在的空间，无论是睁眼还是呼吸，都不会受到海水的影响。
她咂咂嘴“这个好厉害啊，岂不是下水都不用带氧气瓶了”
洛淮欢快地摇摆着鱼尾巴，被夸奖了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们都有这种能力啦。”
他松开裴安池的手，雀跃地围着她绕了好几圈，有点显摆似的把自己蓝银
渐变的尾巴轻轻扫过裴安池的眼前，小心翼翼而又充满期待地问“裴小姐喜欢它嘛漂不漂亮”
淡绿色的海水中，小鱼的眼睛亮晶晶的，全心全意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
裴安池弯弯唇角“特别漂亮。”
洛淮笑弯了眼，尾巴极度摆动几下“那我取一片鳞片送给裴小姐吧。”
他轻抿着水润的红唇，拉扯着裴安池的手腕，羞怯地把自己的小尾巴往裴安池的手中送，在两者真的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他脸色爆红，身子不自觉地轻颤一下。
“裴小姐，你看一看，喜欢哪一片呢”
蓝银渐变的鳞片散发着莹亮的光泽，给人一种如童话般的梦幻感。
清润柔和的声音中夹杂着羞赧与期待，涌入裴安池的耳中。
她甚至有几秒的失神。
恍然回过神来，她反手握住洛淮的手腕，说道“不用了。”
啊
裴小姐在人类社会中算是很成功的存在，想要什么样的礼物都有，一定不会稀罕他身上的一块玩意吧，或许或许还会觉得从他身上摘下来脏脏的。
对啊，忽然说起要把自己身上的鳞片送人，对方怎么会开心呢
他说错了话，会不会让裴小姐不开心啊
就那么半秒钟的功夫，洛淮头脑中已经是千回百转，一阵惶恐涌上心头。
“对不”
“从身上取鳞片，多疼啊，还是算了吧。”裴安池缓缓接着道。
洛淮一顿，小表情呆了一秒“咦”
紧接着，有什么从心底里炸开裴小姐不是嫌弃他，是在关心他呀
他鱼尾一卷，便将裴安池勾到自己身边，一起向更深的海中探去。
“其实不会很疼啦。”他傻乎乎地笑起来。
不过，越是漂亮的鳞片就离人身越进，摘下来一片的话，恐怕要流很多血，会吓到裴小姐，也会让裴小姐担心的吧，现在还是不要摘好了。
越是往深处去，四周便越是渺渺茫茫的。
低头往下看去，是一片漂亮的淡绿色，像是个无垠深邃的巨大的洞，深不见底。
五颜六色的鱼群从他们面前游过，还有小鱼不小心撞在裴安池的脸上，光滑的触感新奇又微妙，确实让人心生欢喜，仿佛来到了一个没有烦恼的新世界。
“我说，都到深海里，你就别穿着上衣了，看你鱼尾搭上一件上衣，总觉得有点儿奇怪。”裴安池自由自在地穿梭在柔软的海水中，打趣道，“你自己不觉得别扭吗”
“啊确实有一点吧。”洛淮忽然有点儿不自在，白皙圆润的指尖搭在上衣下摆上，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回归自然，那就彻彻底底回归自然嘛，身为鲛人在海里还套着人类的衣服，多憋屈啊。
裴安池笑着开口“我不会觉得你后背上的疤痕丑的，你放心好了。”
他知道裴小姐不会嫌弃他的伤痕，只是他现在有点儿不好意思在裴小姐面前脱光光啦。
洛淮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涨红了脸，偷偷瞥了裴安池好几眼。
可惜裴小姐似乎从来都只把他当成不同种族的小鱼，并没有把他当成可以成为配偶的存在，肯定也没有跟他一起生小鱼仔的意思叭。
其实都不需要裴小姐辛苦，他只要偷偷摄取了裴小姐的基因，自己也能生出一窝小鱼仔来，但他擅自做决定，肯定会惹得裴小姐生气，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洛淮脑子里的事情飘出了十万八千里，自己呆呆地浮在原地走神。
裴安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以为他是想起了从前被人欺负的日子，叹息一声，轻轻握住了小鱼白白嫩嫩的手腕。
少年大概是天生纤瘦，手腕细瘦得不成样子，她一只手就能包裹起来，还有半截拇指的富裕。
“别害怕，如果今天再有人欺负你，我会用拳头帮你好好地教育教育他们。”
“嗯”洛淮猛地回过神，视线扫过对面那双认真的眼时
，视线“刷”地飘乎到别处。
天啊他到底在裴小姐面前想些什么
真的是羞死人了
还好裴小姐能力超凡但并不会读心术什么的，不然他真的是再也没有脸去见裴小姐了被裴小姐发现他刚才想的事，恐怕无论如何、就算主动把自己炖成鱼汤送到裴小姐面前，都无法让人原谅的吧
他不敢再看裴安池的眼，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把脱下了人类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胸膛和后背上细碎的伤疤。
“我我带裴小姐尝一些好吃的”
褪去上衣，他更不敢看人，只带着裴安池畅游在大海深处。
成群的金色小鱼跟在他们身后，活泼无比地游动着，鱼鳞闪动，灵动无比。
海底更深处，有海藻凝结成了岩石，一簇一簇。
“裴小姐，你坐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洛淮把裴安池安置在平坦的石块上休息，自己在海水中像离弦的箭一般飞蹿出去，不出一分钟，也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个椭圆的果实，双手一掰便成了两半，有晶莹剔透的晶红色果实生在里面，看起来就很是诱人。
