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明瑶心下一慌,食指直接点了下“拒绝”。
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敲出几个字,按下发送。
你干嘛
陆谨修回复得很快。
x蹭场戏听,不行
明瑶双腿交叠,往座位后方靠了靠,回复他道没说不行。
x嗯
明瑶眼神微动,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两行字来。
听戏可以,但请你不要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听。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答应跟你连麦。
x好,我答应。
明瑶唇角微微抿起,把手机调成静音。
未等她再回复,陆谨修的语音就再次拨了过来。
她长指轻触一下。
语音接通。
片刻后。
一声戏腔自搭好的舞台处传来。
明瑶按灭手机,端方地坐在那里,认真看着舞台上京剧老师的表演。
她听见台上的人唱着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明瑶的视线落在舞台上,长指轻捻,深深吸气。
她听出来了,台上唱的是梨花颂。
梨花颂是大型交响京剧唐贵妃大唐贵妃的主题曲。
讲述的是唐玄宗李隆基与他的妃子杨玉环之间的爱情故事。
明瑶微微侧眸,淡淡瞥了眼旁边的陆戾。
他那双眼睛半开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就在陆爷爷即将伸出拐杖敲他之前,明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醒醒。”
下一瞬。
陆戾猛地惊醒,眼底透着一丝懵懂。
他揉揉眼睛。
操。
鬼压床了
然而,脚踝处传来的痛感正在明确地告诉他,没有什么鬼压床,有的只是“爷爷的拐杖”。
陆戾“”
真就是无妄之灾呗。
陆爷爷眉心紧紧皱着,斜乜他一眼,恨不得抡起拐杖再敲他一回,“要睡就给我去床上睡,京剧不是给你这样糟践的。”
陆戾偏头,对上爷爷的目光,眼神微亮一瞬“真的能去床上睡”
不过须臾。
他又挨了一拐。
陆戾“”
他双唇紧闭,不再多说一个字。
明瑶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良久过后。
这段梨花颂也已接近尾声。
舞台上的老师已唱到那句
“盼相逢,金风玉露绕祥云。”
明瑶抬眸望着被深灰色云彩遮盖的寂静夜空,原本就昏暗看不清亮光的月亮被乌云遮蔽。
她微微勾唇,眼尾淡淡扯出一个笑。
“盼相逢”这三个字,让她听到以前的自己。
曲终人散后。
明瑶同陆爷爷道别,而后坐上陆戾的车。
她安静地坐在副驾上,扣好安全带。
陆戾垂眸朝她这边看过来,问“明天有时间吗”
明瑶刚想回答,手机就“嗡嗡”地振了一声。
她低头,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陆谨修还在连着麦。
明瑶长指微动,飞快地打出几个字我挂了。
谁知下一秒,陆谨修清冽低沉的嗓音就从电话那端传来
“挂断电话之前,总该让我跟你那位未婚夫打声招呼。”
明瑶眼眸微抬,望向驾驶座上的陆戾。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忽然生出一种,类似渣男在外面拈花惹草,忽然被自己正房抓包的局促不安和紧张感。
车厢内寂静一片,陆戾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单手操纵方向盘,偏头看向明瑶,嘴角勾出弧度。
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哥,是你吗”
手机那端,传来一道清冽的单音节。
陆谨修眼尾泛起一丝嘲弄,低沉的嗓音微哑,“在开车”
陆戾道,“对啊,这不是要送她回去么”
话音堪堪落下,他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流出泪来。
“困了”那端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陆戾嗯了一声,“今晚我和瑶瑶陪爷爷听戏了,哥,我跟你说,这场戏听得我困得不行。我就不爱什么京剧,听一场戏,我都觉得自己被掏空了,比做”爱还累。
他轻咳一声,意识到明瑶还在这儿,所以就没再接着说下去。
对面传来的男声低低淡淡,“怎么”
“我困啊,哥,我都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非让我跟瑶瑶一起陪他听戏,你说他这么喜欢瑶瑶,让她一个人去就得了呗,为什么还非得叫上我。”
电话那端,陆谨修白皙干净的修长手指轻轻抚弄着黑夜守宫的尾巴,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嘴角,嗓音有条不紊,“回去早点休息。”
“好的哥,我知道,你工作忙完也赶紧休息吧,别让自己太累。”
一道单音节自他喉间溢出,声线微沉,“开车认真些。”
陆戾应了声好,目光平视前方,嗓音含笑,“嗯,我一定会把瑶瑶安全送回家的。”
明瑶“”嘉
她绯色的唇微抿,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是,如果真让她挑明说哪里不对,她也讲不出。
明瑶轻咳一声,淡淡道,“陆先生,我要挂了。”
“晚安,明小姐。”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难得蓄了层温润之意。
明瑶攥紧指尖,心下陡然一颤。
动了动唇,“晚安,陆先生。”
说罢,她长指轻触了下手机屏幕。
语音挂断。
周六上午九点钟,明瑶吃完由景弈带过来的早餐后,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是陆戾打来的电话。
昨晚他送她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今天去酒店对戏。
对完戏后作为答谢,陆戾请她吃饭。
明瑶带着打印出来的两页纸,按他发来的酒店地址赴约。
景弈在给她送完早餐后,接到一个紧急电话,明瑶就让他先去忙了。
她自己开着那辆白色法拉利离开九号府邸。
