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
时夭不敢置信地抬头, “真的给我”
顾袭清点头。
时夭忍不住强调道“这东西虽不知道是什么,但瞧着就知道不是等闲之物,说不准是什么上品宝贝。”
顾袭清垂眸
“你不想要的话, 可以”
他伸出手来, 意思不言而喻。
树影遮蔽,日光寥落。
婆娑的树影切割出的不规则光块在时夭脸上轻快地跳跃, 仿佛舞蹈。她自己却没注意到这点。
时夭连忙后退几步,将东西紧紧抱在怀里“给我了, 就别想要回去了。”
顾袭清眉梢微扬,转身走了。
时夭将天魔晶踹进了储物袋,内心反省
方才那样表现是否有些不太好,应当更不舍得他才是
回到自己的住所没多久, 时夭就接到了掌门的传唤, 让她去清栏殿。
清栏殿上。
掌门、上善真人及玄朔真人都在, 顾袭清和薛白烨跪在下首。
此次事情危急,薛白烨作为师兄未曾考虑周到,哪怕最后结果是好的,可中途稍有不慎就会折损多名弟子。
不光是他们两个不报消息擅自行动要受罚,连那几个穿消息不谨慎的弟子也要反省。
时夭不是很能接受曦华宗的教条戒律, 若放在妖界,从结果来看前去原著的顾袭清和薛白烨是该受到奖赏的。
这曦华宗处处掣肘。
“掌门,师父,玄朔真人。”
时夭行了礼,视线往顾袭清掠去。
顾袭清却毫无所觉似的,仍旧不偏不倚地跪着,自然不能给她任何提示。
掌门沉着开口,不怒自威
“你私自下山, 所为何事”
短短一句话,时夭就搞清楚了状况正如顾袭清在薛白烨等人面前息事宁人的那样,他没有将完整的事上报宗门。
但顾袭清却不好将时夭的那番表白说出口,便只能隐去这段下山的理由。
时夭再行一礼,直白道“我循着顾师兄的方向一路下山。”
掌门更是不解“你跟着他下山做什么”
时夭不卑不亢道“我看他下山,我想跟着。”
玄朔真人欲言又止,上善真人摇首轻叹。
掌门“”
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
这不被顾袭清道出的事实剖白于三位长辈眼前,众人一时无言。
掌门缓了缓才说
“私自下山,一同去戒律堂领罚吧。”
三人整整齐齐地出了门,憋坏了的薛白烨才抓住机会问时夭“鹤梦师妹,原来你那日是跟着我们一同下山的你和顾师弟居然一起瞒着我”
时夭道“没有瞒你。我若是不在周围,怎么能听见动静出现在当场。”
薛白烨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道“所以,没能早点发现其实是因为我笨吗”
时夭不置可否。
薛白烨满脸的怀疑人生。
顾袭清见时夭还要开口,不得不出声制止“你别逗他了。”
这要是闹腾起来,待会儿到了戒律堂没准儿还要加罚。
时夭不服地道“不关你的事。”
却真的没再多说什么。
薛白烨看得惊奇,他还是首次看见这位师妹能被人管住,她可一向是出挑得近乎目中无人。听他爹上善真人的意思,平日里他这个做师父的都没什么法子。
再深想,薛白烨愣是从这两句简短的对话中品味出了些不同的味道。
戒律堂执掌宗门律法,对弟子所犯戒律及惩罚一应记载齐全,有迹可循。
他们三人来到此处,自有专门的人分门别类地登记。
于是不到半日,曦华宗所有人都知道,鹤梦追随顾袭清下山,不像从前猜测那般捕风捉影,而是真的倾心于顾袭清。
宗门上下的注意都被这事分走了小半。
时夭没空管他们什么想法,她注意到顾袭清有意阻止这件事发生,他好像比她还在意这等流言的传播。
难道顾袭清还是没完全相信她喜欢他
话本子说的果然对,谈情说爱这事最是耗费心神钱财,不挖空心思是难以抱得美人归的虽然她并不是觊觎顾袭清这个人。
那块躺在储物袋中小心封存着的天魔晶被时夭拿了出来,她带着这东西去了天工坊,请人将天魔晶打成一颗能嵌在剑格上的宝石。
天工坊的弟子看出这不是凡品,连忙去请了师父如镜真人出来。
如镜真人道号风雅,人却不苟言笑,极严肃,眉心一道深刻的沟壑。他看了看天魔晶,眸色微讶,才认真打量起时夭
“什么样的剑格”
时夭在图纸上画了出来。
如镜真人一眼认出“极胥剑。”
天工坊是曦华宗内所属,如镜真人对派内叫得出名字的兵器都了如指掌。
时夭颔首“真人明察。此物可能够做出与极胥相配的宝石”
如镜真人掂量着天魔晶,意有所指地道“你倒是舍得。”
他眨眼便转了话锋“自然能做得出,只是融入剑上时需要将极胥拿来,否则不成。”
时夭便道“那就烦请届时去将顾袭清请来,说有一物赠他佩剑了。”
如镜真人侧眸瞧着她。
时夭奉上来前准备好的上品锻造材料和一壶碧云酒,皆是如镜真人的最爱“有劳真人了。”
如镜真人这才答应下来。
时夭行礼离去,心底却松了口气
这招以退为进便算是成了,接下来就等着顾袭清自己发现了。
她直接将天魔晶赠还不像样子,拿了打造的宝石去送太过刻意,不如想个折中弯绕的法子,应和几分少女难言隐晦的别扭心思。
那番急中生智的表白奠定了鹤梦对顾袭清的感情不同寻常,既激烈汹涌,还含着扭曲的不服输,表面上则越是矛盾地想要靠近又不屑一顾。要是她忽然急转直下每天去粘着他,反倒是奇怪了。
