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言声等待签证的日子里, 他们还回了一次安城,殷言声去疗养院看了一回姥姥,又去公司安排了一些事情。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 席寒殷言声两人正式踏上了去法国的旅途, 从京都到巴黎直飞, 再从戴乐高转乘到南部,大约花费了17个小时左右。
席寒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开始恹恹的。
早上七点登机,两人都是头等舱,座位空间拉出来就是一张床, 中间隔了一层帘, 本来空姐要拉上保证隐私,席寒没让, 自己一转头就能看到殷言声。
殷言声就在席寒旁边,刚起飞平稳了就看到席寒已经换上拖鞋和睡衣,接着盖好被子躺着,窗外是云层蓝天, 迎着阳光是像是一层细碎的金光, 这种场景堪称浪漫, 只看一眼都觉得心情很好, 某人闭着眼睛,神情恹恹。
殷言声从自己座位下来, 走到席寒身边, 席寒往里面挪了挪, 空出了一个小小的位置,他说“小朋友,坐下。”
殷言声搭了一点坐下“不舒服吗”
席寒说“也不是不舒服。”
殷言声猜测他有些难受,便伸手去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空姐送来红酒,某人的眼睛睁开,有了一点点的精神。
空姐倒了两杯,殷言声尝了一口,席寒坐起来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后又放下。
坐的是法航,餐品一个一个上,前菜正餐甜点都有,殷言声觉得味道还不错,再一转头发现席寒只在那里喝酒,一瞥刀叉上面干干净净的,可能是一口没动。
他走过去也不说什么,干脆自己递到唇边喂,把那空姐看得一愣一愣的,低声用法语问席寒“请问您是否需要特殊帮助”
约么是以为眼前这位男士双臂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哪里知道已婚的男人是多么恃宠而骄。
席寒说不用,再自己吃掉递到唇边的食物,殷言声听不懂两人说什么,只再他吃完一口后再递过去一口。
空姐看殷言声的目光仿若看贞德再世,身上索饶的是圣光,席寒被喂了两口后终于肯动手了,自己挑挑拣拣地吃了点,接着又睡下。
十多个小时,全部是躺过去的。
殷言声以为他这一路都会是这样,结果到戴乐高中转的时候席寒精神起来,牵着他的手往休息室走,等到休息室沙发上时又懒散了。
第二段旅程很短,几个小时后到达南部之后一个男人在机场接,也将近五十了,身边还跟着一位二十左右的男的,看起来又些拘束,见到席寒了用中文问了声好。
席寒淡淡地点了点头,尼诺很高兴,慢慢开口“您能来妈妈一定很高兴。”
他没说什么,只牵了小朋友的手上了车。
地广人稀,一眼望去尽是农田,偶尔有树掠过,在车窗外快速地滑过,人少得过分。
开车的人叫加里,是阮玉灵的丈夫,同时也是尼诺的父亲。
他显然很高兴,一路上用磕磕碰碰的中文开口,说的意思大致就是感谢找回尼诺,同时非常高兴来席寒这里做客。
席寒偶尔应了一声,一路上倒也不冷清。
车行驶进村庄里,在门户前停下,当推开门的时候一位女人站在那里,长发身着一条绿色长裙,细纹像是蛛丝一般不可避免地爬上她的眼角,她目光落到席寒身上,闭了闭眼像是隐藏什么似的,最后开口“你来了。”
殷言声站在席寒旁边,视线落到席寒母亲身上,五十左右,鬓间有了白发,面上也有皱纹,同样的年龄江家姑母看起来最多四十,不够就算这样仍能从面容上窥见年轻时的风姿。
其实席娇娇和她生得像,不像他的父亲。
席寒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阮玉灵说晚餐准备好了,邀请他们去吃。
餐桌上坐了五个,中餐法餐都有,准备得很丰盛。
阮玉灵看着席寒身边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身姿挺拔,眉目凌厉好看,两人手上带着同款的戒指,她便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殷言声方才问了一声阿姨好,现在也不说话了,倒也不是故意,只是性格使然,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挺冷的。
阮玉灵突然开口,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言声。”
阮玉灵道“是哪里人呀”
其实殷言声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开口问这个,席寒话少,饭桌上基本没开口,阮玉灵只是从他这里说上几句话,知道一点关于席寒的事。
他认真答道“安城。”
阮玉灵便笑一笑,她笑地时候眼角皱纹看起来都很温柔,有那种江南人士的感觉,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嗯,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又问了几句别的问题,殷言声都一一答了,这些问题都是日常的话,诸如什么时候结婚的一类的,不算隐私,让人感觉不到冒犯。
一顿饭也算是过去了,从始到终,席寒只在开始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
阮玉灵说“我准备了一间房子,就在二楼,里面东西都是新的。”她看了看席寒又看着殷言声,轻声说了句“晚安。”
二楼的房间挺大的,床也很大,两个人躺下绰绰有余,席寒洗了澡出来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某位小朋友也在他身边躺下。
席寒把手搭在他腰上,没带什么地摩挲一会“小朋友觉得这里怎么样”
殷言声看了看窗外,其实现在不过是晚上十点,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的虫鸣声传来,更衬得夜色寂寂。
国内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无论是京都还是安城夜色迷人,繁华一片,唯独这里仿若没通电似的。
他老实开口“好安静,人好少。”
地广人稀,白天也没有很多人,要走很远才能看到另一户人家,家家门口种着果蔬,和国内仿佛两个世界。
席寒笑了一声“挺没意思的吧,小朋友要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去别处。”他声音含着笑,尾调呢喃仿若说着情话“去巴黎转转,再去塞纳河圣米歇尔山,小朋友要是喜欢田园,我们就去普罗旺斯。”
他说了好多地方,都是耳熟能详的,末了道“就当是给我们小朋友补上蜜月旅行好不好”
