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路是残酷的
花玥再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深深恶意。
而这个人类却丝毫没有感觉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可耻,还在用他那对贯会蛊惑人心的眼睛看着她。
“姐姐,你难道不想知道羽人国的国师是人是妖吗”
“不想知道。”
花玥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姐姐,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百里溪拦住她,“我现在就带姐姐去看看国师是人是妖。”
他说着看一眼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内侍。
那内侍连忙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推着一个用黄金打造,镶嵌各种宝石,看起来十分的奢靡的轮椅。
他今日才回宫,可这轮椅明显不是今天打造出来的。
花玥想起她刚来羽人国的时候听到百姓们议论,羽人国的王子是从不用腿走路的人。
这说明,他之前根本就不是断腿,而是在装残疾。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少年上前坐到轮椅之上,那内侍体贴的在他腿上盖上一块不知道用什么织就的毯子,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遮得严严实实。
“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他抬眸看她,显得那样无辜脆弱。
花玥摇摇头,“走吧。”
“等等,你的头发。”
花玥皱眉,“怎么”
他看一眼旁边的小内侍。
小内侍上前向她行了一礼,上前帮她把头发整理成普通宫女的模样,这才推着坐到轮椅上后神情蔫蔫,无精打采的少年出了宫殿。
外面早就已经有一大堆攻宫女内侍候在那儿,见他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内侍道“大王早已经在重华殿设宴等着殿下,为殿下压惊。”
轮椅上的少年不耐的摆摆手,“不要跟着孤,孤自己去。”
“这”
少年斜睨他一眼。那年长内侍膝盖一软,颤声道“诺,诺。”
他说罢,冲身后躬身站着的一众人挥挥手,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待人走后,花玥看着轮椅上本来一脸阴鸷的少年立刻变得阳光灿烂。
他眨眨眼,“姐姐我是不是很凶你放心,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不会对姐姐这么凶。”
花玥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转头跟盘腿坐在她肩上的镜灵抱怨“现在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吗好想捶爆他的狗头”
镜灵趴在她肩上,道“也许,是主人少接触人类的缘故。”
花玥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从前每次出现在一个世间切片里,大多是以降魔捉妖为主,被她救下的人无不感恩戴德,虔诚供奉。众人皆以为她是神,从未有这样的人三番五次的捉弄她。
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简直是胆大包天
好在他接下来还算正常。
一路上,那个内侍在百里溪的授意下,将羽人国的大概情况介绍了一遍。
羽人国建国两百年,祖上建国者乃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因此国人非常尚武。
到了现任国君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也许是觉得祖上打下的基业太过厚实,日子过得太好,心里就衍生出别的想法。
长生。
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不够,还想要长长久久的拥有。自从十年前国师来到羽人国以后开始信奉道术。他将国中大小事务皆交由国师掌管,至今已经有十年不曾上朝。而他则待在宫中日夜修炼,妄图得道飞升。
花玥一边听他说,一边留心打量着王宫。只见里面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奢华之物。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这又是一个昏庸的君主一边享受着民脂民膏,一边还想超脱生死的恶劣事件。
这种事情,她从前也没少见。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百里溪的态度。似乎,很无所谓。
不过,她从不参合人间之事,来这里走一趟也是看看国师到底是何许人也。若是国师真是个正常的凡人,那她也不能过多插手。
