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枫不想提往事,一门心思想找“凌云”,沈映雪笑了笑,“凌云对你就这么重要”
“凌云是我的爱人,自然无人能及他。”江寒枫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他被韩敬等人从玉鼎山庄带走,不久前出现在了淮城,又莫名消失,您神通广大,淮城内发生的事情,应该瞒不过您的眼睛。”
“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沈映雪基本的情商还在,不会因为江寒枫夸几句就飘飘然。他的人设都是基于现实来设置的,“之前说过了,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天意了。”
江寒枫看他的态度光明磊落,没有回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那就拜托您了。”
沈映雪说“这几日你不妨留下来,等一等结果。”
“可以。”
江寒枫之前想的是,拜托花主帮忙之后,继续去外面寻找凌云,可是一想到什么线索都没有,就算出去找,大概也是无用功。
而且花主这句话里,似乎含着另一层意思,江寒枫也想知道,留下来会发生什么。
花主老辣稳重,是个心思深沉,极其理智的人。他的情绪一直很平稳,哪怕在提起林子温时,也只是有细微的波动。
这是个讲道理的人,计划之外的事情,他不会做。
江寒枫的武功很好,但是就算武功再好,也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安心呆着。如果眼前之人不是花主,江寒枫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留下来。
花主说“我会让猫给你安排住所,你觉得,住在我的住所附近如何”
“您是打算监视我”江寒枫问。
沈映雪缓缓摇头,“当然不是。”
他只是想把“凌云”送到江寒枫面前。
但是江寒枫看不透沈映雪的意思,他甚至没把两个人往一起想。
沈映雪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易容是什么样子,斗笠也遮住了脸,但是他知道,他的体型是一点都没变的。
小说里都写,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能分辨出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之类的。就算他一直坐着,没有走动过,江寒枫没认出他的身形,也挺奇怪的。
“你若是想住在别处,也可以,只是终归没有这么方便。”沈映雪道,“你觉得我与凌云像不像”
江寒枫还在思考他第一句话的意思。
花主的意思是,就算不住在这边,也是会派人监视他的,但是没有亲自监视方便
还不等他确定,又听到了第二句话。江寒枫愣住,看向花主,隔着黑色的纱幔,他什么都看不到,不清楚花主的表情和眼神,他只能通过语气来判断。
这个语气似乎是好奇
“您与凌云认识”江寒枫问。
“不认识。”沈映雪说,“听说过他。”
江寒枫沉默了。
他之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开始打量花主的身形,回想起凌云的体格,确实非常相似。
只是凌云在玉鼎山庄穿的都是他的白衣,飘逸出尘,哪怕他神志不清,疯疯傻傻,也如同谪仙一般。
花主却是一身黑衣,他自己身上也似乎带着外面的脂粉和血腥味,哪怕看不到他的脸,也没有在这里见过其他的女人,在听到花主的声音时,也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个浪迹在女人堆里的风流公子。
而且凌云是疯的,花主太冷静了,也十分理智,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既然这样,他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江寒枫说“那您知道,凌云的真实身份吗”
沈映雪说“我当然知道。”
江寒枫瞳孔骤缩,紧张地看着他“他到底是谁”
沈映雪幽幽道“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你的事情我已经答应,如果没有其他事,就下去吧。”
江寒枫很想从他口中挖出更多东西,可是势比人强,现在又不是和花主翻脸的时候,纵然知道花主双腿残疾,也不是劫持他的时机。
江寒枫做不出来那样的事。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荀炎从外面进来,与江寒枫擦肩而过,江寒枫多看了他两眼,觉得他有些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荀炎没有敲门,直接进来,“公子。”
沈映雪透过马赛克,看到荀炎模糊的面容,“我怎么记得,你们见过面为什么他不认识你”
