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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雨势渐弱, 司机脸上却愁绪满满“二少,前面高架封路了。”

    闻暗雨眉头微皱,担忧问“怎么又封了, 高架上又出车祸了吗”

    “没出车祸。”司机无奈摇头“那边地势低, 一到暴雨天气就会有积水。这个天太容易出事故了,每次暴雨都要封路。”

    闻暗雨咂舌“如果有人有急事去机场,或者想要回家呢”

    司机“还有另外一条路, 但那条路会绕很久。”

    闻暗雨“多久。”

    司机估算了一下, 说“两三个小时吧。”

    “”

    闻暗雨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再走小路送揽霜河回家, 估计到他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还睡什么睡, 直接换衣服上班。

    司机提议道“要不我先送您回家您家里要是有空的房间, 让您朋友歇一晚上怎么样”

    闻暗雨啊了声,转头看向揽霜河。

    揽霜河像是听不见车内的交谈声,一直靠在座椅背上,微微侧头看着窗外。

    闻暗雨凑过去,也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好奇问“看什么呢”

    揽霜河薄唇轻启“雨。”

    “雨有什么好看的。”闻暗雨稀奇笑道“你在英国很少遇到这种暴雨天吗”

    揽霜河摇头“遇见过。”

    闻暗雨更疑惑了“那你还看。”

    揽霜河依然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看过白日暴雨, 没有看过暗夜暴雨。”

    “喔。”闻暗雨凑在他旁边,陪他看了会雨, 忽然说“校友, 别光顾着看窗外了,你身边也坐着一个暗雨,你可以看他。”

    揽霜河轻轻眨眼, 终于愿意将视线从窗外挪开,转眸看向闻暗雨。

    两人距离一下子极近。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暗雨就发现这一点了揽霜河长得很好看。

    以前在附中上学的时候他就有注意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揽霜河好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一样,一直屏蔽在他的世界之外。

    现在的他,看得无比清晰。

    揽霜河的双眸清澈雪亮,在浓墨般的眉峰下尤为震慑人。

    特别是在他垂眸看人的时候,即便那双眼睛里没有蕴含任何感情,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非同一般的深情病态占有欲。

    高挺的鼻梁下,是抿出冷淡弧度的微凉薄唇,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闻暗雨看着看着,忍不住心中一烫,像是有一只小猫伸抓抓挠了下,心底发痒。

    司机坐在驾驶座目不斜视看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后座发生了什么,更没有注意到后排陡然安静下来的氛围。

    “二少,前面还有几公里就是岔路口了。您想好是绕小路,还是回自己家了吗”

    这声响一下子打破所有暧昧气氛,闻暗雨立即支着手臂往后撤。

    天啊,他刚刚都在想什么

    他居然觉得揽霜河长得太好看,想直接拐这人回家里,天天看。

    天天看年年看,还有夜夜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默念了好几遍这八字心经,闻暗雨心中暗骂自己轻浮,实在玷污揽霜河。

    不过司机说的对,这个情况实在没有办法送揽霜河去机场那边的洋栋。

    看来也只能带揽霜河回家了,这可不是他私心作祟啊,明明是形势所迫。

    一边麻痹自己,一边还心虚的不得了。闻暗雨轻咳两声,故作自然问“揽老师,我家客房有很多的,你要跟我回家吗”

    揽霜河未答,只是静静凝视着他。

    闻暗雨被他看的心惊肉跳,生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穿,又忙乱解释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带你就近找个旅馆,把你安置好后我再回家。”

    说罢,他忐忑看向揽霜河。

    岂料揽霜河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歪了歪脑袋,一向平静的双眸难得泛起涟漪,疑惑两个字几乎写到了眉眼中。

    闻暗雨迟疑地伸出手,端端正正在揽霜河的脸前展开五指“你看这是几”

    揽霜河先是看了看面前的手掌心,又越过手掌看了看闻暗雨。

    “你的手真白。”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只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也不好奇为何要问他这个问题,乖巧的不像揽霜河。

    闻暗雨哑口无言,收起四指,只竖起一根食指,又问“这是几”

