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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四月五四
    在此之前, 程延从没有觉得由这里回他办公室里的路那么长。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满是玻璃隔板的走廊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却像置身于一处谜一般的幻境里, 脚步虚浮,连终点都看不清。

    途中有无数的员工向他点头致意或者笑着打招呼,他就保持着那样恍惚的表情,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 一定很难看。

    程延关上门,手撑住扶把,靠着门板, 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压抑着的东西排出来。

    她在恋爱了吗

    程延直直地抬起头, 看向落地窗外的街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这个消息。

    林四月和一个人在交往。

    他们毫无芥蒂地将这个消息传遍每一个人, 那么坦荡又直接。

    不避讳任何人的目光, 像曾经的他们那样。

    陷入热恋的林四月是怎么样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 她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何止一个公开的身份。

    她根本不会在意知道消息的自己会是怎样的,也根本不会去想,他疼得是不是快要死了。

    林四月是个报复心多重的人啊, 她势必要把自己给予她的难堪和痛苦, 加倍奉还的。

    程延的心口紧紧地攒成一团, 像是被人揪起, 一点也不肯松开。

    她终于还是不要他了。

    对啊,她连一声“再见”都不愿意给他,焉知那句“新年快乐”不是口是心非。

    是他沉醉在她给的虚假温柔里忘记了, 林四月到底有多恨程延。

    周瑞敲开程延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前,神色并无异样地做着事情,他把签好的文件放在他的桌子上。

    “和我们老周家的合同,我给你签好了,还有你之前要我帮你问的史密斯教授我也联系上了,他挺有意愿加入我们团队的。”

    周瑞说完,看着好友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狠了,他眼尾通红一片,开口的声音也哑得不像话。

    “我知道了,放这吧。”

    周瑞将身子靠在他的桌前,提到了另一桩子事“你家那个烂摊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找人了,不过你还真是下手不留情面,这一下子敲打下去,那老两口不得心肌梗塞啊“

    程延合上面前的文件,没有说话,他唇角都泛着几分白。

    周瑞打量了他一番,好心叮嘱道“你注意点身体啊,你要是先垮了,让我们几个怎么办”

    他想了想,踌躇着还是没敢说出四月的事情,只敢隐晦地说道“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你”

    “周瑞。”

    程延打断了他。

    周瑞怔愣地看着好友,却看到他的双眼湿淋淋的,他双手撑住桌面,覆在眼睛上,按压着眼球,擦去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的眼泪,然后听到好友的声音。

    “我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去死。”

    “”

    周瑞傻傻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好友,突然在他脸上明白了一个词,叫做万念俱灰。

    四月在陆简庭家吃完饭,喝了点热茶,就准备起身离开。

    陆简庭给她打包了一些食物的分装,提在手上叮嘱道“要按时吃饭,我听你助理说,你最近还挺乖。”

    四月狐疑地抬起头“你连我助理都买通了”

    陆简庭无奈地把一大袋食物递给她“见到了随口问了两句,我可没有监视你的习惯。”

    四月接过,笑了笑“你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说话尾音都是上扬的。”

    陆简庭的父亲在新年前后终于脱离了危险,并且被接回家过年,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奥佳的改革初见成效,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所以今天才有这闲工夫来给四月做饭。

    陆简庭双手撑开,伸了个懒腰“那可不是,要不然哪有空伺候你”

    四月看他眉眼里都透出的轻松,也真心地为他高兴,她拎着袋子走出门,摸出钥匙,就准备回去睡觉。

    她最近很嗜睡,办公室的小沙发已经换成了沙发床,被子枕头靠枕一应俱全,方便她午休。

    晚上更是吃完饭散散步就困得直打哈欠。

    她进屋脱了大衣就准备去洗澡,却在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周瑞的电话。

    周瑞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咬死了一句话问四月“我们在淮海路的srg 91,姐你能不能来一趟啊”

    四月夹着电话,给浴室放热水,然后很冷淡地对他说“不能。”