“我做了易容。”荀炎道。
原来是这样。
荀炎脸上的马赛克一直是犯罪嫌疑人常用的那种,而且非常厚,看到他的脸,沈映雪会觉得自己近视两千度。
“外面来了很多人,我也没办法解决,只能请您亲自出面压阵。”荀炎说。
沈映雪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帮派火并。大概是原主的潜意识在作祟,他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些好奇和兴奋“会打起来吗”
荀炎道“不会。”
沈映雪有点点失望,“哦那就去吧。”
好在此时还没把一身装备取下来,不必重新穿衣。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荀炎拦下来。
“公子,您忘记了,花主不能走路。”
“那怎么办”
簪花巷外面聚集了一大批人,原本就冷清的街道,此时更是一个过往行人都没有。
孙家的人站在最前面,万宝贵的儿子领头。
万存和万宝贵样貌很像,都是胖乎乎,很富态的模样。肤色也不白,唇边蓄着胡子,一双眼睛非常锐利。
他穿了一身麻布孝衣,粗粗的腰上系着麻绳,不善地看着簪花巷的小胡同,眼底的愤怒像是要喷出火来。
揽月楼的人也在,这次伏晟没来,过来的是他们副楼主霍衍。
霍衍看着巷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笑着对万存说“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他们这些人,本来只是呆在江南,暗地里打探簪花巷,没打算出现在明面上。
没想到被万存给摆了一道,他竟然让孙家的刺客暗地里传达花主已死的消息,把他们都骗了过来,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花主人还好好的,他们这些人全都成了给万存和孙家助阵的。
看不出来,万存倒是个孝子,为了给父亲报仇什么都做得出来。只可惜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忘了他们这些江湖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万存听到霍衍的话,并不生气,他压下情绪,朝霍衍笑了笑,“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霍楼主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还是除魔卫道更重要。”
霍衍冷哼一声“你若胆敢有下次,我管你是背靠皇室还是江湖,绝不会给你面子。”
“霍楼主的火气未免太大了,依我之见,簪花巷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以揽月楼的实力,拿下他们轻而易举,如果今日能杀了花主,也算大功一件,霍楼主何必愤怒”
霍衍大骂“你们懂个屁”
说完他后退几步,换了位置,去别人那边了。
万存看到霍衍的态度,心里有些不安。揽月楼毕竟是做情报起家的,消息比其他人更灵通,霍衍这个反应足以说明,花主的身份不一般。
簪花巷里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原本是一盘散沙,可是在面临来意不明的陌生人时,他们意外地没有慌乱,反而行动有序,条理清晰,非常规矩。
先前那么多人聚集再簪花巷,里面也是安安静静的,似乎连小声交流的都没有。可是就在刚才,巷子里突然吵闹起来。
万存听到有人大喊“主人来了主人亲自出面了”
簪花巷主人。
正道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心中一紧。
他们以前从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号,从前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万宝贵死了,松山阁老也死了,还有一个青羽宫的林子温,尸体被弟子发现时都已经凉了。
万宝贵和松山阁老的死,都留下了簪花巷的诗句,松山阁老那边,还多了一支带着流苏的珠簪,一看就是他们的手笔。
林子温那里虽然什么线索都没有,但是青羽宫的道童却说,亲眼看到一个用剑的人闯入宫主的寝殿,一剑穿心,林子温这种厉害人物,甚至都没有办法抵抗就死了。
而且他留下了一件衣服,衣服上也有簪花巷的印记。
万宝贵的武功很差劲,松山阁老和林子温却很厉害。
他们不止厉害,甚至称得上少有敌手。
簪花巷主人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没有人敢小看他。所以在知道花主出来时,正道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进入了警备状态。
先从小巷子里出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汉子。
