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姑娘骤然拔高出一个层次的思想觉悟,楚燃表示十分欣慰。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替楚然焊光立方。
他们学工结束后没几天,楚然要的套件也寄到了家里。
小姑娘开始时选的是小音箱和激光竖琴,却又在看到楚燃他们的流水灯套件之后一秒叛变。
她兴致勃勃地去淘宝上搜了一圈儿,没找到和那个一样的,最后就在原本的计划之外,又另外加了个广州塔形状的光立方。
楚燃在对方发过来的链接标题里看到“光立方”三个字时,已经是心头一紧。
他点开链接扫一眼详情,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的上下六十四层,总高将近一米七,他家小姑娘也是真敢选。
楚燃沉默一秒,表情凝重地转向楚然。
“这玩意儿你想买可以,但咱们先说好,你自己买的自己焊,别玩到一半之后扔那儿指望我给你焊完。”
“嗷,那当然啦,本来就是我要玩嘛”
楚然答应的很干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但是老哥,这个光立方它很难吗”
难当然是不难的,它就是麻烦。
楚燃自认下单之前已经把情况跟小姑娘交代的清清楚楚,但他忘记了一件事。
十六岁的楚然,还是会耍赖的
别看楚然下单那会儿答应的利索,事实上,在收到套件之后,她连第一层都没焊完就已失去了兴趣。
说真的,她要是对整个套件都不感兴趣了倒也好办,但楚然不是。
她仅仅只是对“焊好”这个部分不感兴趣,对光立方的成品还是很感兴趣的。
这就比较成问题了。
楚燃被她磨了几天,中间有好几次差点已经准备答应下来,只是转头看看客厅桌子上堆积如山的ed,他也实在觉得头疼。
最后只好用上了拖字决。
“先等等吧,再过几天我也该去考试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焊了就收拾一下放起来,回头过年的时候咱们再说。”
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下来,但这显然就是有门了。
楚然长长地舒了口气,乖巧点头,迅速把“并不有趣”的ed打包好塞进柜子里,然后开始继续完成她简单的小音箱和简单的激光竖琴。
等楚燃想起这件事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把焊好的套件全部送出去了。
包括那个去向可疑的小音箱
也是凑巧,楚燃意识到这一点时,正好没功夫追究那玩意儿的下落,因为他当时已经在收拾去集训队的行李箱了。
这次集训队的选拔考试在东北的一所学校,一月份差不多正是那边最冷的时候。
也是冬天的衣服实在太厚,楚燃并没觉得自己装了多少东西,箱子却已经基本上满了。
他权衡了一下,把最开始放进去的一床毯子拿出来,换了双层冲锋衣进去,然后又借着边边角角的一点空隙塞了几双加厚的袜子
非常努力地试图确保自己不会在外头感冒
这倒不能说是他矫情。
毕竟这次集训的时间比较长,本身赛程就已经十三天了,再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两周。
路途遥远再加上可能的水土不服,中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难不难受还在其次,成绩肯定会受到影响。
为了保证他能顺顺利利地通过这一轮选拔好吧,实际上是为了能在集训结束之后“风轻云淡”地给颜钰卿发一条像是“这次发挥还行,比上次高了一”的微信。
楚燃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地把自己裹成了球形。
他自以为准备的已经相当充分,却不想还是低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刚一出机场,楚燃就从一个球体,变成了一个在狂风暴雪中瑟瑟发抖的球体,并忽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样东西。
他没带手套。
晋城虽然也属于北方,但到底还没这么北,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只是两三场小雪,薄薄的,刚刚覆满地面的那种。
楚燃头一次意识到零下十几度原来是这么不友好的温度,拖着行李箱走进寝室时,两只手都已经被冻的没了知觉。
他哆哆嗦嗦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边活动僵硬的手指,一边打量自己接下来十多天要住的地方。
这次他们的住宿安排在学校里,跟常规的学生宿舍一样,四人间,上下床,床铺对面是并排挨在一起的四套桌椅。
楚燃进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寝室门上没有贴字,负责签到登记的工作人员也只跟他说了房间号,并没说他睡哪张床。
既然这样,那床位大概率就是先到先挑,有特殊情况的,寝室内部再另外协调。
这会儿他们房间已经有人到了,靠里侧的上铺和四张桌子中最靠近阳台的那张上都已经放了东西,只是东西的主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楚燃低头看了眼时间。
上午1123。
说是午饭时间可能稍早了点儿,但也没准这位同学早上没好好吃饭呢。
他这样想着,从箱子里翻出当抹布用的旧毛巾,去水房打湿,准备先擦擦床头,然后顺便把床铺一下。
虽然这边床单和枕巾,楚燃还是自己带了一套。
因为不知道还没到的那两位同学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睡上铺的由。
万一有的话,到时候换着也麻烦,楚燃索性就直接挑了还没人的那张上铺。
他拿着抹布踩着爬上床,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
楚燃心跳都停了一拍,脚下一滑差点儿没从床上摔下去。
他一把拽住栏杆,勉强稳住身体,短暂的停顿之后,心脏开始在胸腔中一阵狂跳。
好不容易喘匀这口气,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以为出门了的那位同学其实并没有出去。
对方就在床上躺着,只是一直没有做声。
“那什么同学你好啊。”
楚燃后背上还冒着冷汗,惊魂未定下勉强向对方露出个友好的微笑。
那位同学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被子整整齐齐地卷成了类似老北京鸡肉卷的状态。
在楚燃跟他打招呼时,老北京被子筒整个动弹了一下,像是对方试图坐起来,又因为被子太碍事而最终放弃。
他向楚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好”,然后继续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嘴唇微动,像是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这是怎么个情况
难不成是太冷了吗
楚燃迷茫片刻,暂时放弃了继续和对方搭话的打算。
他自顾自地收拾好床铺,准备出去吃饭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床上还躺着个人。
“哎,同学”
楚燃叫了对方一声,床上的被子一动不动。
他等了几秒,又试探着问。
“同学,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你午饭还没吃呢吧”
“我,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随便帮我带点什么吗,谢谢。”
对方的声音有点僵硬,隐约还能听到牙齿打战的动静。
楚燃本来已经到了门口,想想不对又折回来,爬上看了对方一眼。
这位同学的脸色是不是有点发青
“同学你还好吗,是不是太冷了,要不我给你打点儿热水过来”
“你带杯子了没有”
楚燃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多少有些担心。
虽然他体感房间里的温度还算正常,不是特别高,但也没有特别低,可这位同学的脸色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劲。
如果不是因为冷的话,别是已经生病了吧
“我没带杯子,可以先借用一下你的吗。”
楚燃这会儿才听出来对方不是语气冷淡,而是说话有气无力。
他赶忙从书包里翻出保温杯,先给对方倒了杯热水这还是他下飞机的时候在机场里接的。
对方喝完一整瓶热水之后,脸色似乎稍好了一点。
他跟楚燃说了声谢谢,然后依旧把自己卷回被子里,却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
“我没想到这边这么冷,还正赶上下雪,从火车站出来之后又打不到车,就在出租车乘降点那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天气在外头站一个小时也是够要命的了。
楚燃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安慰,目光无意间扫过对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等等,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件风衣吧
“不是,同学你就穿那个来的吗”
楚燃觉得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了,他想这一定是个误会。
但如果不是的话
那对方为什么会被冻成这样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主要是,我没想到这边真这么冷。”
“而且那件外套,它其实是夹棉的。”
对方沉默片刻,委婉地承认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