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237
那边郭东篱一出门,启泰就又窜到榻上,趴在他哥背上,“过年下旨,明年是不是要大婚了后年要给我生侄儿吗”
“不着急”
不着急干嘛
“不着急下旨”
干嘛不着急下旨
启明抬手把这小子从背后翻到前面来,“猴孩子,懂什么”
启泰跟猴儿似得,窜到他爹边上咬耳朵,“我哥怕人家看上他是太子不是看上他”
他的悄悄话一点也没悄悄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屋里伺候的都跟着笑。
他哥现在修炼的,早不知道脸红为何物这会子很讨厌的提醒启泰,“你的课业做完了”
好讨厌干嘛这个时候问我这个也怪爹,给自己找的老师,一半都是老古板跟哥哥那个时候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就很喜欢马羡儒马先生,但是马先生现在在东宫,只偶尔能见到。他还挺喜欢跟马先生玩的。
这么一打搅,事给岔过去了启明觉得人行,慢慢接触,也挺好至少也是尊重人家孩子,你这边再好,要是人家孩子不乐意,这事到底也是不美的不如缓一缓,也不在于这一年半年的。
林雨桐就叫周宝去打听打听,看见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郭东篱不会好好的这个点进宫,只为说这个事的。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大铖”
是
启泰就道,“我听过这个人,在外祖父的书房里,看见过此人投递的诗稿,星占处士山中卧,影弄婴儿世上名,但使榆关销战斗,何妨花坞有深耕,此人的诗还是做的不错的听舅母她们说,这人的戏写的也不错。”但这人品怎么跟才华差距这么大呢就因为言辞里得罪了他,当时没给他面子,他就这么算计冒辟疆呀
其实,要不是董白有这般的名气,又有宫里这个背景,此人真就算计成功了冒辟疆能洗白,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的一些思想和主张,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这是他如今立身的根本可要是你只管说一套做一套,那未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人跟人之间有矛盾,甚至于同行业间的竞争,别管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竞争,彼此互相下绊子这种事常有,要是只对着冒辟疆去,谁去管可要是拉扯无辜,尤其是拉扯更弱势的人进来,这就卑鄙了之于女子而言,这样的事是影响一辈子的。
便是董白这般的,要走的路不一样的女子,叫她这么坦然受之,这都不可能。
这要是换做一般的只是长的更好的姑娘,这是不给人活路呀
启泰觉得这人就是欠收拾,人利己是正常的,但是损人,这就是坏了。
难怪郭东篱生气,这事是真的很过分。
林雨桐将折子递给周宝,“送内阁,着内阁送律院,叫律院发布告,争取更多人的意见,请问政院协助处理”
于是,当天,律院就在京城先下了布告,且往京报送了稿子,请在京报上原文刊登。
然后第二天,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叫郭东篱的姑娘,上折子反对新律的关于谣诼之罪的量刑。
紧跟着,董白就去衙门,把官媒给告上。我没证据证明是阮大铖指使的你,但我就先告你。
这媒婆真给吓着了,这怎么话说的咱们说媒,可不就是如此吗咱赚的就是这么一份银子呀何况,这亲事不差呀董家的姑娘据说长的好,咱也没见着。她便是被皇后选去了,又能怎么样
跟那个红娘子一样,当了官了,可也没家呀一个女人活成那样就好了董家那家是,那母亲那糊涂的样儿,皇帝老儿家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定下这个姑娘做太子妃的。
或是因为长得好,做了其他的妃嫔宫里的皇后那般厉害,怎么可能有什么别的妃嫔皇上没有,太子只要不糊涂,就不可能会有。
所以,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像是董姑娘这样的,将来是没出路的要么嫁给不讲究的粗鄙人家,反正是规矩人家不会要这样的姑娘进门的。那就只能是像冒先生这样,脑子跟人不一样,偏还有些名气,有些才气的人,都离经叛道的,也算是契合吧。