那汉子下盘极稳,一看就是练过外功的,而且练得十分了得。接着又有一个汉子露出了面,他们两个人肩膀上各扛着一条刷着红漆的粗木。
等他们走出来,万存才看到这两个人抬的是一张步撵,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人,就坐在椅子上,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姿态很闲适,一点都不像出来打架的,反倒像是富家公子骑马闲游。
那个步撵是四个人抬的,后面两人晚一些才出来,也是两个外家功夫非常好的汉子。
这样的人,如果在万存这里,定会以礼相待,而不是让他们来抬步撵。
看来簪花巷的厉害的人物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万存给旁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一步“你就是簪花巷的主人”
沈映雪压低了声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声音平静“不错,是我。”
那个人又问“我家东家是你杀的”
沈映雪说“你家东家是谁”
沈映雪是真的不知道他说的什么,语气格外无辜,而且很真诚,但是在其他人听来就非常刺耳。
证据确凿的事情,万宝贵就是簪花巷杀死的,花主竟然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
万存愤怒了,他上前一步,红着眼睛对沈映雪说“先父无故被你们的人杀死,现在我来要个说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知你打算怎么还”
沈映雪大概知道他们是干嘛来的了。
看这个架势,不像是打不起来,荀炎为什么那么肯定地给出了否定答案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荀炎。
刚才沈映雪出场时,荀炎走在边上,跟着一起出来的,他一直没有说话,像以前一样沉默低调,但是关键时候非常令人安心。
荀炎冷声道“人是我杀的,想要报仇,尽管冲我来。”
说完他以极快的轻功飞了出去,片刻间又回到原地,身形快到已经留下来残影。
孙家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万存眼里也是一片茫然,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捂住脖子,痛苦地哀嚎出声,紧接着血液喷涌出来。
荀炎喊道“公子,不要看那边,看我。”
沈映雪下意识的转脸,避开了那样的场景。
这不是荀炎第一次杀人,也不是他第一次当着沈映雪的面杀人。
但是从前看他杀人的,都是清醒中的沈映雪,如今沈映雪已经疯了,经不得一点刺激。幸好沈映雪很听他的话,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正常,所以才会放下一些自己的想法,全心依靠另一个人。
沈映雪问“他会死吗”
荀炎说“如果救治得当就不会死。”
只怕孙家有一些人,巴不得万存也死了。
万宝贵就这么一个独子,另外两个都是女儿。如果万存也死了,万宝贵的钱就会落到孙家和颜家的手里。
他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沈映雪听到那边的哀嚎,还有慌乱的脚步声和假惺惺的啜泣声,叹了口气“太假了。”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人,现在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反驳沈映雪,甚至再沈映雪开口之后,他们哭泣声都没了。
沈映雪看着万存被人抬走,目光扫视众人,觉得这副场景有些熟悉。
当年魔教被围攻就是这样的,后来玉鼎山庄被围攻,似乎也是这样的,现在又轮到了簪花巷。
沈映雪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哪里发生不幸。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笑声没有特别的含义,但是落在对面的人耳中,充满了嘲讽。
沈映雪说“你们还有其他事情吗”
这里原本是万存和簪花巷主人的主场,没想到万存这么快就被解决了。花主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上能打过他的,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
孙家的人没人敢回答,于是地位最高的霍衍站出来,朝着沈映雪笑道“在下霍衍,见过前辈。”
沈映雪看他和自己也差不了几岁,竟然管他喊前辈,觉得有些奇怪,该不会又是系统打的马赛克吧
不对,好像没有马赛克诶。
系统说是的,我刚才做了一些计算,不能确定现在是否与主线任务有关,暂时取消了马赛克,很抱歉没有通知你。