她还要赶紧赶往北妄海。
蛇妖被抓前曾说过,魔神将要临世。她一定要在之前完成自己的使命。
杀了他
这样神才能复活。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设宴之处重华殿。
花玥感受到里面居然有一些灵气。
“镜镜,难不成这人间的帝王真修得长生”
镜镜趴在她肩上向里面张望。只见大殿紧闭,左右两边各站着一排执戟二站的侍卫,看起来倒是颇为庄严肃穆。
行至殿门口,那原本推轮椅的内侍推退到一边去,让出一个位置。
轮椅上面面色变得格外苍白的百里溪低声道“劳烦姐姐了。”
花玥看他一眼,觉得他装得实在太像,上前代替那内侍推他进殿。
才一进殿,饶是花玥见多识广,也被大殿里的华丽耀花眼。她原本以为方才百里溪的宫殿已经是非常奢华,没想到这宫殿竟然更甚。
只见大殿之内的柱子上镶嵌着散发着灵气的上品灵石,各个角落里摆满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里面雕梁画柱,无不精美绝伦。
羽人国的国都看起来如此衰败,没想到羽人国的王宫竟然奢靡至此。
一颗上品灵石价值百金,一个用来设宴的大殿里面的灵石约有万金之数,更何况里面还有数十颗价值数百金的鲛人国夜明珠。
这些东西别说普通人,就是修真界的修士们都未必能够这么大手笔。
她推着百里溪缓缓上前,只见大殿两旁是矮几,矮几上摆满美酒佳肴,所有器皿皆是黄金。两边各端坐着文武百官,一见到百里溪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
百里溪仍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轻咳几声,过于白皙的脸颊透出一些红晕。
他向端坐在大殿之上的人颔首,声音低沉微弱“儿臣见过父王。”
大殿之上坐着的正是羽人国国君百里战。
他一个帝王并没有着冕冠,而是身着道袍,头戴莲花冠,手里还拿着根拂尘,看起来就跟道观里的道士一个模样。
只是仔细一看,就见端倪。那莲花冠是用灵石打磨而成浑然一体,身上的道袍则是鲛纱,就连拂尘都是用一种灵兽吐出的丝制成。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真得得道成仙。只可惜滑稽的是,他坐下却是用黄金打坐而成的莲花座。
明明离得不远,花玥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脸,那层白光里面像是被一团紫色的雾气笼罩。
这个王宫果然大有问题。
镜灵这时候悄悄在她耳边道“看来这个国王修得根本就不是什么道术,而是邪术。”
花玥道“再看看。”
黄金莲花座之上的百里战这时睁开眼睛,像是才看到自己的儿子,指着他右手边的位置,声音和蔼,“溪儿赶快过来。”
花玥推着百里溪到那个位置上。因为他坐的是轮椅,所以他面前的食案要比一般人的高。
花玥听着那国王与百里溪说着寒暄的话,看向国王左手边空下来的位置。
她猜想那里应该是国师的位置。
这个国家果然跟别的地方不同,居然堂堂一国的储君也比不上一个国师。
她对这个国师越来越好奇。想必百里战所用之物,一定是他所教。
只是不知道这国师是内行还是外行,宝物只能用来辅佐修为,而不是营造出一种修有成果的假象。
她正想着,忽闻外面有内侍传唱,“国师大人到。”
内侍话音刚落,就见殿门打开,一身穿道袍,头戴莲花冠,脸上覆着黄金面具的道士手执佛尘飘飘然走进大殿。
花玥仔细打量,这国师个子与她差不多高,细身条,整张脸只看得见一截白皙的下巴。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得道高人的风采。
“是个女子”镜灵惊讶。
花玥也没想到羽人国的国师居然是个女子,还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她才一进来,本来死气沉沉的大殿顿时有了生气,居然满朝文武都要起身向她行礼,就连坐在上首的国王也是十分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月照仙师快请上座。”
他说着,又看向百里溪,“溪儿,还不赶紧向仙师道谢,若不是仙师日夜为你占卜,你如何能平安归来。”
百里溪脸上也是十分尊敬的表情,“多谢国师大人。”
那国师却十分的端着,只是微微颔首,施施然坐到国王左手边的位置上。
趴在花玥肩膀做壁上观的恶镜灵诧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分明是主人你救了他,那国师果然不是个好定西。”
花玥伸手摸摸藏在口袋里始终安静的噬魂铃,看了一眼对面的国师,道“也许我也在他占卜的范围之内呢。”
百里溪这时伸手扯一扯她的衣袖。
花玥原本不想搭理他,谁知他又扯了两下。
花玥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侍女服,低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渴。”
花玥瞥他一眼。
面前的少年面色比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差。