真真是好亲事呢
只要相和,一边又肯花代价促成,那咱就是给麻脸的姑娘脸上擦上两斤粉遮挡,也得把事情给撮合成了呀
她是真这么想的,在衙门的大堂上,她也是这么说的呀且指天画地的,叫来旁听的人来给评评理,“这自来说亲,可不就是都捡了好听的说要是遇上那不上道的父母,要是不想点办法,婚姻这事也难成呀”说着,还指着围观的一个长衫男,“刘掌柜,你家两口子看上东城绸缎庄的少东家做姑爷,央求了我给你家说媒你家姑娘脸上那么大个痦子,人家那少东家长的一表人才,这亲事是怎么做成的没有我的嘴,能把那大痦子说的叫人家爹娘乐意做这亲”
是有那女方嫁过去,才发现男方是个瘸子。有些女方嫁过来,男方才知道女方长的又矮又胖。
虽说有两方的家长相看,但这得看怎么相看。
就像是瘸子,相看的时候对方不动,你也不能知道人家是瘸子。
女方矮胖,但人家坐在那里,长长的裙子遮挡着下面,你也不知道她的脚在虚空里晃荡着呢,全凭裙子遮挡了。
这种事不会倒霉的都碰上,但要是去打听,被媒人骗了的也绝对不在少数。
连外貌你都不能说考察到真的,更何况是其他的性情人品了要么人给儿女说亲事,总是提什么知根知底。知根知底好呀,大家彼此了解,省的被骗了。
不占理的事情,愣是被媒婆给说成了行业的潜规则,围观的议论纷纷。
冒辟疆就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人只这一辈子,好容易来世上一遭,非要给一个不愿意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吗很多人把这种不幸说成是命。可这是命吗这不是命,这是”
肃静
话没说完,上面的惊堂木被拍响了。
坐在上面的大人肃着一张脸,这是在大堂上,不是叫你选宣讲的哪怕你有名声,那也不行
媒婆也闭嘴了,老老实实的说话,“冒夫人是没有委托咱们说媒”
这句话可算是说出来了。
“可我以为,是冒先生怕冒夫人不喜欢现在说的这门亲事,才叫人托我跟冒夫人通气的。”
那委托你的是谁
“是一位姓刘的官人,说是冒先生的朋友,其他的并不知道。”
在京城做府尹,没几把刷子行吗案子开审前,该查的都查了。像是被高度怀疑的阮大铖,就是头号嫌疑犯,他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都在调查之列。他的老婆姓刘,那自然他的小舅子就姓刘。且他小舅子常年在他府上住着,帮着他料理一些庶务。
于是,马上着人,把阮大铖的小舅子给请来了,叫媒婆指认,“是这个人吗”
是就是这位刘官人。
结果人家这小舅子是真舅子,认的可利索了,“对就是我指使的我姐夫对我恩重如山,谁欺负我姐夫都不行他姓冒的凭什么下我姐夫的面子不就是男人喝了几杯酒,说话稍微有点不妥当吗我姐夫要是说的不对,他可以不照办呀只当没听见就行了,话也是只两个人听的见的事,他非得当面给人难堪吗况且,我姐夫多大年纪了不说跟他爹年纪相仿,跟他祖父年纪都不差多少吧再说了,论起文采,我姐夫弱吗我姐夫是万历年间的两榜进士,他姓冒的算什么人品卑劣因婚事违逆母亲,是为不孝因婚事惊动皇上娘娘,是为不忠他先是贪图美色,不惜抛弃妻子,是为不仁。对朋友不容小错,苛于待人宽以待己,是为不义。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冒辟疆被此人说的面红耳赤,气的指着对方,饶是再机变,在大堂上也说不出别的来。本来没理的人,愣是给狡辩出了三分理。自认了这事,把阮大铖护的滴水不漏。
反正人家认错了,对董家的姑娘表示歉意。但是事也犯了,就这么点事,你看怎么判吧朝廷说要改刑律,但在没改之前,还得照没改的这点给判,对吧所以,看是叫我劳改几年吧
很光棍
这事情就这样了这事只要人家小舅子不改口,就拿阮大铖这种人没法子。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阮大铖是个小人,但那有怎么样
小人犯法吗
衙门能参与的就这么多了,但是先是朝廷宣布征集大家的意见,问这个谣诼之罪的量刑怎么改,紧跟着,就出了这么一件案子。再结合最近的流言,大家懂了董白这姑娘挺倒霉的,命犯小人人家跟冒辟疆没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
还有人说,这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吧冒辟疆要是没名气,也没人在乎他看上的姑娘是谁。人家姑娘好好的,也不会拉扯到这些事里。
