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蒙蒙亮, 外头该上人的时候,林绣娘终于把门开开了。
她垂眸,显得颇为恬静, 低声道“进来吧。”
步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以为她经过一夜想通了, 眼睛又是因为激动而涌上一层泪, “小姐”
墨无砚也紧随着她站起来。
昨天晚上他亲自敲门, 以为林绣娘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他们进去,可惜事实证明他的面子没这么大, 愣是在门外被关了一夜。
他让其他随行来的人散开,跟步烟一左一右,在门前蹲下了。尽管最近身体有好转迹象,可毕竟老底在那儿放着, 还是病秧子一棵。在外蹲守一夜, 脸色灰白, 嘴唇干裂,还走一步打一个喷嚏。
把两人带进屋后, 林绣娘自己一屁股坐在一张小凳上,抬手指向桌对面的一张长凳,示意他们坐在那儿。别的没提, 先不带感情的来了一句“苦肉计以后就不要再用了。”
其实他们完全能轻易破门而入,或者翻墙进来, 但他们没有,而是选择在门口静静地等。
虽然讨厌, 但林绣娘不得不承认,她也拿这最没有办法。
兴许正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最讨厌吧。所以不如一次性说明, 免得日后再心软。
两人听了,俱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林绣娘提到“以后”,说明日后会再有交集,而非昨晚说的那么绝情;忧的是,苦肉计都不成,那以后该怎样再见她
墨无砚苍老的像步烟的爹,而林绣娘也沧桑的双鬓斑白。两个曾经做主子的倒比做下人的还显老。若是叫陌生人凑过来看一眼,八成会认为这是夫妻俩在教训孩子。
墨无砚比步烟看的透,林绣娘刚说三两句,他就知道,想带她走,恐怕要费上不少功夫。
院落的环境,屋内的陈设,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贫穷。苏锦枝不该生活在这种房子里。
“阿枝。”口中蹦出这两个字时,墨无砚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南岭现在已经大变样了。那毕竟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是你的故土,在那儿我也更方便照顾你。你在这儿一个人住,不太安全”
林绣娘笑笑,算是应下“阿枝”的称呼。
“不妨事,这边儿街坊邻居都和善的很,我过的也自在。墨公子现在应该叫墨老爷了吧,觉得我这儿太破,不像是正经住的地方,其实不尽然。对我来说挺好的,什么都不缺,过日子该有的都有。”
她执起桌上一双筷子,“竹筷子,象牙筷,不都是一样的用么。”
步烟急了“那怎么能一样呢小姐本来就该用象牙筷的啊。”
“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啊,阿烟。”林绣娘依旧是淡淡的,大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的失态只是幻觉,“你知道我会受苦,会没有钱,会到处奔波,我周遭的一切会和从前天差地别,却还是认为我应该像小姐的样子活着。衣服可以旧但不能脏,饭可以是糠菜但须得细嚼慢咽,是不是”
步烟下意识否认“不,不是”
她呼吸一窒。
是啊,人总是要让自己变得适应环境。就跟把牡丹拿到水里种一样,要想不被淹死,就要脱掉一身红艳,把自己变成一根芦苇。
道理她懂,可平心而论,她真的想过锦枝小姐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她心中一直想的,是不是在农田中劳作,依然穿着轻纱薄裙、面上妆容服帖淡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锦枝小姐
所以在听到“那个绣娘会杀鸡”的时候,下意识地认为这人不会是锦枝小姐,因为锦枝小姐干不出杀鸡的事。
林绣娘点到为止,转头接着向墨无砚“你也看到了,真不是怕给你添麻烦,是我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你们苦苦寻了我这么久,又给苏家料理后事,替苏家奔走这么久,所以虽然我不是真的苏家人,也要替他们谢谢你。”
“阿枝,你还是再想想”