    揽霜河默默看着他。

    闻暗雨坚持回视。

    “”

    对视长达半分钟后,揽霜河忽然前倾探身,还没等闻暗雨反应过来的时候,食指指端就被温热覆盖住。

    “”闻暗雨呆呆张嘴。

    揽霜河咬着他的手,抬眸看他。

    直到指尖微微刺痛,闻暗雨才猛地回神,大惊“揽霜河,松嘴”

    揽霜河一言不发,继续咬。

    闻暗雨“疼”

    揽霜河立即松嘴。

    闻暗雨捂着自己的食指,眼尖地看见指腹上有个深深的牙印。

    他震惊又茫然“你干嘛咬我”

    揽霜河扯过他的手,安静拿衣袖擦他的食指,牙印却怎么擦也擦不掉。

    他好像着急了,又不忍使劲,擦到最后额间都急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闻暗雨好气又好笑,不跟他计较“行了,又没出血。”

    揽霜河垂眸看着牙印,耷拉脑袋声音闷闷说“对不起。”

    闻暗雨又问了几遍为什么要咬他,但揽霜河神情回避,不愿开口回答。

    他只能当做揽霜河是喝醉了。

    “前面的药店停一下。”闻暗雨唤住司机,说“我下去买点醒酒药。”

    司机在前面坐的笔直,刚刚他一直没有发现后座两人在干什么,但光听两人的对话内容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他愣是全程都没敢看后视镜,一直脸红脖子粗地开车,生怕后座两人越界。

    这时才得空回头看一眼,见两人神态动作都正常,司机迷惑了。

    难道是他思想太不纯洁,多想了吗

    闻暗雨买了醒酒药和矿泉水。

    付款后打开微信看了一眼,闻洛已经到家了,闻母正在询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闻暗雨刚回了句还在路上,手机就忽然一暗,电量只剩下5。

    他只能又凑在光亮处回消息“我先把朋友送到旅馆再回家。”

    闻母回“下雨天不用急着回家,不行就在旅馆和你朋友凑合一晚上。”

    闻暗雨“好。”

    他心里暗暗发笑,没想到喝醉了的揽霜河还是这么安静,而且还有点乖。

    当然,很快他就完全颠覆了这个想法。

    乖什么乖,喝醉了的男人就没有乖的,揽霜河也不例外

    打伞回车,闻暗雨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刚走到车边,就看见司机摇下车窗一脸急色“二少,你朋友呢”

    闻暗雨一愣“不是在车上吗”

    司机大叫一声坏了,脸上的表情更急“他说下车找你啊。”

    “我没看见他啊。”闻暗雨脸色一变。

    “我看他说话动作什么的都很正常,以为他还清醒。糟了糟了,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司机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脸自责,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走的。还是暴雨天气醉酒状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难辞其咎。

    闻暗雨也急,问“他往哪边走的”

    司机指了指药店的方向,闻暗雨点头“这边就一条路,他估计经过药店往前走了。你别急,在这等着,我去找就行了。”

    司机连连点头。

    闻暗雨将醒酒药扔车上,回身一路小跑找人。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路上行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沿街商铺也基本上闭门谢客,顺着这条路往下走,走了大约几百米,闻暗雨松了一口气。

    揽霜河没有走太远。

    他打着伞,笔直站在红路灯底下。

    竟然还知道打伞。

    闻暗雨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小跑上前没好气说“不是讲要来找我么,还学会撒谎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红绿灯。”揽霜河目视前方,眼神定定看着大马路对面。

    闻暗雨好奇也跟着看了过去,旋即微愣,神色间多了分唏嘘。

    对面是附中。

    他已经毕业四年多了,这边的商店换了一轮,连高铁站都建起来了。四年多没有回这边,闻暗雨基本上已经不认识路了,没想到揽霜河出国四年,竟然还记得去附中的路。

    不愧是学神,脑子就是好。

    闻暗雨心中敬佩不已。

    这时绿灯亮了。

    揽霜河神色平静,踏步向前走。

    闻暗雨看见他这个正常又反常的模样,就忍不住暗暗发笑。

    揽霜河这种不清醒的模样一定十分罕见,他得珍惜机会,多看看。

    想着,他便也跟了上去。

    附中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老牌高校静静矗立在城市中,远眺能看见他们以前的教学楼,以及侧后方成排的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则在更后方,这边看不见。