总之,很艰难的辟谣事件,因为郭东篱的折子叫事情变的简单了起来。
董白在家里请客,举杯郑重的敬郭东篱,“谢你了”她面色复杂,其实,她确实是比别人傲她总想着,我也就是出身不好,别的我哪里比别人差了。当隐隐的觉得先生可能更看重郭东篱的时候,她内心深处,不是没有那样的想法。太子那样的少年不说身份,就但说太子那是个少年英气,却又沉稳如山的人。自己虽身在宫廷,每日见皇后,但见太子的机会,每旬只一次,还只在问政殿,远远的看见过。如果说少女有旖思,那么,这样的少年难道不会在心底留下印记
当知道郭东篱每日能进出东宫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有过一股子不服。心里想着,我在乎的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那个少年本身。
说什么王侯富贵贵是有的,富有天下,也该是富的,但富贵却不是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宫里其实比别处都简朴,且简朴的多。
她在乎的真不是这个,她心里大概是有点向往那样的少年吧那是一种失去父亲之后,任何人都没能给她的安全感。
这种不服不敢露出来,不敢叫任何人看见。可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不服的。
直到这次,郭东篱果断的进宫了她进宫之前,跟她们都说了她们以为她是去告状去的,但她没有她上了一道折子。
她没说上折子的事,不是有私心而是新律是皇上和娘娘这些年一力主张的事,而她却从中挑刺,一个不好,万一上面恼了怎么办这是有风险的。
所以,她谁也没说,自己去了
跟她比起来,自己差在哪了其一,自己没这样的胆子。其二,自己想不到事情还能从上面以这个角度去处理。
这便是先生说的,高度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不同。
大概也许真的,只有她是合适那个位置的。
她此刻端起酒杯,真心实意的敬她,“从今儿起,我服你。”
说这个干嘛服我能怎么的咱俩将来也不在一条线上,对吧相互帮衬就可以嘛
郭东篱豪爽的给喝了,吴应莺垂下眼睑,想起爹说的话,“那样的位置上,你不合群不行做任何事,跟人相处是首要的你是奔着那个位子去的,连与人相和都做不来,你还能做来什么”
可这些姑娘真不是爹想的那样,只是一群女娃娃。
吃酒没吃多少,聚了半天,该散了。刑沅说要去师傅家过年,而且过年有事要忙。她干的事挺神秘的,郭东篱也就不问了,忙去吧
看着吴应莺上了马车走了,又目送吴香儿跟着接她的哥哥离开,方以慧左娴雅和杨宝莲都急着回家,年关跟前了,真不能跑了。只朱谷雨站在她的身后,她看她,“你先走”
“我跟你走吧”朱谷雨知道郭东篱还得去别院,那里太偏,还是自己陪着吧。朱字营出身的责任便是戍卫皇家。这是将来的太子妃自己有责任陪着她
郭东篱也没多想,也知道朱谷雨的情况,朱字营跟别的地方不大一样。
两人上了马车,优哉游哉的走着。半路上了,郭东篱把荷包里用糯米纸包着的糖分给朱谷雨一个。
一到嘴里,朱谷雨就愣住了,“宫里的”且一定是先生做的。每年先生做糖,都会给朱字营送好些。以前朱字营多是些没父母的孩子,现在孩子都长大了,但是娘娘还是坚持叫人送。这种糖每年年底都能吃到。
她用舌头挑着糖在嘴里转了几转,就笑道,“这是加了果浆的糖,这种糖太子殿下最喜欢。”
郭东篱点点头,确实太子递给她的。
朱谷雨看郭东篱的样子,本想提醒几句的,想想算了,别说了吧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别多嘴
两人在路上谈天说地,也不算是远,小半日的工夫,就到了别院了。
一回来老仆就迎上来了,“姑娘,老爷来了”
郭东篱就看天色,这天都黑了,雪花还都飘着呢,这怎么还没走呢
她先安顿朱谷雨,“去洗漱吧,晚上咱们一块睡,我把客人打发了再说。”
成呀人家的家务事,朱谷雨也没管,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别院真好,清净安逸洗漱倒是不急,她想转转,尤其是看见依山的几株红梅,就更喜欢了。这是一种跟朱字营所在的山不一样的感觉。
那边郭东篱直接去正堂,平时人少,这里甚少用到。也就是最近,带着同窗回来,下面的人才把这边的地龙给烧起来,不用的地龙才用会有一种微微的霉味。郭东篱都一脚进去了,又退回去,在外面挂着的布袋子里抓了一把干菊花,进去直接扔在小火炉上吊的铜壶里,一会子工夫,热气熏腾出菊花味儿来,将那股子怪味直接给冲散了。
