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太宰治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这个少年只在梅口中出现过一次,但介于其甚至能使梅的预知能力失效的特殊性和神秘性,记住总归是没有错的。
没准儿他此刻也在横滨的某个角落,只不过还没有出现呢。
毕竟谁也不知道现在横滨到底有多少个来自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啊
就在关于“望月”的闲聊结束后,这扇门储存的记忆也即将到达尾声。
梅的确是一个细心又体贴的人,他似乎发现了太宰治三人的困难之处,于是在顾双凝表示“要出门一趟”之后从容地点点头,表示他想留在这里和“旅人”们说说话。
顾双凝“随便你。”
幼女转身就干脆利落地走了,只留给其他人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问都不问一句,压根儿就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记忆被观看吗其实也未必。
太宰凝视着幼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若有所思。
或许只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在乎而已。
而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眉眼安静地看着凝离去。
“她把自己困在原地了。”他轻声说,声音中有种洞悉世事的透彻,“提前给自己预设好了悲哀的结局,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未来,所以只是麻木地往前走,等待那个终局发生而已。”
太宰治“”
虽然知道梅是在说凝,但是这种微妙的自己被说教了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梅“噗”地一声笑了,表情也终于生动起来。
“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能感知到你们的情绪”他说,“是误入到这里了吗情绪很焦虑。从因果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从未来而来的故人呢。真是新奇。”
“故人”太宰治也不顾梅能不能听到,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凑了过去,“但是我们还没见过你耶,和你见到的是那个黑漆漆的小矮人,故人这种说法不成立哦。”
坂口安吾的嘴角抽了抽。
被日常迫害的中原中也先不提,太宰这明明知道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还要ky一把的作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梅能感知到情绪也
“还不是故人吗”梅也眨了眨眼,“那应该也很快了哦,因果波动的反应非常近了,可能就在这几天抱歉,我的感应有的时候不是特别精准。”
“这几天啊”太宰治拖长声音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吗”
梅“嗯,放心,很快就能回去了。”
坂口安吾
织田作之助
他看着梅和太宰两个人愉快地隔空交谈,一人说日语一人说汉语,完全没有语言障碍,跟德芙一样纵享丝滑,不由得和沉默不语的织田作之助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充斥着迷惑的茫然。
所以这俩人这到底是怎么顺利沟通的这合理吗
梅感知到了困惑的情绪,却但笑不语,只与太宰治言笑晏晏地聊天。
毕竟他和对面这位多半年龄不大、来自未来的少年都一清二楚,对于他们这样心思细腻又聪敏的人来说,通过情绪或表情来逆推断出一个人的想法是很简单的事,只看他们想不想表现出来而已。
聊了一会天后,太宰突然换了个话题,似乎对梅手里的铜钱产生了兴趣。
他蹲下身,好奇地看着那三枚铜钱在梅的手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又试图拿手指去戳。只可惜记忆还尚未播放完毕,碰是碰不到的,不由得十分遗憾。
“好奇这个”倒是梅察觉出了他的动作,好脾气地摊开手让他看,“应该还有一点时间要占一卦吗给你的朋友占也可以。我的预知一般都很准,或许能规避一些事也说不定。”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声补充,“望月是特殊情况,并不是我的能力有问题。”
这时候的梅倒像是有几分少年意气了,不再是如死水般的毫无波澜。柔软的长发下,一双眼睛微微泛起神秘的笑意,“我也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样的人呢怎么样,要试试吗”
太宰治一顿,一时间有些迟疑。
他其实是一向是对占卜嗤之以鼻的类型,认为那些不过是投机取巧的骗子,完全不值得在意。但等到真的遇到拥有占卜能力的人,却又下意识的开始抵触了,因为他并不愿意被其他人窥探到自己的内心。
但是这种难得的机会不用又感觉好亏,毕竟从广义上来说他们和未来的梅其实是敌对关系,这种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出现,那不如
太宰治转过头去,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友人“安吾,织田作你们有谁想要试一下吗很准的哦不试白不试”
坂口安吾“”
他抬了抬眼镜,和太宰对视了一眼,“我就不了,未来什么的无非也就是永无止境的加班地狱吧倒是织田作先生,要不要占卜一下你的小说什么时候能出版我和太宰君都十分期待这件事,很想看到你写的内容了。”
织田作之助“啊,这个”