她上前倒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他不动,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
花玥又看了一眼对面跪坐在案前的国师一眼,把杯子放到他嘴边。
少年就着她的手把一杯水喝得精光。
这时上首的国王道“既然我儿归来,原本殉葬的女子直接为王储冲喜就好。仙师意下如何”
国师放下手中杯子,点点头,“这些女子微臣已经合过生辰八字,与王储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好,很好。”
国师又道“既然是冲喜,自然是越快越好,微臣已经算过,下个月十五则是良辰吉日。”
国王点点头,“如此甚好,有劳国师操心。”
“此事乃是微臣该做的。”
两人说话间,竟然就把堂堂一国储君的婚事草率定下,且根本没有询过过当事人百里溪的意见。
而百里溪竟然一句话未说,其余大臣更是皆认为国师所选的女子必定是天作之合。
花玥越来越觉得这个国家古怪,正在这时,坐在右边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长相英武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微臣觉得不可”
“大将军觉得有何不妥”
说话的乃是羽人国大将军赵阔,百里溪的亲舅舅。
他道“王储的婚事怎可如此草率定下”
他说完又看向百里溪“阿溪,你有什么想法”
百里溪看向他。
一旁的镜灵则道“这人倒是关心他。”
花玥则不说话。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平常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王储。
轮椅上孱弱的少年这时剧烈咳嗽起来,简直要把肺咳出来了。
在场的大臣交头接耳,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
一国的储君又是唯一的王子是个病秧子,怎能叫他们信服。
赵阔眼神里忧虑更甚。
百里溪终于止住咳嗽,哑声道“一切仅凭父王与国师大人做主。”
他话音刚落,赵阔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随即竟然不顾国君的体面拂袖而去。
百里战怒道“岂有此理”
花玥一声不吭的看着跟个病弱一样奄奄一息的坐在轮椅之上。一口气儿要分三次喘匀的百里溪,再一次感叹人的复杂性。
宴会结束以后,花玥推着百里溪走出大殿。
外面被宫灯照得亮如白昼。
花玥的袖子又被人轻轻扯动。
花玥低头看着那指骨分明修长,白得透明的手指,强忍住想要把他折断的冲动,弯腰俯身。
她本以为他又要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突然有一股热意喷洒在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看出来国师是什么妖怪了吗”
花玥冷冷盯着走在百官最前面仙风道骨的国师,低声道“她不是妖。”
“你确定”
花玥当然确定。在辨认妖物这一块,没有什么法宝要比她的噬魂铃与时空镜更好用。
百里溪再不说话。
花玥推着他原路折返。行至他的宫苑一段坡路,就看见他身边贴身服侍的小内侍就在宫苑内的殿门等着。
宫苑内空无一人。
花玥用力一推轮椅,那轮椅上的少年就直直滑向那小内侍。
小内侍赶紧上前去接,谁知那轮椅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拐了个弯直直朝旁边的坡路非常迅速的滑去。
小内侍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向轮椅,只可惜晚了一步。
眼见着那轮椅就要撞上旁边的假山,而轮椅上的少年还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花玥眉心直跳,想要上前,却又忍住。
那心眼多如牛毛的少年三番五次捉弄他,她私以为他不过是装的。眼下宫苑内一个人没有,他一定会趋利避害。
谁知道他竟直直撞上去,只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小内侍扑过去赶紧连人带椅子扶正,只见自家殿下脸上的血顺着白皙的额头往下流,直接吓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正要喊人,百里溪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
“闭嘴”
花玥惊讶的看着满脸鲜血的少年。
这,这怕不是在用生命演戏
那面色越发苍白的少年躺在小内侍怀里,睁开眼睛看她,眼神里流露出伤心委屈。
他奄奄一息的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镜灵摇摇尾巴,幸灾乐祸“淦,主人,你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花玥完了,又被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