郭培民放下手里的书,等着这孩子叫自己一声,然后坐下来父女俩说说话呢,结果她忙个没完,不疾不徐的。
他轻咳一声,“别忙活了,坐吧,我没那么些讲究。”
“是我在宫里养娇气了,以前稀松平常的事,如今却有点受不了。”她说着就坐过去,穿的是骑马装,因此坐的时候大马金刀的,一点也不淑女。坐下了,看见对方又皱眉,她就知道,这是又看不惯了。
看不惯你别看我都跑这地方了,躲着不见你了,你怎么还瞧我不顺眼呢
她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不耐烦,“有事”
郭培民将一份京报递过去,“这折子是你递的”
是啊
“递给问政院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要是递给问政院,他们能马上就给你递上去”
为什么我要递给问政院,“我的先生是皇后,我请我的先生代为转交给问政院,哪里不符合程序了吗”
郭培民怔愣,“你直接给皇后”
是啊
郭培民站起身来,在厅里转圈圈,好半晌才转身过来,低声道,“你这样容易惹祸”
郭东篱抬眼看他,“怕我惹祸牵连你们”
郭培民坐回去,“不管怎么说,你是郭家的女儿”
“我可以不是郭家的女儿”郭东篱跟她对视,“我跟着母亲离开郭家那天,就不算是郭家的女儿。我的性子已经形成了,我终有一天还是会站在朝堂上的在朝中为官的,只要做事,就有错的可能不若这样,你把我从你们家的族谱上划拉去”
混账“你把为父当做什么人了不管我跟你母亲如何,我心里是希望你好的你母亲带你出门,是你母亲要求了,家里不是容不下你,我更不是不要你。我跟你母亲走到那一步,有我的过错,但是,我跟你母亲最根本的矛盾是对很多东西的认知不同。你外祖母来自云南,她的母亲是百夷人百夷女子自来就跟汉人的女子不一样,也教导的你外祖母跟别人不一样而你母亲受了你外祖母的影响,她所求的为父无法给她。她认为重要的是,为父却不知道重要在哪里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跟你母亲和离,为父有错,但并不是说为父就是坏人。你不能总是对你的亲生父亲存在偏见。”
郭东篱摇头,“没有偏见我对你不了解,何来偏见我跟我母亲生活,我又不是郭家要承袭香火的儿子,所以,我是可以跟郭家无关的”
郭培民看着这个孩子,好似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沉默了半晌,而后坐回去,“京报我看了,事情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出这个头,是为了什么的宫里能叫刊登出来,这就是说,对你没恼怒这是侥幸,但是你得知道,天威难测的道理。我来,就是告诉你,谨慎些,再谨慎些。很多人都在传,皇家是要从你们之中选太子妃”
“没有”郭东篱直接摇头,“这是没有的事,先生早前就说过了。”
郭培民觉得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皇后要不给你们那么说,你们的心思就没那么纯净了,这叫皇后怎么选他就说,“选还是要选的,肯定是要选的但是太子妃不好做皇后是那般的脾性,又把皇后做到如今这个份上历代的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史书上的东西不能全信。但只这位皇后来说,真就是亘古未有太子妃想做到她那般,难太子便是再好,那不是个好去处。”他说着,就又是一叹“你成不了太子妃,所以,你就得注意点,离太子远些。这才是保全之道至于你的婚事在亲戚故旧家找一找,总能找到本分厚道的孩子的”
本分厚道,不就是要找个老实憨厚不计较也没本事计较的人来吗
郭东篱站起来,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了,“我成亲不成亲,那是我的事我有产业能维持生活,头顶有片瓦遮身我就知足,我还是皇后的学生,我身后有依靠我以后有差事,我有俸禄可以拿我便是一辈子不成亲,我一心用在朝事上,朝廷也会给我养老所以,我这后半生什么样儿,真不劳你操心。便是真要成亲,我还有先生呢我将婚事交托给先生,父亲可有异议”
你这孩子
父女俩不欢而散,雪还下着,天也黑了。郭培民便是再生气,这个点也走不了了。