他双手捧着果实递到裴安池面前“这个是海石榴，裴小姐尝尝，很好吃哒”
裴安池从中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实，放到口中。
绵滑甜润的口感传来，几乎入口即化，宛如清甜爽口的美酒滑入喉中，直叫人醺醺然而醉。
她眼前一亮，感叹道“哇，好吃”
洛淮跟着欢喜起来，拿起一块果实送到她唇畔“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儿，还有很多”
漂亮的鱼尾不停地摇摆着，像是见到了主人的狗尾巴。
“啧，这不是洛淮吗你这是要跟我抢地盘么”
好听却透着野性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平静相处，紧跟着，海水翻涌，一个比洛淮强壮一圈的鲛人顺着水流而来，停在了两人不远处。
他有着精致的眉眼，蓝色的眼眸微眯起来“呵，没有同族看
得上你，你便拐了个雌性人类回到海里，难不成打算跟人类生出来一群比你还孱弱的半人半鱼”
“撒尔你你别胡说”
也不知是被戳到了痛处还是被说中小心思，洛淮的耳朵红得发烫。
他见到昔日欺负他的同族，身体下意识地轻颤，却没有后退半步，而是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他毕生最大的勇气，游到裴安池面前“不准你这么说裴小姐”
这小子竟然敢驳斥他了
撒尔头一次被洛淮反驳，精致漂亮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狰狞。
洛淮是他们鲛人中最弱的异类，不止是身体孱弱，意志也脆弱得很，还有很多没必要的同情心，因此，包括他在内的同族人，没有一个人看洛淮顺眼，全都喜欢欺负这个异类。
洛淮一开始还会反抗，后来发现反抗只能得到更猛烈的攻击，便次次都默默的承受。
撒尔在海域中独占很大一块地盘，其中有三分之一就是从洛淮手里抢到的。
本以为这个柔弱的异类是死在了哪个角落里，在没人的地方腐烂，没想到竟是带着一个雌性人类跑到他的地盘撒野来了
他冷哼一声，一张口便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不准说这个人类呵，就是我让她淹死在海里，把她撕扯成碎片，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鱼尾一摆，他猛然冲刺过来
“既然你重视这个人类，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她纳为己有，在狠狠地把她扯成肉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撒尔的眼神侵略性极强，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让洛淮纤瘦的身体不住地发颤。
不行，不能退缩。
他要在海里保护裴小姐呀
更何况，撒尔竟然敢出言侮辱裴小姐，就算他不喜欢与人争执，这个时候也不能退缩
尽管有无数令他不愿回想的痛苦回忆从脑海中浮现，尽管他心中充满恐惧，洛淮还是狠狠握拳，再张开手时，也有尖锐的指甲出现。
不能逃避
他心中
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再也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迎着撒尔一鼓作气猛冲过去
从前一击就破的脆弱意志力，如今强悍了不止一星半点。
洛淮带着保护他人的决心，和撒尔缠斗撕扯起来
尖厉的牙齿一口咬在撒尔的肩膀上，口中顿时一片铁锈味。
然而他先天性弱势，尖牙厉爪跟撒尔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不出一分钟就已经处于下风，撒尔一爪狠狠地从他的鱼尾上划过，翻起一片蓝银的鱼鳞
“啊”洛淮喉咙中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
鱼鳞几乎是他身上最坚硬的地方，竟然被对方这么轻易地就撕扯下来
血色很快就消散在流动不息的海水里。
撒尔一扯唇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厚实的鱼尾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拍在洛淮头上
“哼，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还想保护你喜欢的人类做梦去吧”
洛淮痛得脸颊都在抽动，他仰身看着撒尔的鱼尾遮住了头顶的光芒。
他对不起裴小姐，让裴小姐身处险境了。
可恶，尾巴动起来啊
就算他弱得什么都无法保护，至少也要能带着裴小姐逃跑呀
他想要摆动起痛到麻木的鱼尾，正在拼尽全力和自己的身体做斗争，只见炫目的金光一闪