啊,没关系,区别不大。关键时候不要拖后腿就行。
霍衍见沈映雪不说话,继续道“在下无名小卒,恐怕入不了您的眼,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凑热闹,对您这样厉害的人物,向来崇拜至极,不知您能否屈尊,与在下交个朋友”
荀炎靠近沈映雪,低声说“他是揽月楼的副楼主,也是伏晟的亲信。”
伏晟这个名字还在沈映雪的记仇本上,霍衍是伏晟的狗,沈映雪更看不上他。
“我向来不与死人交朋友。”沈映雪冷冷地说完,突然笑了“不过如果是伏晟亲自过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霍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被花主羞辱,所以才这样表情难看,只有霍衍自己心里清楚,他此刻有多么大的震撼。
花主他究竟知道多少
霍衍两年前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身上时常感到不适,偶尔还会呕血。大夫说是他的脾胃出了问题,哪怕好好休养,他也活不了多久。
霍衍这几年瘦的厉害,好多东西都吃不下去,酒也喝不了了。他一直在喝药,想把病治好,但是就算喝再多的药,也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
除了他和那个被他杀死的大夫,没有人知道他的病情,花主的语气这样笃定,他分明是知道真相
霍衍勉强笑了一下“花主莫非与我们楼主是旧相识”
“的确是旧相识。”沈映雪说,“你猜猜看,我与伏晟是如何认识的”
霍衍说“我不知道。”
沈映雪笑了一下,“你可以回去问问他,看他还记不记得。我倒是觉得,他应该记不得了。伏晟做的恶事太多,又过去了这么久,他哪能记得住不过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们确实认识,但是并非有什么交情,而是仇怨
沈映雪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意兴阑珊“回去吧。”
步撵掉头,慢慢进入了簪花巷。
荀炎没有跟着一起离开,他抱着剑,站在胡同口,冷冷的看着众人,对巷子里的人道“杀。”
沈映雪见过没有马赛克的簪花巷,但是再次看到这样清晰的环境,还是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不愧是他挑选的地方,既有江南水乡的温柔,又有一种很特别的古朴,配上淡淡的脂粉香气,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秦淮河畔那种温柔富贵乡。
沈映雪来到自己的院子,兰锦正在门口等他。
“主人。”兰锦的脸比猫猫头瘦了至少三倍,非常清秀,他抬头仰望高坐着的沈映雪,“您没事吧”
“没事,荀炎已经解决了。”
沈映雪之前不理解荀炎为什么说打不起来,现在他知道了。
直接把闹事的头领杀死,底下的人被震慑到,哪一个还敢继续挑衅
沈映雪想着刚才荀炎出手的速度,非常快,是他见过的最快的,放在上辈子,他绝对想不到这是人类能有的速度。
可是就在亲眼看到的时候,他的反应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
因为沈映雪的注意力能跟得上荀炎的动作,甚至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来做,可以更快一些。荀炎出手时,角度也不对,如果略微调整一下,再向下倾斜一点,剑刃朝上去割破那人的喉咙,会更加轻松。
可惜沈映雪别说跑步,就是躺着不动,身上有时候都疼的厉害。
兰锦看到沈映雪沉默着,给那几个抬步撵的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继续向前走,没想到正巧碰到了过来串门的诸成玉。
诸成玉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小声问阿武“是谁”
阿武说“是花主。”
诸成玉甜甜地笑了起来“主人”
沈映雪看到他的笑容,瞬间感受到了美颜暴击
他听荀炎说,诸成玉是什么“白子”、“羊眼”,还以为自己又被马赛克蒙蔽了双眼。没想到去掉马赛克之后,诸成玉还是这么好看。
如果说带着马赛克的诸成玉是漫画里的美少年,现在的诸成玉,就是从二次元变成了三次元,从纸片人变成了大活人。
他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衣服,头上一根碧玉簪子,他的头发很长,梳得很整齐,有一缕垂落在胸前,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银色,不掺一点杂质。
他的睫毛是白色的,眉毛是白色的,肌肤就像一块美好的羊脂玉,没有一点瑕疵。
只是有些太白了。
沈映雪看到去掉马赛克后的他,立刻想明白了诸成玉为什么是这样的发色和眸色,失明的眼睛也有了解释。
他有白化病。
