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花宴上的人几乎全都在, 整整齐齐一个没走，都是等着看最终结果另外七个人都陆续出来了，只剩下时夭和顾袭清还在里面, 光是听那七个人描述阵中艰难, 其他人就忍不住留下来亲眼见证这次会出现怎么样的神兵。
时夭和顾袭清并肩走出来，迎面就是衔着花环和往下撒着庆祝花瓣的灵鸟, 两人兜头被撒了满身的花，懵逼脸地接受众人的鼓励和欢迎。
那场面, 仿佛尘世中的成亲仪式。
“好，甚好。”
掌门欣慰非常，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还真有几分老泪纵横的意味, “此次阵中环境艰难, 你们二人能够互相扶持一路克服, 不愧是我曦华宗的弟子”
时夭一时间竟然分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夸谁。
玄朔真人跟着点头，问道“可得了什么神兵”
时夭看了顾袭清一眼，将揽月拿出来。
弯刀映照在盛阳下熠熠生辉，刀身遇灵气便显出一层浅浅的银色流光，若银河飘带, 柔软之美中自带凛冽冷意。
“这把刀实在是好。”
掌门激动感叹得没有新词，又问，“只掉落了一把神兵”
二十四星连环阵并非初次开启，新入门的弟子不清楚，这些几年开一次的掌门都知道胜利者会自行选神兵。不过历来也没有两个人一起破阵的，故而他们也不能确定具体是怎么样个情况。
顾袭清道“是，只有一把。”
光看他这平静周正的样子，就没人会怀疑他的话。
掌门有点可惜地道“能有神兵便是好事, 只是你们二人却只得了一把，委实不公正了些。”
何止是不公正，简直是作弊。
自认为压根没出什么力的时夭默默地想难道这便是与天选之子打好关系的好处么真是大手笔啊。
果然，这条路是对的。
阵中确实不允许取两把神兵，他拿出揽月刀后，光柱消失，神兵隐去不见。
“机缘如此，已经很好了。”
顾袭清并不觉得可惜。
经历了二十四星连环阵，时夭和顾袭清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除此之外，她还得到了一把众人梦寐以求的神兵。
从结果来看，这趟阵中之旅完全是大获成功。
时夭能最直观地感受到顾袭清的变化。
从前同他说话，十句能得他一句回应还是那种分外程式化的客套，经常不是“嗯”就是点点头，惜字如金到了高傲恼人的地步；遇着了他不愿意搭理的情况，谁都别想让他开口说半个字。
如今。
时夭不过是打量他的时间久一些，坐在对面的顾袭清便有所感觉地抬首看过来，声音特地放轻了些，主动问道“怎么了”
他们本是来藏书阁中查阅“刀剑初通”这门课上元定长老特意留下的问题，时夭又不是真的要以刀入道，装模作样地邀了顾袭清一同来藏书阁就开始神游太虚，想着该做点什么真正对她有用的事。
“在想该给揽月配一个什么样的刀鞘。”
顾袭清闻言，合上书籍放到一边“你想要什么样的”
他居然这么认真的回应。
搁在往常，他估计会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目光里全是冷淡的陈述分明是你邀我来查阅，到头来你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不说是受宠若惊，也算是开了眼了。
顾袭清面对接纳了的人和旁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大多数人基本都会如此，毕竟接纳之人更为亲近。但顾袭清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本是个不表现出特殊好恶的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到了怪异的地步，唯一的脾气不过是他被缠得烦了就懒得开口。
这还是时夭第一次看见、清楚地感受到，他原来也会对特定的某个人表现出不同的态度，还是差距如此大的变化。
时夭腹诽深思，面上不显“西海鲛纱似乎不错。”
顾袭清道“西海鲛人只会在夏季浮出水面，其他时候都藏在深海中，怕是不好寻得。南山千丝愁韧性绝佳，又能以灵气养刀，或可一用。”
时夭在底线的边缘疯狂试探“可是西海鲛纱漂亮。”
顾袭清想了想，竟然点头“你说的不错。”
时夭“”
哇这个人，两幅面孔差别大得宛如两个人啊。
顾袭清起身，不一会儿携着本书回来，摊开某一页推到时夭面前“鲛人喜好玄冰石，可以拿这个做诱饵交换。”
时只是随口一提夭“没想到你对西海鲛人也有所了解。”
“刚好看到过。”
