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语气其实特别轻,但每一个带着哭腔的字落下黎芷心口上都沉如巨石。
一个字一个字砸的她心脏收缩喉咙发涩。
黎芷垂眸轻轻擦晨曦挂在卷长睫毛上的泪，薄唇抿紧。
这事黎芷用的手段可能不那么对，但她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结束上段包养关系做错了。
她心疼晨曦，看到她掉眼泪会难受,却没开口说对不起。
晨曦今天也不是想翻旧账，更不是要黎芷对她产生愧疚。
就只是碰巧这场戏共情勾起回忆，把自己当时的感受说给她听而已。
像是心底潮湿了一块,说出来见了光才会晾干，总在那儿闷着不提,时间长总要发霉。
“我哭完就好了。”
晨曦吸吸鼻子从黎芷怀里退出来，被泪水洗过后格外清澈干净的眸子看向黎芷。
轻声打着商量,“等我哭完,咱们这事就翻篇好不好”
黎芷食指蹭掉晨曦眼尾泪痕,低低的应了声，“好。”
晨曦就笑了。
眼里还带着水光，眼睛就这么弯起来。
像是午后粼粼湖面，闪着波光。
她真的特别好哄。
软的让人心尖发疼。
黎芷想吻她眉心,可惜落下她跟晨曦身上的视线实在是太多了。
整个片场的人现在全都或大胆或偷偷往这边看。
剧组的人不会注意到晨曦这个小角色，但黎芷作为大老板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
见她给晨曦又是披衣服又是擦眼泪的,险些惊掉下巴，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用剧本捂嘴小声议论两人是什么关系。
“我就说之前那匹白马是黎总送来给晨曦自己骑的吧，你们还不信。”
“那刚才的奶茶不会是黎总为了让晨曦喝，才请了全剧组吧”
“这么宠的吗”
“你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以前黎总夏天还请我们喝过水呢。当时导演还说黎总给面子，别的投资剧都没这个待遇。”
很多往常不注意的小细节，现在像是被线串起来的珠子,瞬间变的明朗清晰。
怪不得晨曦总是背着名牌包包。
长得那么漂亮，剧组里也不是没人殷勤示好过，晨曦全都没看上。
现在想想人家跟黎总在一起，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副导演懊恼的拍脑门，低声跟导演说，“晨曦还有几个镜头没补完，我本来说等她彻底离组再给红包，你看这弄的。”
不仅没给红包，连晨曦拍完戏在哭都忙的忘了安慰她两句。
演员杀青的时候舍不得角色或者一时难出戏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在剧组屡见不鲜。
今天但凡不是黎芷过来，副导演都不会忙的冷落晨曦。
现在闹的有点尴尬，让黎总亲自去安慰人。
“晨曦”副导演忐忑的轻声喊。
晨曦眨巴掉眼里的泪，扭头看向副导演，见他满脸尴尬愧疚，就先笑了，声音清脆，“副导。”
“我就是没能瞬间出戏，”晨曦拍拍脸，笑起来，“现在已经好啦。”
副导演余光瞥着旁边黎芷的脸色，发现对方虽然面无表情的站着，但目光尽数凝在晨曦身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初导演说给群演机会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啊。
主要是晨曦太低调了。
但凡换个作一点的演员有晨曦这样背景，在剧组里还不得把尾巴翘上天等人供着哄着。
拿架子做排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资本做后台。
反观晨曦，天天蹲在边上看戏，别说要个单独的休息室了，她就是连个助理都没有。
哪里像被资本包养求上位的小妖精。
这分明就是对正儿八经谈恋爱的小情侣啊，才低调不张扬。
副导演听晨曦主动替他解围，心里对晨曦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
“晨曦啊，剧组本来是想等你来补镜头的时候再给你送花，不过今天杀青怎么都得先领个红包压压。”
副导演从银灰色短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晨曦。
“谢谢副导”
晨曦也没客气，眉眼弯弯的双手接过来。
至于补镜头的时候送花，纯属就是说给黎芷听的场面话，给她面子讨好黎芷罢了。
晨曦向来看破不说破，顺着副导的话往下聊。
副导演又跟晨曦讲两句掏心窝子的话，那边就喊他接着去忙。
晨曦等他走开，笑着把红包塞黎芷口袋里。
黎芷低头瞥晨曦的手，疑惑的抬眼看她。
晨曦笑，“这是我踏足娱乐圈赚的第一个红包，送你了。”
本来都打算掏出来还回去的黎芷，听完这话又默默的把羽绒服口袋的拉链拉上。
不能丢了。
回去就放保险柜里。
“你们接着拍，有什么事情跟负责人沟通，我这边尽量给解决。”
黎芷跟导演说一声，示意自己要走了。
她本来今天就不是过来工作的，剧组的事情都已经进入后期，根本不需要她多问。
现在晨曦杀青，黎芷就打算直接把人带走。