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小天使,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甜美无害,就连那双眼睛,都透出了满满的喜悦。
“你怎么又来了。”沈映雪的声音放得轻柔,他问兰锦,“你没有给他留意,哪里有不错的医馆吗”
兰锦说“主人的吩咐,我哪里敢不放在心上,早就找好了。”
沈映雪问诸成玉“你怎么不去”
诸成玉咬着下唇,很委屈地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害怕。”
沈映雪说“有阿武陪着你。”
诸成玉讷讷好久,鼓足勇气“我不想去,只想陪在主人身边。”
沈映雪态度坚决“你什么都不会,留在我这里有何用处”
“好吧那主人能不能陪我一起”
“不能。”
兰锦听到诸成玉的话,心里就发痒,恨不得立刻掏出化骨粉,把他整个人从头到尾化干净。
好在沈映雪没有让他失望,对诸成玉的态度始终冷漠,他没有再和诸成玉讲话,而是让抬轿子的人继续走,一直来到他居住的小院才停下。
没想到诸成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江寒枫也从偏房里出来。
兰锦上前,面不改色地将沈映雪抱起,下属推开屋门,兰锦就这么抱着他进了屋。
斗笠上的纱幔在行动间有些摩擦,一阵风超过,黑色的薄纱轻轻飘起,有那么一瞬间,沈映雪的脸露在了外面,但是那条碍眼的黑纱立刻落下。
如此短暂,如此惊艳。
江寒枫愣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成片的红色。
那些红色和普通的胎记没有两样,位置和大小都很随意,但是在花主的脸上,就格外惊艳,有一种很自然的和谐感。
如果没了那片胎记,或许花主的容貌只能算是很普通的英俊,算不上顶尖,远比不上凌云的容颜。
可就是那片红色,实在令人遐想。
江寒枫觉得那张脸很眼熟,仔细一想,那张脸确实与凌云有相似的地方。
只是花主的骨架似乎更大一点,下巴也更尖一些,他的唇是非常浅淡的,比凌云还要瘦弱。
江寒枫没能看到他的眼睛,不禁觉得可惜。
如果能看到花主的全貌,大概就可以确定,他和诸成玉还有凌云有没有亲缘关系了吧。
从肤色上看,花主和诸成玉还是很像的。
但是他又和凌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似。
“有人在这里吗”诸成玉歪着脑袋,面像江寒枫的方向,轻声问道。
“是我。”
诸成玉认出了他的声音,“是江大侠吗你也在这里呀。”
“嗯。”江寒枫说“我就住在这边。”
诸成玉可以确定,江寒枫跟了花主很多年,绝对是花主的亲信。他不高兴地嘟了下嘴巴,“我也想住在主人这边,可是主人不同意。”
江寒枫也可以肯定,花主让他住在这边,就是为了监视他。花主对这个少年毫不戒备,哪怕他是从青羽宫过来的。
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江寒枫见四下人都散了,这少年没什么心机,是个好套话的。他便没有故作玄虚,直言道“我刚才看到了花主的脸。”
“嗯”诸成玉疑惑,江寒枫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个。
江寒枫问“他是你的亲人”
诸成玉心里非常震惊,接着又忍不住想,江寒枫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故作天真,疑惑地歪头“为什么这么问我怎敢高攀花主。”
江寒枫看到了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诸成玉肯定知道什么,但是又故意装做不清楚。莫非是花主不愿暴露二人的关系,不准他对外公布
花主的身份很神秘,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很多人想知道他的底细。诸成玉这样柔弱的一个少年,心思单纯,眼睛又看不到,很容易被人利用。
或许是出于保护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至于花主和诸成玉的关系,江寒枫最开始想到的是兄弟可是花主的年纪绝对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小。
比起兄弟,他们更像是父子。
江寒枫问“在青羽宫的时候,你父亲对你如何”
诸成玉茫然地摇头,苦涩道“一点都不好。”
江寒枫点头,没有再问,与诸成玉道别,回了自己的住处。
诸成玉站在原地,扶着阿武的手,“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武老实道“我不知道。”
“阿武,我都有些记不清楚爹爹的模样了,你还记得吗”仇恨早已扭曲了诸成玉的记忆,他对青羽宫那些人的印象,只剩下狰狞。
阿武说“记得。”
“我长得像不像爹爹呀”诸成玉软软地问。
“不像。”