百宗会后,会有一场摘花宴。
是为各家新入门的弟子庆贺,亦是检测实力。
以武会友,论道先行。
时夭本对此事没有兴趣,然而不论去何处,弟子们都在讨论摘花宴。
“摘花宴后还要开二十四星连环阵,里面可藏着无数上品宝贝。”
“二十四星连环阵又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只有摘了花的弟子才能进去挑选。”
“我是不可能摘花了,看看热闹罢了。”
“诸位以为今年新秀何人”
“曦华宗的顾袭清与鹤梦,曜日宗的南浔与方似流,别云外岛的”
听得多了,时夭不免也起了心思。
摘花宴于八月六日开宴,今年正好轮到曦华宗主办。
宴开九日,共九朵无相仙花。花别于庞大的九转木塔最顶端,由阵法、幻术、天工巧制共同支撑,哪怕任意损毁也能恢复原样。
面对这宏大华丽的奇景,不少新入仙门的弟子都在感叹惊奇,忽见一道人影轻盈掠至台上,迈步走进了九转木塔。
“那是谁”
“好像是曦华宗的鹤梦”
“竟然敢第一个上去,真是有胆。”
摘花宴不做对战排布,开宴九天任凭意愿上场。或有暂避锋芒、意图捡漏者,或有想要一战扬名、论战各家者,各凭本事。
时夭前脚踩进这九转木塔,后方一道人影紧随其后,她侧首看去。
对方着一身月牙色滚云纹边的窄袖袍,年纪约莫二十三四,英气不凡。他见时夭打量自己,简短地道
“曜日宗,方似流。”
时夭却没自报家门,她听见方似流这名字便撇了撇嘴“你们曜日宗的弟子不行。”
方似流当即蹙眉“阁下慎言。”
时夭懒得跟他说。
故事里,方似流为同门抵挡魔物入侵,却被几个同门联手卖了求平安,死前还念着曜日宗的安全。
是难得让她印象深刻的配角了。
进塔一共八十六人。
时夭过关斩将,一路到无相仙花前,被方似流拦住。
两人交手百余招,看台众人皆注视着等候结果。
台下。
薛白烨看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顾袭清,忍不住道“摘花宴你也敢晚来,你当自己是资历深的弟子不成”
顾袭清视线掠过极胥上新嵌入的宝石“有事耽搁了。”
薛白烨往台上扬了扬下颌“哎,师弟,你说鹤梦师妹和方似流,谁能赢”
顾袭清道“说不准。”
他平日说话便不疾不徐、慢条斯理,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然则今日似乎尤甚。
薛白烨不免多打量他几遭,中肯道“师弟,你今日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不佳,没上去也是对的。”
顾袭清“嗯”了一声。
时夭在第三百八十九招胜了方似流,夺得了无相仙花。
“第一日,曦华宗鹤梦,摘花胜”
仙鸟奏乐声与道贺声一齐涌来,时夭去上善真人行过礼,旁若无人地走到顾袭清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顾袭清看向她“好。”
正好,他也有话要问。
时夭在前,顾袭清随后,两人静默无言地走到了静心亭。此处清幽,向来是宗门内小情侣约会的好去处,这会儿除了瀑布飞流声,一片静谧。
见时夭不开口,顾袭清问“你想说什么”
时夭“看见我摘花了么”
“嗯。”
顾袭清不仅看见了,连时夭摘花那瞬间朝他望来的眼神,也看得一清二楚。
时夭点了下头,像是满意了。她从储物袋里拿了茶盏出来,又以灵力取水烹茶。
顾袭清落坐在她对面,极胥剑放置在石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动,与以往不同,其上嵌着的宝石宛若天成,更添异彩。
“是你让如镜真人做了这个”
他问。
一贯波澜不惊的平稳语调,却比平日沉缓几分。
时夭动作一顿,被拆穿的懊恼自她脸上一闪而逝,她很快镇定下来,满不在乎地道“借花献佛,你爱要不要。”
顾袭清“你不是想要这东西么”
“忽然又不想要了。”
时夭轻哼一声,“而且,谁要你的施舍。”
可若是如此,怎么偏偏又要借别人之手给他,不肯表露是她所为。
顾袭清实在有些看不懂她。
别扭成这样,谁能知道她的真意。
时夭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顾袭清,她自顾自地喝完了,也不管其他,不明缘由地又重复了一遍
“摘花宴的第一朵花是我摘的。”
顾袭清持着杯盏“我知道。”
时夭起身走了。
顾袭清慢慢地喝了那杯茶,将要走时,去拿极胥的手碰到了一抹不合时宜的脆弱柔软。
无相仙花静静地躺在极胥剑上,舒展的粉色花瓣依偎着那颗曜黑的宝石,竟莫名的相配和谐。
她什么时候将花放在这里的
顾袭清愕然不已,看清这朵花的同时,脑中便不合时宜地重现了时夭在九转木塔上和人鏖战的模样,以及她方才略显得意地宣告自己摘了第一朵花。
看见我摘花了么
她站在九转木塔的顶端,风头无两,骄傲耀眼,叫人如何能忽视。
顾袭清将花执在手中,眼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