太宰闻言眼睛也亮了“对哦对哦织田作快来快来我也想知道你的书什么时候可以出版啦你想问别的什么也行哦,我和安吾会乖乖去门外等的“
织田作之助迟疑了半晌,还是拗不过友人的热情邀约,走到了梅身边,老老实实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门在身后无声关上。太宰和安吾都是十分尊重友人隐私的人,虽然嘴上撺掇的很勤快,实际行动时却还是会留给他私密的空间,在看到织田作之助上前后就离开了门内的空间,在走廊安静等待着。
实际上,比起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也的确是最好的占卜人选。
他虽然是黑手党,但心思纯粹,没有那么多秘密和顾虑,不仅拖家带口还有着不杀人和写小说的理想。这样的人弱点和破绽太多了,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
至于梅经过太宰治一系列的交谈和先前对他的侧写,梅实际上是个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的人。他可能会在其他事上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说几句谎言,但对于预知这方面,或许会有隐瞒,但绝不会故意误导或撒谎。
这是属于他的骄傲。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特性,太宰治才会产生“不做好亏”的想法,而不是下意识的警惕和拒绝。
且先不提走廊上的两人,在门内空间里,梅手中的铜钱已抛出,在月色下闪着淡淡的冷光,又落到他白皙的掌心里。
织田作之助有些紧张。
他顺着梅的目光看向那三枚铜钱,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却敏锐地发现,梅身上的气场在逐渐变得严肃。
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织田作迟疑地想。
而梅也终于开口了。
“因为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所以问的问题比较笼统,大体是你整个人的命运轮廓和批语。”少年说,“卦象告诉我,你的母语虽然和我同出一源,但是并不相同。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织田作之助乖乖点头,“基本上可以听懂。”
“那就好。”梅说,“「破月、羌仄、无月」。你少年时期曾是杀手,后来金盆洗手,在加入另一个组织之后收养了五个孩子,是这样吗”
织田作之助有点讶异,点了点头,“是,你好厉害。”
梅感受到对面传来敬佩的情绪,表情却并不喜悦,只是细细解说着他看到的卦象。
“两年之内,必有大难,大概率是家破人亡等灭门之祸,是大凶之兆。”他说,“批语是「天下之爱,皆止于纷争」。这意味着此难属人祸,且极难被避免,因为其源头出自于上位者的算计,是基于利益纷争而牺牲了你。”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不变,但手指微微蜷缩,呼吸也急促起来。
家破人亡的灭门之祸是指孩子们为什么
而少年的声音还在平静地继续,让织田作之助只能凝神细听,“不过所幸的是,此局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大致分为两种”
当织田作之助走出时间已经停滞的空间之后,浑身的气场明显低沉了很多。
他在友人担忧的询问中回首,看了一眼卜算子停滞住的、向下垂落的纤长睫毛或许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这少年真实姓名的人了,缓缓开口。
红发青年的思绪还有些混乱,“他”
正当他思考着该怎么和友人叙述自己那出大问题的卦象时,原本昏暗的走廊就突然泛起光来,打断了他的话。
是和把他们传送到这里来如出一辙的光
太宰治迅速反应过来,一时心情有点微妙。
说是马上能出去就是马上能出去梅的这个能力可真是
还没等太宰治想完“可真是”之后是什么,那光就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将他们三人全部包裹,又像洗衣机一样,干脆利落地把他们甩了出去。
现实世界,港口黑手党,情报部办公室。
原本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细微的涟漪,随即“噗噗噗”地接连吐出了三个人,由于他们掉落的方向一致,因此在惯性下,被以叠罗汉的姿势堆在了一起。
趴在最上面的坂口安吾“”
夹在中间的织田作之助“”
被压在最下面、只能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扑腾的太宰治“噗咳咳咳咳咳咳”
他措不及防地地被两个友人体重攻击,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气若游丝地一抬眼,却恰好与某个满脸幸灾乐祸的小矮子对视。
太宰治“”
他沉默了半晌,逃避现实地不去看他,目光转而往右转,却又恰好看到了站在橘发少年身旁的黑发少年。
他一袭白衣,眉目明丽又熟悉,正表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可不正是刚刚笑吟吟地说“马上就会成为故人”的家伙
太宰治“”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对于这种初遇他可是完全敬谢不敏啊
顶着卜算子壳子的望月看着太宰治逐渐失去希望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嗯你还好吗”
而中原中也已经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混蛋太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