“难道江寒枫说的是真的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莫非这是主人的意思”诸成玉转身,拍拍阿武的手臂,“我们去见主人。”
阿武说“门是关着的。”
“这样正好,敲门吧。”
花主刚从外面回来,应该会梳洗更衣。虽然他眼睛看不到,说不定会有不同以往的发现。
沈映雪坐在梳妆台前,摘下斗笠来,看到荀炎给的易容,一眼就被震撼到了。
脸上的胎记像鲜血一样红,红得触目惊心,却又与这张脸完美融合,真的像是长在这上面的。胎记下面的容貌,和沈映雪之前的样子很像,但又似乎处处都不一样。
这张脸无疑是美的,和沈映雪原来的样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沈映雪抬手摸了一下,触摸到的手感和肌肤差不多,只是温度似乎更低一些,也硬那么一点点。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兰锦看了眼沈映雪,见他点了点头,过去打开门。
阿武扶着诸成玉站在门口。
诸成玉怯怯道“大人,我又想了想,还是和主人说清楚比较好,想再见主人一面。”
沈映雪知道诸成玉是个瞎子,没有戴上斗笠,对兰锦说“让他进来吧。”
阿武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面屏风,花主很怕热,房里常备冰盆,夏日他屋里的屏风也很轻薄,隐约能看到后面的人,应该就是花主了。
他坐在凳子上,一头青丝垂落,阿武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这个背影格外清瘦。
兰锦带着诸成玉进屋,关上了房门,也隔绝了阿武的视线。
“主人”诸成玉小声说,“我有话想单独对您讲,能不能让猫大人暂且回避”
猫大人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沈映雪看了眼兰锦,“你出去看看荀炎,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是,主人。”
诸成玉再次感觉到了花主对自己的包容。
他心情很复杂。
诸成玉听说过江寒枫的为人,既然江寒枫都这么说了,有五成可能是真的。
而且这许久,诸成玉一直在引诱花主,花主明明很喜欢他,却一直在拒绝。
再想到狼心狗肺,把自己推向火坑的父亲和养母,诸成玉更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
莫非花主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可是在他刚来簪花巷的时候,花主分明不认得他。是什么时候花主的态度变得缓和了
诸成玉想到了那块不知道什么用的木头牌子。
“主人,那块令牌,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映雪还是坐在梳妆台前,看到诸成玉对着空荡荡的矮榻说话,有一点点心酸,“是一个信物,对其他人没什么用,只有在我这里,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你问这个做什么”
诸成玉这才发觉,沈映雪没有在以前的位置。他连忙转身,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羞赧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就这么不想学些东西”沈映雪可算看出来了,小天使看起来乖乖巧巧,可就是不想去学习。
他好像一个不愿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会儿干点这个,一会儿干点那个,磨磨蹭蹭,就是不想上学。
诸成玉以前不理解,为什么花主总是想让他学医,现在好像明白了什么。
如果花主真的是他的兄长或者父亲,看到孩子什么都不会,毫无自保之力,应该是会感到担忧,督促他上进的。
可是他眼睛看不到,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花主不知道他会武功,只能帮他找一个出路。学医就是很好的自保手段。
以前在青羽宫的时候,诸成玉看到那些师兄和家人们相处,心里非常羡慕。他的父亲对他没有宠爱,也没有期待,诸成玉白天挨打受欺负,武功都是在晚上比照着基础秘籍偷偷练的。
他以前的武功其实很差劲,但是在被宫主带走之后,突然进益飞速,就连宫主都没有想到,所以他才如此轻易地把那个老东西弄成那样。
报仇之后,诸成玉的执念只剩下了青羽宫,如果没有青羽宫,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可是现在,他或许有了一位长辈,虽然这位长辈对他并不亲近,可是他很正直,没有那些禽兽不如的想法,还会安排他学习,给他找生路,处处为他着想。
诸成玉想到以前的引诱,突然升起一股羞愧。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害羞过了,哪怕在以色侍人的时候。他也很久没有愧疚过了,就算杀了宫主和父母,还有欺负他的那几个师兄弟,也从未感到愧疚。