    校园里黑压压一片,小道路灯闪烁着微光,灯光下有雾状的雨淅淅沥沥。

    揽霜河走到紧闭的铁门前,忽然收起了伞。

    雨水立即打湿了他半边肩膀,闻暗雨连忙伸手,将伞分给他一半。

    少顷,揽霜河抬起左手看着手掌,面容严肃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又抬起右手作出持笔姿势,在手掌心上写写画画。

    闻暗雨懵了“你在干嘛”

    揽霜河严肃“抓校纪。”在手心写了几笔后,他像是才意识到闻暗雨站在旁边,看了眼闻暗雨身上的衣着,他皱眉说“同学,你怎么没穿校服”

    “啊”闻暗雨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个无实物表演简直绝了

    他有心陪揽霜河玩儿,便故意嘴角一撇吊儿郎当说“我就没穿,你想怎么地”

    揽霜河眉头皱更紧“要罚你。”

    闻暗雨来了兴趣“怎么罚”

    揽霜河眉头微松,似乎有些为难“按照校规”

    闻暗雨接话“按照校规怎么罚”

    揽霜河沉默一瞬“忘了。”

    “好啊你,连校规都不记得还来抓校纪”闻暗雨像是抓住了他的错处,精神抖擞说“你也没穿校服,你也该罚。”

    揽霜河迟疑地低头看了眼身上,脸色微微苍白说“怎么罚”

    闻暗雨哪知道怎么罚,他连这边的路都忘得七七八八,更别提校规了。他很可能当年就没记得校规,现在只能睁眼说瞎话“校规第十二条,上学时间不穿校服,应该要写800字检讨,早操的时候上台念。”

    揽霜河乖乖点头说“那我回去写检讨。”

    说着他就要转身往校园里走,此时校门紧闭,他当然不可能进的去。闻暗雨一把拽住他,说“不行不行,违反校规,你得跟我回家把校服换上,才能继续来上课。”

    揽霜河乖的不行“好。”

    闻暗雨牵着他的手,怎么看他怎么高兴,越看越喜欢,便眼角弯弯笑着逗他说“你哪个班的啊”

    “二班。”揽霜河说的很肯定。

    闻暗雨纠正“不,按入学成绩排。你是一班,我才是二班的。”

    揽霜河牵着他的手侧过身,撇过脸不再看他,声音闷闷的“我明明是二班的。”

    “好好好,你是二班的。”闻暗雨哪里舍得打击他,哄道“那你学号多少呀我给你登记下来,明天记得要穿校服哦。”

    “1603”揽霜河毫不犹豫报了串数字。

    闻暗雨又感叹了一声学神脑子真好,连学号都还记得。

    不过这学号怎么有点顺口

    闻暗雨心中疑惑,也跟着默读了一遍这串学号,几秒钟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不是他自己的学号吗

    怪不得感觉顺口

    闻暗雨气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凶巴巴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犯了错报别人的学号,多大仇啊把锅甩给别人。”

    揽霜河飞速回头看他一眼,这一次把整个身子都背了过去,只有一只手臂别别扭扭弯在身后,牵着他。

    “我报了自己的学号,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倒打一耙”闻暗雨好笑地看着他后脑勺,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揽霜河嗓音低沉说“我叫闻暗雨。”

    闻暗雨莫名感觉开心,没想到揽霜河醉后的记忆海马体里,依然有他一席之地。

    他索性绕到揽霜河面前,踮脚把脸凑近,说“那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揽霜河身体微僵,瞳孔微缩,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脸。

