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凡大师病了, 足不出户,连诸位宫郎都见不得,太医院最有资历的太医被小胳膊慌慌张张请去慈悲殿看诊。
萧才人知道后, 第一反应是关他啥事。
大师虽不是后宫男子,但身处后宫,总会招人嫉妒。如今陛下亲征, 后宫太君独大,男人们没有争抢的目标, 总会搞出些小事儿来,并不稀奇。
喝了一口茶, 萧才人又想,小胳膊在慈悲殿, 可见陛下对大师的重视,若是他第一个去探病,刷刷脸刷刷好感也是好的。
思罢,萧才人笑着带上一盒补品准备上路。
“前些时日太君赏赐的上等甜品还有么”
仆人回答“还有。”
“太君赏得肯定都是好东西, 带上,送给大师。”
“是。”
来到慈悲殿, 小胳膊照例推辞“萧才人,大师病了不便看望,还请萧才人回去吧。”
萧才人肯定不依啊,他又觉得自己和小胳膊关系挺好的,便讨好道“嬷嬷就让我进去吧,我带了许多补品, 都请太医看过了,对大师的病有好处,需一一叮嘱。”
小胳膊一脸为难, 须臾方松口“萧才人请进。”
萧才人入殿,假模假样给佛祖菩萨敬香毕,上楼探望大师。
“没想到,大师也会生病。”他悠悠坐下来,对躺在榻上的大师道,“大家都说大师是活佛在世,一心求佛感动佛祖,有佛祖照拂放入宫来渡业,早已远离生老病死。”
他目光向下,赫然望见大师腿部龟裂开来,紫油油的,像中毒了似的。
大师慌张得用毯子盖住“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来探望贫僧,贫僧好多了。”
这叫好多了
萧才人瘪瘪嘴,十分狐疑莫非大师犯戒惹佛祖生气了
他笑笑,拿出药材,一一叮嘱。
萧才人在慈悲殿待了两盏茶的功夫。
待他离开,小胳膊哧溜跑上卧房,把花蕊做的颜料递给大师“大师。”
大师一早便起,闷头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把腿化成小肚子的样子。
静凡大师递过颜料,抿了一口茶“萧才人送的东西里,有上回的甜品么。”
“有的”小胳膊狐疑问,“大师,咱们要静观其变嘛”
“嗯,让流言自主发酵,告诉四位大人莫要紧张,一以贯之便好,禁卫军也不用增添,但暗中换几个武功最好的。”
“是。”
周窈率军抵达奚琴,已经是一个月后。
冬末的奚琴银装素裹,大军在鹅毛大雪中驻扎。
与祈雪、薛琴等人汇合后,周窈先了解了一下当前局势。
文王与燕太傅早有准备,说服北边三洲支援,大军人数超过十万。奈何薛琴死守边界,丝毫不退,已互相耗损将近三分之一。
相比文王与燕太傅,禾单大军耗损更为严重。
形势严峻,对方背靠大树更舒坦,但禾善却不适合鏖战,必须速战速决。
气氛冷凝,薛琴笑道“陛下一来,我们人数大增,一定能胜。”
“胜可知而不可为。”周窈眉头紧皱,“文王与燕太傅的军队无隙可乘,此战艰辛,我们还要智取。早前我们致于人,如今我们必须致人。”
薛琴皱眉“陛下的意思是”
祈雪一个脑瓜崩就打过去“多读书,陛下的意思是我们要控制整个战争的节奏,让对方在我们的节奏里跳脚。”
奚琴与平城在长河对岸,禾单军队驻扎在长河这头。天寒地冻,长河整个河面结出厚厚的冰层,可供大军横渡。
“三日后的夜中,朕领一队精兵绕道奚琴旁边的平城,薛婧率领五万大军早上出发。其余人等留在此地。”
薛琴一惊“陛下要放弃奚琴,攻打平城”
祈雪又是一个脑瓜崩上去“笨死了,你也就守城吧。陛下是故迂其途,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陛下一走,文王那个甩货见我们转移,一定追上来先陛下一步抵达,燕太傅又沉稳,一定只派一半的部队与我们同时进发,怀疑我们是调虎离山。届时我大军派一千薛家军精兵从另一路杀出拦截文王,另外的部队横跨长河,晚出发却先燕太傅的部队一步到达平城,顺势拿下。”
薛琴“哦”了一声。
周窈想这一战,必须先斩杀周迢,搓下对方士气。
“就这么办,我们要故意做得很隐蔽,让周迢自己发现我们的计划,这样她才会自傲地追上来。”
奚琴边塞的夜是寒冷的,大帐内炭火稀缺,只能少用些。
周窈把自己裹成粽子,坐在桌边给大师写信。
她有太多话要说了,一张纸根本塞不下,要洋洋洒洒写个十七八张的才行。
“陛下,祈将军求见。”
“进。”
祈雪穿得像一只大黑熊。
她拎一壶酒走进来,一屁股坐到周窈身边“贤妹,喝点酒暖暖身子。”
周窈也不怪罪她还叫自己贤妹,干杯罢一饮而尽。
好烈辣喉咙。
她五官当即皱成一团,瞪了祈雪一眼。
“贤妹,这是军队的酒,自然是最烈的,你还指望是过家家的黄毛小儿喝的米酒吗”