可是面对花主时,以前丢失的情绪似乎又回来了。
“你不想学医,想学什么”沈映雪温和地问他,“人活着不能总靠别人,你要学会自己生存。”
诸成玉厚重的防备,突然塌了一角,一股暖意从这个角落溜了进去,温暖他麻木的心脏,洗涤肮脏的灵魂。
他好像又有了家。
这个人可以接纳他异于常人的外表,也可以包容他的弱小,他还会陪着自己变强。
这正是诸成玉决定引诱花主时想要的东西,引诱没有成功,他却还是得到了。
这就是亲人吗
“我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诸成玉吸了吸鼻子,“可是我看不到,我的须发还是白色的,他们都说我是妖怪,还扯我的头发,把我堵在角落里殴打,主人我害怕。”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沈映雪看着小天使可怜巴巴地讲述自己的遭遇,灰蓝色的眼睛溢出水珠。他的正义之心被激发出来,可惜这里没有施暴者,没法立刻给诸成玉讨回公道。
现代对白头发很包容,可是这里是古代,“异”这个字在古代,不是什么好字,它代表的是异端,灾祸,不祥的征兆。
沈映雪叹息,“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诸成玉擦了擦眼泪,带着细微的哭腔。
沈映雪说“因为我是个好人。”
诸成玉不信,花主怎么可能是好人还是江寒枫的说法更靠谱。
花主一定也知道,他现在备受瞩目,无数势力想探他的底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
肯定是花主太在意自己了,才不愿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又舍不得自己孤身一人,才让江寒枫以这种方式通知他。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要说出来,因为一旦外人知道,诸成玉就会被拖入这个深邃的漩涡中。
诸成玉问“能冒昧问一下您的年纪吗”
沈映雪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是张看起来很年轻的脸,除了眼角有些许细纹,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簪花巷的财力丰厚,用金钱供养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花主这样的人,一定是养尊处优,没有那些风吹日晒,饮食起居也比其他人要好,所以保养得当,哪怕已经上了岁数,他的脸也是美的。
沈映雪想了想原主的真实年龄,虚岁二十六。他参照自己压得低沉后的声音,决定把花主的年纪弄的大一点,这样和原本的身份区分得更开。
沈映雪带着对岁月无情的叹息,还有年轻时候的怀念,“已至不惑。”
原来他四十岁了。
诸成玉今年只有十七岁,照这么说,花主更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吧。
诸成玉觉得很可惜,他们父子现在才相认。如果能早几年,他就可以看到父亲的容貌。他一定会把花主的脸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诸成玉往沈映雪那边走了几步,伸手在前面探路。
沈映雪问“你要做什么”
诸成玉没有停下,顺着声音的方向,直到触摸到沈映雪的肩膀。
他感觉到了花主这一瞬间的僵硬,犹豫一下,拿开了手,低落道“我想摸摸您的脸。”
“不行。”他的脸上是易容,乍一摸觉得很真实,仔细一想就能感觉到不对。
诸成玉问“您的头发也是白色的吗”
“不是。”
“那您的眼睛,与我一样吗”
“不一样。”沈映雪看这孩子挺惨的,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你只是生了一种病,不是妖怪。”
诸成玉眼泪滴落,闷闷应了一声,“其实我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弱,我习过武的,可能没有您那么厉害,但是已经没人敢欺负我了。”
沈映雪夸他“你很棒。”身残志坚
“我不怕危险,我也有能力自保,您不用担心连累我,只要您心里还记挂着我,我就很满足了。我只有这一个心愿,可以吗”
沈映雪听不懂了。
诸成玉沉默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爹爹。”
沈映雪“”
外面正打算敲门的韩敬“”
作者有话要说韩敬这一幕,似曾相识。
雪雪‵′︵┻━┻是谁跟他说的
练剑的傻狗是我。
宝子们,你们喜欢一章万字,还是分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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