    半晌后竟然如触电般抽回手,冒雨跑了出去,匆忙之下还闯了红灯。

    “操。”闻暗雨后怕地骂了句脏话。

    还好现在是凌晨两点多,这边又相对比较偏僻,路上并没有车辆。

    眼看着揽霜河即将消失在雨幕尽头,闻暗雨也顾不上许多了,硬着头皮也跟着闯了红灯,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他一路都紧紧跟着揽霜河,只可惜脚程不够,每每都是看得见摸不着。好不容易等揽霜河停下脚步,闻暗雨抬头一看,心神俱震仿佛被雷给劈到了一般。

    “揽霜河”他惊叫着冲了上去。

    揽霜河一动不动站在湖泊边,距离湖泊边缘只有一步之遥。

    闻暗雨惊地都忘记给他打伞,上去就直接拦腰抱住揽霜河,双臂紧紧扒拉在揽霜河的腰上将他往后扯,嘴上还念念有词道“揽霜河,你冷静一点,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和我说啊,不至于投湖吧”

    “松手。”

    “我不松有我在你别想跳”

    揽霜河被他拽地后退好几步,茫然低眸看了眼腰上的手臂,伸手摸了摸闻暗雨的后颈,语气带着安抚意味“我没有想投湖。”

    闻暗雨愣愣抬头“那你站湖旁边干嘛”

    揽霜河淡淡说“赏景。”

    “”闻暗雨不放心的将他拖离湖泊百米远,才重新举起伞。

    这一闹,两人都湿了大半。

    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以前闻暗雨在手机新闻上看见有人喝醉酒掉水里淹死,还好奇和死者一起喝酒的人去哪里了,那些人怎么这样不负责啊。

    现在真碰上了这样的事,闻暗雨才发觉醉酒的人有多难看护。

    那些醉醺醺唱跳大喊的人还要好些,最怕就是像揽霜河这种默默不语,然后突然消失给你一个暴击的人。

    此时闻暗雨已经失去玩乐心思,更不放心将这样状态的揽霜河一个人丢在旅馆。

    他准备强行拉着揽霜河回车里,这时候揽霜河忽然小声说“对不起。”

    闻暗雨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十分没骨气说“你错在哪里了”

    揽霜河抬眸看他一眼,又迅速垂眸看地“我不应该乱跑,让你担心。”

    闻暗雨“”

    揽霜河有些小心翼翼问“你刚刚是在为我担心吗”

    闻暗雨声音扬起“废话,要不是担心你,我至于把你往后拖一百米”

    揽霜河终于抬眼,眼眸晶晶亮亮,忽然弯唇笑了,“你在担心我。”

    闻暗雨怒“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揽霜河指了一个方向,说“想去那。”

    闻暗雨看了一眼,揽霜河一通乱跑像是没有目的地,但又像是有目的地。

    现在他们正在附中对面的中央公园里,以前附中谈恋爱的小情侣们最喜欢在这里私会,四年过去,这儿变化不大。

    顺着揽霜河指的方向走,很快就能走到中心公园出口,到时候再转个弯就能回到车边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下车后绕了个圈,又回到了车子里。

    于是闻暗雨点头,说“你想去就去,这一次不能再突然跑起来。”

    “好。”揽霜河似乎很高兴。

    顺着羊肠小道走了一段距离,雨越来越小,到后来有停的趋势。

    只不过雨还没有停,揽霜河就停了。

    他身姿笔直站在孔子雕像前,敛去笑意,冷淡看着孔子的面孔。

    闻暗雨也跟着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问“你喜欢孔子”

    “不喜欢。”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揽霜河突然走近孔子雕像,全程闻暗雨脑子里的警铃声乌拉乌拉作响,生怕揽霜河像当年踹闻洛一般,踹一脚孔圣人的雕像。

    好在揽霜河只是走到雕像底下,屈膝蹲下,环抱膝盖看着眼底的小草。

    “我在思考。”他说。

    闻暗雨也跟着揽霜河蹲下,他觉得自己疯了,才会陪一个醉酒的人瞎胡闹。

    但当这个醉酒的人是揽霜河的时候,闻暗雨又不感觉无聊,只是在一旁蹲着陪着他,都好像有无边的乐趣随风而来。

    想了想,闻暗雨笑眯眯地说“你在思考小草吗”