    周瑞急得快要疯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程延都要死了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四月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但还是很快收起情绪,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打110或者120。”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像被什么东西打断,“滴滴”地挂了电话。

    四月放下了手机,在原地发了会呆,才起身去洗澡。

    电话那头的周瑞看着把自己手机夺去的男人,有些委屈又有些心酸地骂着好友“抢什么抢喝这么多还有力气抢手机她听到你要死了都不在乎”

    面前的男人已经喝到快要断片,但还是握着他的手机,固执道“不准打扰她”

    他红着眼睛,不再压抑听到那句“你死了她都在乎”内心的难过,垂下头低低地说道“不能让她更讨厌我。”

    “”

    周瑞看着好友靠着最后的意志都要坚持的执念,翻了个大白眼。

    晚上九点半,客厅的电视机上放着动画片,四月从浴室出来,吃了半根香蕉,就敷了脸准备去睡觉。

    但是门外传来一阵响声。

    她有些警惕地从猫眼看出去,就看到一团黑影蹲在她家的门口。

    她沉思两秒,打电话准备报警,结果就收到了周瑞得逞的短信。

    “姐,家门口快递签收一下。”

    艹。

    深更半夜四月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

    但是下一秒她还是平复心情,对着肚子的小东西说了三遍“对不起”,然后在心里求他别学。

    打开门,门外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隔着半米的距离,四月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她平静地与他对视,看到他委屈巴巴的眼睛,和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局促。

    四月先打破了平静“你在这里不是还有套房钥匙呢,自己回去。”

    程延乖乖地站着,却摇摇头不说话。

    四月头疼地想到,那倒也是,周瑞都铁了心把他送来了,怎么可能还会留钥匙给他。

    她扶着额头,到底还是偏过了身子,让他进屋。

    进了屋的程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四月靠在厨房的料理台看他“你是木头人”

    他却睁着眼睛,像是听不懂一样。

    四月忍住脾气,对他说“找地方坐啊。”

    他抬脚走到沙发边,却又站住不动了,然后抬起头,看着四月“我身上脏。”

    四月被气笑了,她歪着头“怎么的还想在我这我给你洗个澡沐浴焚香”

    可是她忽略了一个醉到彻底不清醒的男人的底线,面前的男人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然后低低地说道“想。”

    四月的身体一顿。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重复道“我想的。”

    四月放下手里的杯子,她捏住杯壁的指尖微微发白。

    然后她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垂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说“可我知道你不会让的。”

    四月的眼睛倏地红了。

    一瞬间翻涌的情绪席卷了她。

    她突然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露出这样不设防的表情,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委屈可怜的情态,为什么要这般示弱离她的生活远点很难吗

    可是到唇边的话,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走过去,隔着沙发看着他,将手里的醒酒药放在茶几上。

    她蹲下身子,起身的时候以后恢复了正常,只不过看了他几眼,就转身回了房间。

    她站在房间的门边,对他说“我睡觉了,你自便,酒醒了就自己回去,不要打扰我。”

    程延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看着那个女人进了屋,“啪嗒”一声关上了门,然后,落了锁。

    四月今晚睡得实在有些不安稳,她先是有些反胃,睡着之后隐隐地觉得肚子有点痛,心口惴惴不安。

    进入睡梦的程度也很浅,好像一个声音她就会醒过来。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眼钟,发现她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她起身喝了点水,点了一只安神香,才重新进入梦乡。

    她没去管客厅的男人,因为外面听起来静悄悄地一片,她以为他已经离开。

    直到第二次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有一双手横亘在她的身前,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后背贴上一具灼热坚硬的胸膛,耳边有人落下缱绻温柔的吻,熟悉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四周。

    是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还带着清冽的他整个人的气息,靠着四月的耳鼻,温温热热的一片。

    他抱着她,手搭在她的小腹,靠在她地耳边轻轻哄她“别怕,睡吧。”

    四月的意识已经逐渐飘远,来不及多想,就那样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