抵达南川酒店时,明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陆戾。
她停好车,从驾驶座上下来,朝陆戾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一起走进酒店。
从早上九点二十分到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他们一直都在对戏。
又过了几分钟,明瑶耐着性子,理了理耳边长发,淡声询问“这一遍的效果你满意了吗”
陆戾眉梢轻挑,“我要说不满意,你是不是会拿枕头捂死我”
明瑶瞥他一眼,直接将手上那两页纸往桌面上一拍,“你这就小瞧我了吧,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干。”
陆戾望着她,眼尾勾出一个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就听到她微凉的嗓音
“我会先捂死你,然后再自杀。”
陆戾“”
他眉心轻蹙,“好了别说了,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周六晚上七点钟,明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她起身开门,而后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景弈。
明瑶上下打量他一眼,嗓音淡淡,“进来吧。”
她走到沙发旁,拎起茶几上的冷水壶,给景羿倒了杯水递过去。
男人眼神微动,接过她递来的水,声音温和有礼,“谢谢大小姐。”
明瑶低低“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你这个时间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景弈紧紧握住玻璃杯,面色犹疑,“大小姐”
明瑶抬头看向他,低淡的声音里挂着不具名的威严,“我不喜欢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就直说。”
景弈弯下腰,将玻璃杯轻轻放在茶几上,而后直起身道,“先生与裴夫人今天去领了结婚证,他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闻言,明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眸光闪动,不过须臾,眼尾悄然泛红。
原来所谓的海誓山盟终究敌不过时间。
她不怀疑父亲对母亲的爱,可那是以前了。
他现在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往日他给过母亲的温存与爱意,同样也会给那位叶阿姨。
可是,从一而终的爱情自古到今又有多少呢
明瑶眼底泛起淡漠的讥诮。
在这个时代妄图追求从一而终的人,才是傻子吧。
比如她。
她指尖掐着指腹,淡粉色的指节一点点泛白。
明瑶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淡得不像话,“嗯,我知道了。”
“大小姐,裴小少爷说,希望您可以尽快把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她艰难地扯了下唇,“还有别的事吗”
景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比方才低了些,“先生说让你明天晚上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她心脏蓦地一颤,浓烈的酸胀感自心下向全身各处逐渐蔓延。
明瑶的手指越攥越紧,直至透明的指甲一点点嵌进肉里,也未松开。
一家人
好不好笑。
她冷嗤一声,直截了当地说,“不回。”
景弈眼神微暗,“大小姐。”
明瑶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出来,“他现在和叶阿姨还有裴屿才是一家人,我算什么”
景弈低眸看着她那双澄澈干净的眉眼,眉心微蹙,“大小姐,您别太难过,先生他一直都是爱您的。”
“这一点,就算他娶了裴夫人也不会改变。”
她眼尾的讥诮意味更浓烈了些。
爱不爱是用行为体现的,不对么
明瑶端起桌上的玻璃杯,紧紧握住,“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景弈却没动。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并未有下一步动作,也没再开口说话。
明瑶勾唇,将玻璃杯重重搁在桌上,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指尖。
她的嗓音分明缠着笑,但听来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意味,“还不走,非得让我赶你才行吗”
景弈视线微垂,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淡有礼,“大小姐,您的手机响了。”
明瑶没再多说,随手捞起搁在沙发上的手机,接起电话。
对面,初茗宜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且活泼,“瑶瑶,你这会儿干嘛呢”
她淡声回,“在家,没什么事。”
初茗宜按着耳蜗处的蓝牙耳机,道“那你来清野酒吧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明瑶唇角微微抿起,这会儿才发觉她情绪有点不对,“你怎么了”
初茗宜抬手抹了下眼尾,嗓音微微颤抖,“我在这儿看到我前任了,他他回国了。”
可是他却连半点消息都未曾透露给她,反倒与那位老板娘相谈甚欢。
“啊”
明瑶深吸气,刚想开口安慰,就听到她的叫声。
她眉心瞬间蹙起,“初初,你怎么了”
初茗宜抬手揉了揉眉骨,收回视线,晃着酒杯道,“姓陆的那个狗东西也来了。”
明瑶心下倏地一颤。
陆谨修么
那端的初茗宜活脱脱一位体育赛事的解说员,“清野这位老板娘眼睛可真够尖的啊,陆狗一来她就迎上去了。”
“哎哟,这架势让我想起了肉包子和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