“行，我送您出去。”
导演招呼副导演催道具组布置新场景，自己起来把黎芷送到宫殿外头。
晨曦伸手背过自己的包，手臂上搭着条围巾，跟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鞠躬挥手，“大家再见。”
“再见再见。”
“以后再见晨曦会不会就已经嫁入豪门了”
“你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
不知道谁小声酸一句，“晨曦傍上黎总有好资源，再见估计只能在荧屏里见了。”
晴然扭头朝后斜了眼，故意提高音量，“别拿自己的龌龊心思去猜测别人。”
她说完提着复杂冗沉的喜服裙摆大步往外走，“茜茜，你等我一下。”
片场气氛有些沉。
副导演笑着说，“别猜了，晨曦要是那种人可至于今天就杀青”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反应过来晨曦演的就是个小角色。
这剧是黎氏投资的，大老板黎芷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晨曦要真是那种人，怎么可能在自己金主的剧里就演一个小配角
这怎么着也得是戏份超过女主的女二啊
“那晨曦”
副导演语气随意如常，像是这话题不值得稀罕议论，“人家就是对正常谈恋爱小情侣。”
宫殿里的声音留下身后，晴然顶着风追到外面。
晨曦疑惑的停下来站在台阶下面抬头看她。
身后小张为两人撑伞。
三层台阶下，黎芷跟晨曦并肩站着，听见声音一起回头转身看过来。
两人一个容貌张扬明媚，一个神情清冷矜贵，说不出的般配。
晴然被她俩站在一起的画面冲击的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张，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还是晴然的助理抱着一捧花跑过来提醒她，“你给晨曦杀青订的花忘了拿。”
黎芷表情淡漠的抬眼朝晴然看过来。
本来天色昏暗外面就冷，晴然对上黎芷的眼神，后背莫名发凉。
“恭喜你杀青。”
外面地湿，晴然的喜服因为后面还有剧情就没换。
她不好亲自下去，就让助理替自己把花送过去。
晨曦没想到晴然给自己订了花，下意识的扭头看黎芷。
黎芷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导演站在台阶上乐呵呵的说，“还是晴然想的周到，晨曦就拿着吧，当是全剧组的心意。”
他打圆场，“过两天可能要来补几个镜头，我到时候提前打电话通知你。”
导演都这么说了，这花要是不收就显得心虚。
“谢谢。”晨曦接过花束，低头看了眼。
一捧花，中间是白色小雏菊里面点缀着满天星，边上是薰衣草。
晨曦装作没看懂，不动声色的把花反手交给张助理，跟台阶上的两人再见。
晴然看着张助理怀里的花束，眸光闪烁。
她双手攥紧腿侧裙摆站在宫殿门口的台阶上，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狼狈的低头从晨曦跟黎芷身上别开视线看自己脚尖。
她勉强扯着笑跟导演解释，“我跟她挺投缘的。”
说到底晴然顾忌的太多，连大胆承认自己性向的勇气都没有。
她既做不到像晨曦这样坦荡，也不可能跟黎芷一样无惧舆论。
导演拍拍她手臂，“走，今天把剩下的那部分拍完。”
她们拍她们的戏，已经杀青的晨曦跟黎芷朝露天停车位走。
晴然的事情晨曦跟黎芷说过。
当时大小姐的原话是，“我不干涉你交朋友。”
最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端着杯子低头补充一句，“别走太近。”
晨曦跟晴然一直保持着距离，晴然应该能感觉到。
可能是觉得自己杀青了以后没什么合作机会，加上不想让她孤零零杀青，晴然才给她准备了花。
晨曦伸手戳黎芷手肘，小声问，“不开心啦”
她笑，“晴然给我送花，导演也跟着说话，我要是拒绝多不好啊。”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两人离车还有两步远，黎芷停下来看晨曦。
她伸手从张助理手里拿过伞自己撑着，同时接过来的还有晴然送的花。
张助理坐进驾驶座，外面只剩下两人。
黎芷没有坐进车里的意思，眼睛看着晨曦，轻声说，“我也给你买了花。”
晨曦惊喜的抽了口气，声音瞬间雀跃，“真的”
“嗯，”黎芷腾出手拉开后座车门，“你喜欢的那种大捧玫瑰花。”
晨曦视线从黎芷不自然的脸色上移开看向车内。
后排座椅上正躺着超级大的一束玫瑰。
花瓣鲜红水润饱满，簇簇挤在一起，看起来至少有九十九朵。
晨曦没忍住抱住黎芷的脖子亲她唇瓣，“爱死你了”
她炒鸡喜欢。
晨曦弯腰探身把花抱出来，黎芷手往前伸，将伞遮在晨曦身上。
“喜欢吗”
黎芷问。
晨曦重重点头。
黎芷握着伞柄，就站在车外，不远处就是个垃圾桶。
“我跟她的花你只能选一样。”
晨曦抱着玫瑰看向那个带盖垃圾桶。
怪不得大小姐不愿意上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黎芷被晨曦看穿目的，神色有些局促。