殷言声心说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旅行的,自己把席寒的腰环住,两人贴在一起,嗅着竹木的气息开口“今天加里为什么要说感谢你”
席寒说“尼诺曾经丢失,他们找了很多年,到最后阮玉灵甚至精神出了一点问题,我帮着找了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殷言声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一位母亲把其中的一个孩子抛弃,转而为了另一个孩子丢失而精神出现问题,这对席寒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席寒拍了拍殷言声,开口说“都过去很久的事了,没什么关系。”
他静了一会又道“其实你也看到了,坦白讲,江家的资源的确很好。”这个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什么可辨驳的。
席寒亲了亲殷言声,低声开口“小朋友困了就休息吧。”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身边人,渐渐地有呼吸声传来,身边的人许是累了,睡得很熟。
席寒没什么倦意,只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的时候早上醒来,楼底下早饭已经做好,燕麦加可颂,加里有个葡萄园,还有个小型的葡萄酒加工厂,人工费用高多数时候都会自己打理,阮玉灵会帮着他。
他们家里养了很多动物,奶牛母鸡都有,还有几只鹅,这边的鹅也凶,长着翅膀来回扇的时候气势汹汹,有只竟然胆大包天的去啄席寒。
席寒当时背对着鹅站着,大鹅冲过来的时候殷言声眼疾手快地捉住长脖子,他眉骨锋利眸子沉沉,任手里的大鹅怎样扑腾都不撒手,低声威胁“你要是再敢啄席寒,我就把你炖着吃了。”
鹅被吓着了,扇翅膀想要打人,殷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远了点继续教训。
最后还是尼诺把鹅解救出来,他磕磕巴巴地开口“你您们能不要吃它吗它是我们的宠物。”
殷言声松开手,鹅爪子一落地就跑。
目睹了全程的席寒伸手点了点殷言声的脸颊“我们家的小朋友好凶,鹅都被吓跑了。”
殷言声脸绷得紧紧的,严肃开口“鹅欺软怕硬,就要给个教训。”
席寒笑,眼睛里像是有小钩子,不正经地开口“我软”
这小朋友憋了憋,到底脸皮薄,说不出什么话。
村里还有个教堂,石头砌的挺有特色,两人还在那里转了一圈,也是无所事事,还参加了一次小镇集会。
下午的时候阮玉灵搬了个椅子放在院子的草地上,晒着薄阳吹风,那椅子是木质的,有点像公园里的长椅,挺重的,她一个人也搬得吃力,席寒看着搭了把手。
阮玉灵大概没想到他会帮忙,愣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
在落日地余晖里她看着面前的人,身姿颀长气势不凡,已经和记忆里的远去,她们分明是母子,但这个时候却都觉得对方陌生。
阮玉灵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席寒目光看向二楼,殷言声在那里站着,他说“很好。”
阮玉灵顺着他目光看去,笑一笑说“我过得也挺好。”
她目光所及处是屋子,再远一点就是蓝天,远处有果园与田地,鼻尖能嗅到绿草与泥土的气息,阮玉灵说“这里安静,适合养老。”
席寒记忆里都是她哭的情景,歇斯底里地哭泣,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这般平和的还是第一次见。
就好像把一张灰色的图片慢慢地从脑海里剥离出来,换成了落日余晖,霞光像是细碎的金箔,连风都是温柔的。
席寒说“我以为你会找个更有钱的。”
他们的谈话不像母子,两个人都随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阮玉灵也笑笑“我年轻的时候爱慕虚荣,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便想走捷径,后来遇见江惠民了,以为能上一个阶层。”
“结果”她转头看向席寒“你们有钱人是不是看惯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心思”
席寒说“差不多吧。”
阮玉灵说“我那时候太年轻了。”爱慕虚荣是真的,后来后悔也是真的。
席寒垂眸没说什么。
阮玉灵说“我邀请你来这里,一是想谢谢你帮我找回尼诺,二是看看你过得如何,见你有心爱的人也放心了。”
席寒应了一声,他想了一会道“你当初那一百万怎么花的”
“给我爸妈了,让他们养老。”阮玉灵很平静“我觉得你能去江家已经是赢在起跑线上了,比跟着我要好得多。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虽然当时有点舍不得,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坦荡,像是在剖析自己,没有任何遮掩。
席寒站起身看向二楼,他的小朋友正站在那里,觉察到他目光了有些疑惑,偏头看着他。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很柔和。
天也温柔,风也温柔,白云舒展,最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席寒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说“挺好的。”
一切都在正轨上,过去经年,都达到了善终。
江惠民与江二夫人吵吵闹闹,阮玉灵也不再如记忆里流泪,他的小朋友就在他身边。
好像一场漫长的旅途到了终点,每个人都寻寻觅觅,到最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席寒上楼的时候殷言声问“你们说了什么”
“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那么开心”
“嗯,看见你就觉得开心。”
殷言声不说话了,有点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悄么地亲了一下席寒。
席娇娇,我看到你我也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到这还是结束了。
明天开始番外
谢谢大家的陪伴。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