顾袭清如今连这种可有可无的废话都会解释，他抬了抬眼，忽然意识到变换位置后他和时夭的距离陡然拉近了许多，眼神一顿，紧接着便垂下眼，声音不由得更低了几分，语速却变快了，“先用玉商枝将鲛人吸引出来，这一族厌恶人类，攻击性强，但对好看的东西都没什么抵抗力。”
时夭顺嘴道“所以他们才能做出鲛纱这么好看的东西。”
顾袭清眼底浮现星点笑意，稍纵即逝，被他鸦羽似的睫毛掩盖“也对。”
时夭全程注意着他的反应，自然不会错过这等变化。正是因为看清了，反而越是不可思议以往要得顾袭清一点反应多难啊，现在随便扯点什么他居然直接被逗笑了。
她自己都没觉得有哪里好笑。
顾袭清将这本书放到一边，退回原位，透光窗棂的光线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将他冷白的面庞照得犹如好玉；根根分明的睫毛将眼底垂落一片暗色，又缀上淡金色的光泽。
藏书阁中本就少有人来，此刻他们二人不再交谈，四周便愈发静谧得落针可闻。
时夭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顾袭清的呼吸起伏。
她手指无聊地翻弄着书页，实际根本没有认真看其中内容“师兄，你的气息还要练练，我稍细致些，都能听到你的呼吸声了。”
修士讲究气息内敛隐藏，时夭和顾袭清的修为水平差不多，终究是不需要任何压制的顾袭清略胜一筹。
按理来说不该能察觉他的气息变化。
顾袭清按在书脊上的手指略僵了僵“是我疏忽。”
本是随口一提的东西，却不想顾袭清反应这么超出意料。
时夭来了兴致“师兄可知缘何如此”
说话间，她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身子，分明还搁着书案，顾袭清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似她的气息和温暖瞬间将他围拢了。
顾袭清强压下思绪，淡声道“心神不定，学艺不精，还需多加修炼。”
时夭“哦”了一声，似是不大相信。
没人能知道她听顾袭清亲口说自己“学艺不精”，这感觉有多么别样的爽快。
顾袭清却坦然无比，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这个答案“确实如此。”
心神乱而气息乱。
若非学艺不精，他当藏得更好些。
时夭嘴角轻扬，心情不错。
“顾师弟，鹤梦师妹，原来你们在此处”
薛白烨踩着阶梯从下一层楼走上来，表情语气都颇为惊喜，“我正找你们呢”
时夭回首，喊了声“薛师兄。”
便不再说话。
顾袭清倒是稍微热络些“薛师兄有什么事”
薛白烨大大咧咧地在时夭身旁就近坐下，没注意到顾袭清眼神一顿，他道“我近来在研究将兵器与符文法咒相结合，但等闲刀剑承受不住这灵力，全都折断了。我便想来找鹤梦师妹，借一借她的神兵揽月。”
时夭听见提起了自己，多看了几眼，可还是一副不愿意说话的姿态。
她懒懒地朝顾袭清看了一眼。
顾袭清不知怎么就理解了她的心思，替她接了这话“神兵难得，若是损毁得不偿失。”
薛白烨挠了挠头“想来神兵要是这般容易坏，也不配超越这世间大多数兵器了。”
时夭赞许地道“这话倒说的不错。”
“是吧。”
薛白烨朝时夭咧嘴一笑，“看来鹤梦师妹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可谓是心有灵犀了。”
顾袭清“”
他翻书的手彻底停下，嗓音一如既往平和清润“薛师兄要想试，不妨拿极胥先试。”
薛白烨眼睛骤亮，侧身转向他道“极胥剑也好本就是上品灵剑，又打了枚天魔晶的宝石，说是半个神兵也尽够了。”
时夭不怎么喜欢薛白烨，她没有要和他虚与委蛇的必要，自发起身去了书架深处。既可以暂且避开，又可等着待会儿同顾袭清一块儿走。
薛白烨神经大条，没注意到顾袭清微妙的变化，聊了几句自己的新研究，不禁感叹道“有人能一同聊这些东西便是幸事。瞧你和鹤梦师妹，就是能说到一起去的。”
顾袭清缓了半拍才道“我与她相熟些。”
薛白烨闻言笑了笑
“鹤梦师妹不爱搭理人，你却也是懒得同人多费口舌的。好像也就是你们两个人的时候，才难得多话。”
顾袭清不置可否。
那头。
时夭顺手拿了本丹药有关的书籍，她在这方面有些兴趣和天赋，想着能不能顺便研制出一种克制银霜草的药，免得她还要受这东西的压制。
她倚靠着高大的书架静静看书，忽觉周围异常过于寂静，连本该有的自然动静都在瞬间完全消失了。
同一时刻，她闪身向旁侧躲去，一道黑影从角落处朝着她的面门迅猛袭来，携裹的浓重魔气眨眼间就将这片区域包裹缠绕，眼看着是想将她困死在魔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