    揽霜河否认“不是。”

    闻暗雨表情古怪“你该不会在思考物理定律或者vr平衡板之类的吧”

    揽霜河依然否认“不是。”

    这下子闻暗雨是真猜不透他了,只能虚心发问“那你在思考什么”

    揽霜河眼神黯淡“我也想喝咖啡。”

    “咖啡”

    下着雨,又是漆黑夜里,闻暗雨没有注意到揽霜河黯淡的神色,只眯眼笑“喝呗,揽老师您可是dity继承人啊,谁敢拦着你喝咖啡,那还不一伙人抢着上去揍他呀。”

    揽霜河思绪被带离过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转眸看他时欲言又止“有研究指出,笑点低的人”一般智商也低。

    闻暗雨继续笑“怎么了”

    揽霜河无言许久,也笑了“真可爱。”

    闻暗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眼,心里的小火车呜呜呜发动,喷洒热气扬长而去。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揽霜河已经站起来了,继续向前走。

    闻暗雨为他撑伞,好奇跟随。

    他们走过了草坪,走过了石砖路,走过了花房走过了所有附中小情侣都会去的地方,每每揽霜河都会驻足停一会。

    闻暗雨也不催他,在一旁静静等待。

    等走到溪流上的小桥时,揽霜河指着桥边写着附中桥的牌子,矜持地昂起下巴说“你知道它怎么坏的吗”

    闻暗雨茫然,凑上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不锈钢牌子最下端,凹进去一块拇指盖大小,不注意看都看不到。

    他转头说“我不知道。”

    揽霜河着急“你猜。”

    闻暗雨“我猜不到。”

    揽霜河更急了,憋着气说不出话来。闻暗雨也在憋笑,不忍心再逗他了,说“好,我猜猜看,猜错了可不许怪我。”

    “嗯。”揽霜河眼睛亮亮“不怪你。”

    闻暗雨想都别想说“你砸坏的”

    揽霜河脸上的表情一滞,亮晶晶的眼睛也灰了下来,丧气地点头“猜对了。”

    看他这个样子,闻暗雨心里连连骂自己,怎么一猜就猜中了。

    他连忙补救说“要不我再猜猜你用什么砸的吧”

    揽霜河抿唇,定定看着他。

    闻暗雨被他专注的眼神看的脸红心热,胡乱张嘴猜

    “石头”

    “不是。”

    “铁锹”

    “不是。”

    “该不会是订书机吧”

    “也不是。”

    每猜错一次,揽霜河的眼睛就亮一分,闻暗雨看着也觉得高兴,便说些不可能的物件,故意猜错。

    往返好多次后,闻暗雨假意求饶说“哎哟,好难猜啊,我真猜不到。”

    揽霜河终于露出了笑意,一脸神秘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是它砸的。”

    闻暗雨愣住“”

    后脑勺怎么砸不锈钢牌子

    他下意识觉得揽霜河在醉酒乱说,但观其神色又不像是在乱说。

    也不一定,刚刚在校门口乱说学号的时候,他也是这般镇定自若的表情。

    闻暗雨便没有想太多,笑道“揽老师,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还有最后一个。”揽霜河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清俊的眉眼染一层薄雨。

    最后这个地方其实也不远,沿着小路往前走了点,雨已经彻底停了。

    闻暗雨低头给司机发消息报平安,叮嘱司机不要着急。

    发完消息后,身旁的揽霜河已经静默不动,冷淡看了前方许久。

    闻暗雨收起只有2电量的手机,看了眼前方,有些疑惑“这就是你想来的地方”

    “”揽霜河点头。

    闻暗雨莞尔一笑“这么想喝咖啡呀”