海水被强劲的灵力剖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四面八方的海水被灵力挤压开，撒尔竟是被完全从海水中剥离开，在真空中停滞了两秒。
仅两秒就已经足够，裴安池踏入其中，裹挟着压迫感极强的灵力，一拳重击在了撒尔的腹部，撒尔当即咳出了一口鲜血
裴安池微蹙着眉头，眼神看起来有些凶。
手掌一翻，击中了撒尔的胸口，把人一巴掌拍回了海水里。
灵力散去，海水涌回。
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她冲着撒尔招招手“来啊，正好我晚上有点儿想喝鱼汤呢。”
撒尔瞳孔微缩，指尖不由得发颤。
刚才那一下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洛淮，不屑地啐道“不是我的对手，竟然找个人类来当帮手，你这个废物，害不害臊”
洛淮靠在一片礁石上，无声地垂下脑瓜，几粒晶莹的珍珠顺着水流消失在原地。
他真是没用啊，到了海里还需要裴小姐保护他。
裴小姐一定也觉得他是个废物吧。
裴安池二话不说，用灵力困住了撒尔，一巴掌拍过去，硬生生打掉了对方一颗牙齿。
那些有各种各样技能招式的妖魔鬼怪都不是她的对手，靠牙齿和爪子作战的小鲛人还在她面前欺负洛淮就算长得再好看，她也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她缓缓说道“以后这里是洛淮的地盘，你再敢来一次，我就把你拿去炖鱼汤，听明白了吗”
欺软和怕硬总是连在一起，喜欢欺负弱者的人，大都没有胆子招惹强者。
撒尔迅速点头，半点儿都不敢犹豫。
裴安池撒手，看着他狼狈地逃窜着离去，嫌弃地撇了撇唇。
她转身游到洛淮身边，看着洛淮漂亮的尾巴被那一爪子弄得血迹淋淋，忍不住有点儿担心。
“你还好吗咱们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洛淮一直低垂着头，表情充满自厌，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丧气之中。
他不敢看人，低声喏噎着“对不起，我太弱了”
他确实是个废物，还在裴小姐面前丢尽了脸，现在尾巴痛地麻木，几乎动不了了。
“你可能在体魄上，确实天生比其他同族要弱势，但你比以前勇敢很多，也坚强很多了啊。”裴安池揉揉他的头，声音温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以前很少还手吧但今天你把他的肩膀咬得血肉模糊，还用手在他后背爪了好深一道伤口，看起来好凶好凶的。”
洛淮眨巴眨巴眼睛。
他以前确实不怎么还手，就算想要还手也打不过撒尔，这确实是第一次亲手伤到撒尔，想想还挺有成就感的。
只是
他“呸呸呸”了好几声，软趴趴说道“他的血好臭，现在我有点儿恶心。”
所以说啊，他是真的不喜欢打架
这样咬来咬去有什么意思嘛，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
他小脸一鼓，完全不能理解。
裴安池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像哄小孩子似的说道“那我们上去处理伤口，我包里有漱口水，全都拿给你来用，怎么样”
洛淮沉默两秒，乖乖巧巧地点点头。
然后伸出双臂轻轻圈住裴安池的脖颈，小心翼翼地问“裴小姐真的不嫌弃我没用吗”
裴安池一个脑嘣弹在他额头上，在他又软又嫩的皮肤上留下一块红红的痕迹“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用能不能打架衡量是否有用会打架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咦，裴小姐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哦。
人类打架好像还会进警察局，严重的还会被记录在案，甚至坐牢好久好久。
洛淮被说服了一秒，又觉得不对劲儿，疑惑道“可裴小姐就很擅长打架呀。”
“”
裴安池被噎了一下，轻咳一声，才道“所以这种不光彩的事让我做就好了你看纪白那只小白兔，不也是每次碰到事情，都会躲到我身后吗”
洛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好叭。”
裴小姐从来都不骗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他只要相信就好了。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垂下小脑瓜窝在裴安池肩膀上，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低声嘟哝道“裴小姐，我的尾巴好疼，有点儿动不了了”
清透好听的声音又软又糯，简直能让人心里塌掉一半。
和最初认识时变化真大，还真是一直黏人的小鱼啊。
裴安池轻轻揽起洛淮血淋淋的鱼尾巴，准备带人回到沙滩。
“现在很丑吧。”小鱼又丧丧地说道。
裴安池知道这是在说他引以为傲的漂亮鱼尾，摇摇头“反正还会长出来鳞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