由着老仆去安排,郭东篱站在厅堂的门口,看着洋洋洒洒的飞雪。山下零星的能听到鞭炮声,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山上好清冷呀过年,就该跟亲人一起吧
如今,山上倒是有一个是自己亲人的人,可这种孤寂比之前更甚了。
朱谷雨一身雪的进来,她收了脸上的怅然,欢喜的笑起来,“去转了老旧的房子里,没什么可瞧的。”
没有别有一翻景致呢。
忙了一日,吃了饭早早的歇了。却不想第二天一早,老仆来说,“姑娘,有客”
是常家又来人了吗
郭东篱有点微微的烦躁,“若是常家的人,你就报给郭老爷。”
不是是之前在这里避过雨的客人。
避雨
郭东篱一愣,便赶紧往出走,“几个人”
三个但只一个是之前的客人。
哦郭东篱往出迎,就见到站在大门口的三个人。
“殿下”她疾步迎出去,怎么也没想到是太子带着谷有道和王承恩来了。
启明看她,一身家常的衣裳,半旧了,跟当日在山上见到的时候并无多少不同,“打搅了。”
不敢“先里面请吧”说着,就看谷有道和王承恩,以目问询怎么上这儿来了
王承恩就指了指山下的村子,“怎么说也在村里住过,我们带着人给送点年货,都到了地方了,顺便来转转。其他人都在山下呢”
郭东篱心里舒了一口气,又叫人赶紧备饭。
朱谷雨进来一瞧,心里就了然,然后跟郭东篱道,“不是有熏好的兔肉吗炒个熏兔肉丁吧,昨晚那个就很好吃。”说着,还跟启明道,“殿下,兔子是东篱熏的,味儿可好了。”
启明就看郭东篱,“就那个吧粥、饼子、小咸菜搭着就行。”
郭东篱应着就出去了,老仆听见叫殿下,便知道是谁了可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没事”郭东篱自己上手,“就家常饭吧,殿下简朴。宫里也一直是这么吃的”
然后一盘酸萝卜条,一盘泡白菜,一个酱瓜子,一个熏兔丁,一碗杂粮粥,一盘玉米饼子就这么端来了。
启明问她说,“平时也不吃细粮”
郭东篱便笑,“也不是玉米饼子里一半是细粮,您尝尝就知道了。”
但总的来说,还是过的简朴。家里的老仆好几个,这个年纪的人了,做活不成,偏还得用药养着,所以,她的日子过的是真不宽裕。
他就问说,“这山也不小,只在山上谋些营生,收益也该不错。”
郭东篱点头,随后又怅然,“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了想还是不合适。山上我要用,就不能再叫别人上来了。如此,山下的人就会不满若是再以此赚钱眼红的就更多了我是挣了钱了,可日子却难消停了。如今虽说身份便利,能用起来了。但是想想,又何必呢这些年山下的人免费进山,是我给他们的便利。可他们护着我,也是给了我清净的日子过。再加上一当差,有了银子拿,日子是能过的。”
这边正说着话了,郭培民一掀棉帘子,直接进来了。
郭培民没见过太子,自然也不认识启明是谁。只是进来一瞧,男男女女的,圆桌围一圈吃饭呢。他当时便面色铁青,成什么体统。
见他要张嘴,王承恩赶紧起身道“殿下,是武定侯之后郭培民”
启明抬眼看了过去,然后嗯了一声,“免礼了。”
郭培民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这是太子这就是太子他噗通一声跪下,“见过太子殿下”
王承恩就道,“请起吧,殿下免了礼了。”
郭培民这才起身,那边启明就道,“添一双筷子吧。”
郭东篱忙看了在门边的老仆一眼,那边立马端了粥拿了筷子来。
郭培民坐立难安,抓着筷子的手直抖。
启明没理他,继续跟郭东篱说话,“你在城里住,倒也没有不方便。只是你这边多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山路再是走的熟悉,可对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大方便该接到城里还是得去城里的。林家在搬到侯府之前,有个小院。那院子如今也没人住,更没人敢买拢共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事,你回头带人搬过去吧”
郭东篱还在琢磨,这一花可得几十两呢,结果那边郭培民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地上了,他满脸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郭东篱便是再迟钝,也有点明白了。那院子正是因为出过皇后,所以才不敢轻易处置。也没人敢轻易就接手。太子今儿说那院子叫自己住这不是钱的事,这里面透着一点别的意思