她不应该跟晴然计较，毕竟晨曦连人都是自己的。
可黎芷就是不想让别人的花上她的车。
尤其是对方还用了雏菊、满天星跟薰衣草，真以为她不懂
黎芷用平淡的语气说着醋意满满的话。
“我跟她的花，你选哪个”
这就是个送命题啊。
晨曦才发现大小姐突然执拗起来可以这么好玩。
一本正经的吃醋。
晨曦故意逗她，装作沉吟迟疑。
左看看黎芷手里的雏菊满天星，右看看自己怀里的大捧玫瑰花。
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晨曦表现的越纠结，黎芷的脸色就越冷。
“不太好吧。”
晨曦微微低头遮住眼底眼底笑意，“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心意。”
晨曦葱白一样细嫩白皙的手指拨弄怀里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朵，眼睫煽动，语气犹豫不舍。
“扔了多可惜。”
黎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握住伞柄的手背青筋紧绷，呼吸沉沉。
“要不然都留下来呢”
晨曦抬眼看黎芷。
真是一点都不贪心，两个居然都想要
真、棒
黎芷深呼吸，不想在外面跟她生气，转身抬脚就要走。
晨曦见自己把人逗毛了，赶紧伸手拉住黎芷的手腕，老实认错，“骗你的，怎么真信了啊。”
黎芷下颚紧绷，闭了闭眼睛。
她实在分不清晨曦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手里这捧花像是梗在胸口，扎的她难受。
黎芷深呼吸，把花递给晨曦，“都给你。”
这是几个意思
晨曦怔怔的接住，心里的凉意还没来得及发散，腰就被人突然搂住。
黎芷空出手，揽住晨曦纤细的腰肢，瞬间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直接偏头吻住她的唇。
黎芷亲的有些重，咬着晨曦的唇瓣舌尖。
“对不起。”
晨曦声音含糊，低声认错，“下次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两人分开，晨曦的唇跟怀里的玫瑰一样。
鲜红水润。
黎芷抬手，拇指指腹轻蹭晨曦唇边，低声喊，“茜茜。”
她放轻音调，语气低哑，像是有些无奈。
晨曦最受不了黎芷这么喊自己，当下心尖就是一颤，头皮隐隐发麻。
晨曦主动亲了亲黎芷的嘴角，眼睛看着她认真的说，“下次一定不开这种玩笑了。”
不过这个花扔了的确不太合适。
尤其是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带回去吧。”黎芷说，“修剪完放在窗台。”
等晒干就扔。
晨曦笑。
两人并肩坐在车后座，张助理开车。
“对了，过两天圣诞节我可能回来的晚一点，学生会挑那天聚餐。”
晨曦今天才收到的通知，提前告诉黎芷。
她本来还给大小姐准备了惊喜，网购的圣诞节小衣服明天就送到。
红色的，是大小姐喜欢的颜色。
黎芷手搭在膝盖上，微微皱眉，但也没拦着不让晨曦去，就轻轻嗯了声。
回到家晨曦将玫瑰花枝仔细修剪。
找出三个水晶花瓶才插完。
她小心翼翼的把花瓶摆在吧台位置。
小橘子在她脚踝边蹭来蹭去，好奇的蹲在地上昂头往上看。
晨曦抱起小橘子，指给它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麻麻的，不可以碰哦。”
小橘子不知道听懂没有，朝她，“喵。”
“乖”
晨曦把儿子放下，掏出手机找角度对着花瓶拍了十几张照片，最后挑出最好看的那张发到猫猫群里炫耀。
等她聊完天四处找了一圈，才在卫生间的窗台位置找到晴然送的那束花。
酸溜溜的大小姐真把它摆到窗台去了，不过是卫生间的窗台。
能带回来没扔在垃圾桶里已经是大小姐大度。
黎芷洗完澡换上棉质睡袍，晨曦洗干净手从背后抱住她。
手指顺着睡袍缝隙上下溜进去，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花瓶，忍不住的想笑。
晨曦张嘴咬她香喷喷的肩膀。
黎芷眼睫煽动，呼吸瞬间就乱了。
“嗯，酸的。”
咬完，晨曦简短的评价一句。
满嘴醋味
她笑盈盈的说，“其实叭，我长得好看性格又好，馋我的人可多了。”
“将来我成了大明星，说不定还有一堆叫我老婆的。”
“”
黎芷深呼吸，本来朦胧带水的眼睛瞬间清冷克制，手握住晨曦手腕，抿唇就要往外抽。
还做个屁的i
晨曦立马接着说，“你就让她们馋嘛，反正是她们得不到的人。”
黎芷睫羽煽动，心尖微动。
握住晨曦腕子的手指该抽为搭，侧眸哑声问，“那谁能得到”
“你啊。”
当然是她真正的老婆呀。
晨曦将右手递到黎芷眼前，“宝贝你看”
她拇指搓了下水润晶亮的食指，眼尾往上撩起，嗓音带着勾。
“荔枝，熟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荔枝这话我没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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