    小道已经走到了尽头,尽头却是开阔的马路。附中这几年都在整合商铺,四年前开着的商铺早就换了一轮,这一排许多店面都拉起卷闸门,看着像荒废了许久。

    只有一家,唯有一家咖啡店依然在。

    那家咖啡店开了得有二十多年了,反正闻暗雨当年的数学老师入职时就在,后来数学老师的孩子也入校了,它还在。

    揽霜河在昏暗的夜色中站了许久,一直默默看着那家店。

    如果此时店是开着的,那么从这个视角看,正巧能看到店面旁边的玻璃窗。

    玻璃窗内是成排沙发椅,那是客人坐着的地方。

    闻暗雨在旁边站了会,问“你想喝这里的咖啡吗,要不明天我陪你来买”

    揽霜河没有回答,纤长眼睫垂下,瞳色幽深,“你不记得这里了”

    闻暗雨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干巴巴说“记得啊,我以前经常和朋友们来这边,就坐在窗户那边。”

    他想到附中那会的事情,忍俊不禁地笑道“到老板后来都认识我了,说那块沙发椅是我的专座。他还说要把我放在最显眼的客座,好招揽客人,可是直到我毕业了,他都没有选好显眼的地方,让我换座。”

    高中时闻暗雨和班里男生女生关系都不错。虽说他倒追的惊人事迹颇让人诟病,但他成绩好长得又好看,性感友善又开朗,见人就笑着打招呼,班里人都乐意跟他玩。

    每逢月考复习时,他都会和朋友们一起来这边复习,而且次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那边空调吹着更凉快,而且采光也好。

    闻暗雨提议说“想走近看看吗”

    本来只是寻常的一句问话,但揽霜河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很恐怖的话。

    他连连摇头,犹如店里有洪水猛兽一般,转身就往回走。

    闻暗雨诶了一声,有些着急。

    好不容易走出公园了,这怎么又要往回走啊

    闻暗雨连忙追上揽霜河,但这一次揽霜河像是惊到了,脚下的步伐很快。

    足下是鹅卵石地面,闻暗雨追的很急,半天都追不到,就更急了。

    跑着跑着,他突然“啊”

    揽霜河身形一顿,迟疑往回看,就看见闻暗雨半弯着腰,左腿微微弯起。

    揽霜河连忙走近,蹲下身“怎么了”

    闻暗雨苦哈哈说“脚崴了一下。”

    揽霜河抿唇左看右看,扶着闻暗雨走到公园长椅边上,又要蹲下来看他的脚踝。

    闻暗雨连忙说“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而已,再走几步路就好了。”

    揽霜河执拗说“先坐下。”

    闻暗雨回头看了眼椅子,上面全是水珠,他摇头说“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揽霜河按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一下简直透心凉。

    “”闻暗雨凝噎。

    揽霜河掀起他的裤脚看了一眼,定定看着他脚踝红肿的地方,有些自责。

    许久后,他说“你不要进去好不好”

    “去哪”闻暗雨茫然。

    揽霜河“咖啡厅。”

    闻暗雨更茫然了,但还是顺着他的心意回答“好,我以后不进去了。”

    揽霜河弯唇“真的吗”

    闻暗雨看他表情认真,也不忍心让他失望,便举手发誓“我死都不会进那家”

    话还没说完,揽霜河就唰的一下子站起身,捂住他的嘴巴,表情比刚刚更认真了。

    “不可以轻易说出那个字。”

    闻暗雨惊奇笑了“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我是。”揽霜河看着他,忽然弯腰凑近他,替他擦拭额间的雨水,淡淡说“无神论者和害怕你出事,并不冲突。”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就是这样平淡简单的关怀话语,闻暗雨更吃不消。

    近距离对视时,他更是感觉整个人已经被剖析的干干净净,像是不着寸缕般暴露在揽霜河面前,心里又燥又痒。

    雨停了,但树叶枝梢上依然有蓄积的雨水,正滴滴往下落。砸在地面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细细碎碎的微小撞击声。

    不远处的街道有车辆经过,转弯时车灯打到小路上,又滴的一声鸣笛远去。紧接着万籁俱寂,只有砰砰砰的心跳声作祟。

    闻暗雨下意识攥紧身下椅子扶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站起,还是保持原状。

    破晓般的灯光亮起,道路楼层外的霓虹灯忽然亮起,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这些缤纷的光芒垂落在两人身上,犹如在雨幕中割裂出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他们身上的衣物添加一抹又一抹亮色。