周窈
祈雪探头来,看见她在写家书“贤妹,你这字真是有碍观瞻。”
“看破不说破。”
她大笑一声,咕嘟咕嘟畅饮几口,砸吧砸吧嘴“贤妹,你这是写给静凡大师的”
“嗯啊。”
“贤妹,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窈见她神秘兮兮的,写完最后一句话,放下笔折好信塞进信封,用浆糊粘好。
她倒了一杯酒,又从一旁捞来一杯热净水,掺和一半,摇摇匀,咕嘟咕嘟下肚“你说,贤妹恕你无罪。”
“哈哈哈哈”祈雪哑然笑了几声,“贤妹可知,静凡大师的身世。”
周窈当即一愣“这我还真不知”
她见到大师时,大师就是大师了,只知大师从前受过苦,后来皈依佛门,潜心修佛,成为高僧。
思及此,周窈想到大师手臂上那条赫然的伤疤。
大师说这是跌的,她一直心存犹疑。
但大师的身世大师不想说,周窈也不想探究,毕竟珍惜现在就好不是吗。
“那我们就简单聊聊吧,贤妹也不要有心理负担。”祈雪说。
周窈点点头,喝酒“你说吧。”
“静凡大师,原名谢安,是前朝谢家的六皇子。”
“噗”周窈一口喷出来。
原来大师身世不凡而且还是周嘉的死对头谢家。
她心间陡然一颤,赶紧拿出腰间的莲子数珠念经。
阿弥陀佛。
“谢安的生父是当年禾单第一绝色,据说乃人间大美,但凡所到之处,静默无声。”祈雪说这话时,脸上浮出无限向往的神态,“我见过几面,确实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只可惜”
“六皇子生产当年,各地旱灾,谢皇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宫君。宫君心有郁症,渐渐与谢皇离心。宫君生产当日,天降瓢泼大雨,产婆在去琉璃宫的路上滑倒,头磕上石头昏迷不醒,为此只能从太医院找来另外的产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宫君便大出血,最后难产而亡。”
祈雪又倒一杯酒“禾单明珠就此陨落,谢皇一蹶不振,把所有过错推到六皇子身上,并把原先定的谢安之名,改为谢无安。”
“后来陛下沉迷炼丹,妄想飞升,有道士进言说六皇子乃天降灾星,大阴之体,只要将六皇子炼成药人,最后取其血肉炼成丹药,即可飞升。”
太恶劣了,太迷信了。
周窈听罢心生忧伤“什么是药人”
祈雪觑起眼睛审视周窈“就是陛下在找的灵丹妙药。”
啊
周窈指指自己“跟我有关”
“药人有没有用,没有人知道,谢皇听进谗言后,每日将六皇子泡在药里,进食也是药汤,经历多年,六皇子终于成为道士口中的药人。据说六皇子脉象与常人截然不同,有很强的耐药性,虽体弱多病,但多能自愈。只不过不能”
周窈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不能生产呗。
怪不得大师从不看大夫。
“谢家王朝虽然倒了,但药人的事在民间流传开来,大家都重金寻找六皇子。直到有人说六皇子早已被周嘉杀害,江湖方作罢。微臣说陛下在找灵丹妙药,是因为微臣曾见过大街小巷张贴陛下圣旨,但凡有药人均送入宫内,治疗陛下的头疾。”
怪不得周窈觉得自己但凡和静凡大师站在一起,祈雪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大师自出生至今,定受了不少苦。”
周窈不禁叹息。
大师遁入佛门,也并非为了普度众生。大师是小乘根性,分明就是找一个庇护罢了。
“姐姐是在担心我对大师不利。”
周窈轻轻一笑,把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都忘了掺水。
“姐姐放心,我以后就是大师的庇护。无论他什么身份,我都从一而终。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大师再受一点委屈。我会给他最好的”
“贤妹三思。”祈雪正襟危坐,“虽然我有意提醒陛下,但六皇子身体欠佳,无法传嗣,贤妹也不必从一而终皇室血脉的传承比什么都重要。”
“不,姐姐错了。禾单是百姓的禾单,不单单属于朕。天下能人辈出,总有人比朕更适合当皇帝,血脉之论并不重要。”
她朝祈雪莞尔“姐姐可听过一句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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