她抬起眼睛,嘴巴微张着看太子。太子不疾不徐的吃饭,把最后一口粥也喝了,这才起身,“吃好了,出去转转,消食。”
真走了
郭东篱手里还端着碗呢,朱谷雨戳了戳她赶紧的这是要单独跟你说话,还愣着干什么你以为太子是叫我们一起跟着去消食吗
郭东篱愣了一下,才慢慢的放下碗,起身跟了出去。
山上走着并不安全,启明也没去别处,只在别院里慢慢走着,等对方跟过来,他也没着急,照样不疾不徐。直到转到后院,抬头能看见开着的红梅,这才站住脚,“你是怎么想的”
郭东篱心跳的很快,她是从没往这边想过因此,怎么想的她沉默了,老实说,“殿下,我真没想过。”
哦为什么呢
“在大部分人眼里,我都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好姑娘,又怎么去敢肖想太子妃”这真是实话,“外祖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其实带我走过很多地方。她跟一般的女人有点不一样她的母亲是百夷人,百夷人”
“百夷人自来一夫一妻。”启明将她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所以,你外祖母跟你外祖父过的不算愉快,你父母更是以和离结束”
是郭东篱低着头,“外祖母和外祖父常年分居,带着我四处的游山玩水,也不愿意在家里呆着。母亲虽果断的和离了,但到底是郁郁寡欢女子寄情出去,所托非人,便了毁了一辈子。因而,我自小习武勤快,便是想着,有朝一日,我长大了,能出去当差,我不要成亲,我不受谁的伤害”
启明就笑,“你觉得普通的男人都是那样,那这皇家贵胄,你连个和离的机会都没有,是吗”
是
启明点头,“人之所以受伤害,先得是你用心了可心随谁呢心随你。你若不动心,谁也不能伤你。”
郭东篱抿着嘴唇,“殿下这话是欺人呢以殿下这般,不说贵重的出身和身份,单以殿下这个人来说,有几个少年能比呢这样的少年,有几个姑娘会不动心我不做妄想,自持便心能安若身份换了”
启明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哦你是觉得孤抛开身份,也还行。”
郭东篱愕然了一瞬,而后憋红了脸,“殿下”这么故意逗人玩就不厚道了。
启明朝另一边指了指,抬脚朝那边走,“孤也觉得你很好”
骗人您是觉得我合适
启明没否认这个话,“缔结夫妻,合适二字就是最紧要的。你觉得身边有比你好看的,有比你才情高的,有比你出身更好的,是吗”
是刑沅董白都极好看,吴香儿也不遑多让。
方以慧聪明少有人极,左娴雅性情好出身好,他祖父左光斗是何等人人物,还有杨宝瓶,她细心温和娴熟端庄,只那一静一动的姿态,自己就是再怎么学也学不来。就是吴应莺,人家也不差,出身将门,跟祖将军家有姻亲,她家学渊源,虽武艺平平,但朝中武将,甚至是文武官员,她知晓的都颇多。
而这些,却都是自己欠缺的。
启明认真的看她,“可你看人,却总先看对方的长处。你说刑沅董白长的好,但你却不说刑沅背景复杂,不说董白孤傲。你说吴香儿貌美,却不说吴香儿性情单纯。你说方以慧聪敏,却不说她心思过于单一,智商在上,而情商在下。你说左娴雅出身好,却不说她遇事喜左右逢源。你说杨宝瓶规矩好,却不说她的刻板。你说吴应莺对文武官员如数家珍,却不说她家人一心攀附富贵。你看人长处,用人长处,纳人长处。你欣赏别人的长处,且包容别人的短处。这就是在孤眼里,你比别人好的原因。”
郭东篱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是低着头,没说话
启明余光瞧见了,才接着道,“况且,长相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孤就觉得,刑沅长的过于媚气,董白过于冷傲,吴香儿个人太小,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孤虽没仔细看过她们,但眼睛扫了一眼之后,就觉得你站在人群里最耀眼合眼缘了,这大概就是合适吧”
郭东篱脸猛的一红,紧抿的嘴角也放松了。
启明扫了一眼,然后看向皇宫的方向以前总觉得自家爹的审美有问题,恨不能变着花样的夸自家娘是天下第一美。如今再想,哪里是爹的审美有问题而是男人难做便是
做皇帝的男人和将要做皇帝的男人,都不能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