    揽霜河深邃的眉眼离他这么近,那些绚烂光晕跌入他清亮的眼眸中。

    不知道多久以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不再盯着他的眼睛看,而是

    咕噜一声,闻暗雨不自觉吞咽口水。

    他快要紧张死了

    揽霜河在看他的嘴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几乎是方寸大乱,下半张脸一动不敢动,连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敢有。

    直到揽霜河轻轻捧起他的脸,闻暗雨才找回神思,讶异地睁大眼睛。

    好像世界在这一瞬静止了般。

    揽霜河探身,吻了他。

    这是一个非常清浅的吻,一触即止。

    就像揽霜河这个人一般,克制又矜持,退开少许距离后,他神色淡淡,只有不断颤动的眼睫彰显他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

    闻暗雨都没有来得及感受揽霜河的温度,后者就退开了。

    “”

    醉酒后的吻,一般算不得数。

    因为这个人不清醒,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本意想做的。

    这是闻暗雨从小活到大,看了所有情感自媒体论调,并且深信不疑的结论。

    然而现在,他只想对那些情感自媒体撰写者们说我可去你妈的吧

    宛如大梦惊醒一般,闻暗雨不满意,他现在很不满意

    他的心中突然一下子爆发无边勇气,浑身血液蹭蹭蹭的往头上涌,又也许是今晚喝了那么多酒,酒意迟来的在喧嚣。

    不等揽霜河直起身子,闻暗雨伸出手臂一下子勾住他的脖颈,将他狠狠向下拽。

    揽霜河没有防备,被拽的一个趔趄,一只腿抬起半跪在椅上,方才能稳住身形。

    他惊愕低眸,“你”

    未尽的言语被堵住,闻暗雨抬高双臂将他搂的更紧,像只小兽一般浅浅舔舐着揽霜河微凉的薄唇。

    揽霜河身体僵住,仿佛已经完全呆了。

    闻暗雨尝试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仿佛在一个人上演独角戏一般。他不满地后退些,气喘吁吁说“你怎么像块木头”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下一秒钟,闻暗雨便被紧紧搂住,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将他向上一提,像是想将他摁在骨中一般用力,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有冰凉的指腹覆上面颊,被揽霜河接触过的皮肤都犹如电击过般,酥麻不断。

    揽霜河再也不复以往的沉稳自持,细啄慢碾唇舌摩挲,穿梭七年时光积累的情绪像暴风雨一般,让闻暗雨措手不及。

    闻暗雨只能高高仰头,承受着揽霜河失控般的汲取。

    这一刻闻暗雨已经忘记周围的一切,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长椅边的野花蓬勃开放,闻暗雨指尖的雨水滴落,砸入花苞中。晶莹的雨水顺着花芯流淌而下,被花苞吞吃入腹。

    想要更多,想要更深入的探索。

    但闻暗雨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只能无力焦急抬手,拍着揽霜河精瘦的背脊。

    揽霜河微微退开,眼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就要控制不住爆发。

    砰砰砰

    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不知道是揽霜河的,还是他的,总之这心跳声最后归结到一处,斑驳之际化为一体。

    心跳声也变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要跳脱出来,跟楼层霓虹灯屏闪一致。

    闻暗雨急促地喘息几声,眼神微微失神。还没有来得及回神,揽霜河已经凑到了他的耳侧,有温热气息拂过耳根。

    黑暗里,耳边的声音清晰无比,明明音色是高洁冷淡的,然而话语中蕴含的情绪又是滚烫潮热的。

    揽霜河紧抱着他,不断低声呢喃同一句话,三个字在他口中仿佛要被咬碎,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想要你。”

    “想要你。”

    “想要你。”

    说到最后,揽霜河声线已经开始颤抖,变得沙哑,却依然没有停止。

    “我想要你。”

    闻暗雨愣愣张嘴,仿佛脑中轰的一下子巨响,变得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骚话你们来吧,我想不出来哭

    s今夜去过的地方都是伏笔,高中那些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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