话被打断。林绣娘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我的意思应该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卷进和之前有关的任何事。跟你们回南岭之后呢,会不会有人认出我,会不会穿到别人耳朵里,然后再招来一波杀身之祸死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墨老爷,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听阿烟说的零散之事,还有你现在的样子,你一生无儿无女,身边连个知心相伴的人也没有,散尽家财只为报那个虚无缥缈的仇,最后还不一定能成,真觉得值吗”
“为了慕菱”
“不知道我阿姐在天有灵会怎么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高兴也好,难过也罢,我都不关心。我替你觉得不值也没用,但我至少能让我自己活的值一点。如果真想让我好,就装作不认识我吧。别再叫我阿枝,假装不认识我,日后不再相见就好。”
林绣娘偏过头去,隐去眼底的泪水。
“阿枝,那毕竟是你阿姐,话一定要说的这么难听吗我只是见你过的艰难,不想让你每天为生计操心,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不多的几件事。”
墨无砚此刻的失望已经盖过了再见时的惊喜。他完全没想到苏锦枝会变的这么绝情。他顿了顿,掩盖住心底的情绪,接着谆谆善诱“阿枝,你受了很多苦吧,也没别人能听你说这些,你要是觉得心里闷,觉得委屈,可以对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林绣娘把眼泪憋回去。她觉得墨无砚的说法有点好笑。他凭什么觉得她说出来就会好受又凭什么觉得她会委屈
再者,她该说什么说她如何带着一个小孩儿逃跑,说她如何挨家挨户敲门求人给点奶,说她没日没夜赶工被油灯熏坏了眼睛,说她带着俩孩子踏入异乡逃荒,还是说她饿急了啃树皮、挨不住时二者取一,狠心丢掉自己亲生的小女儿
说出来,对双方都是一种残忍。
她也从来不把这当作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这都是她亲自承受下来的痛。在别人称赞她无私、褒奖她勇敢时,只有她会重温撕裂般的痛楚,每一件事都足以让她在彻头彻尾的绝望中呼吸困难。
“没什么好说的,没你们想象的困难,我都忘的差不多了。”林绣娘端起茶壶,嫌拿杯子倒茶费事儿,直接对着壶嘴灌下一大口润喉咙。
她想到别的。两人远道而来,知道她是苏锦枝,恐怕也知道她带着林小针。
林小针是苏慕菱的孩子,算算还是当朝公主。墨无砚把苏慕菱当成天上的仙女供着,对她的孩子也爱屋及乌,估计想见想的心痒痒死了。
关于她没再有什么好说的。看他们磨磨叽叽的样,不知道还要在这儿留多久。与其等他们提出相见林小针,不如她主动安排见了,了了他们的心思,然后赶紧回家。
“你们想见小针是吧。她昨天说要给我送鸡蛋,估计一会儿就到,你们就能见着了。”
“我把她抱出火海,养她二十年,虽然不是亲娘,但对她也不比亲娘差。看在你们寻了这么久,又是故人的份儿上,所以让你们见面。你们可以看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像不像我阿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不能把她带走。”
她话音刚落,院子墙头另一边的邻居家传来一个女人洪亮的喊声,伴随着小孩的哭闹“小针她娘,能来帮忙杀个鸡不孩子他爹上山去了回不来,俺哄个小孩儿腾不出空,拔完毛你拎只鸡腿走噢”
林绣娘隔着墙头喊回去,中气十足“好嘞等一会儿哈”
语气动作十分自然。她帮别人杀鸡已经杀习惯了。
“小金子,过来,给我揉揉腿。”
崔含霏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旁边摆一碟干果,一只银质镂空香炉,淡淡的烟从香炉中飘出,把整间屋子染上丁香味儿。
叶金咬牙切齿地放下扫帚去净手。娘的,小金子,唤太监呢
刚来的时候,崔含霏直接叫他“杂种”。后来不知怎么了,忽然改口成“小金子”。她堂姐崔含霁每天在宫里唤太监,地位低的就叫“小什么子”,某天突发奇想,把他当太监喊了。
太毒了。“杂种”是在骂他先人,“小金子”直接让他绝后。
叶金把手搓了好几遍,手指快被搓破皮,确认洗的白白净净一点异味也没有后,在躺椅旁跪下,两手搭上崔含霏的腿,不轻不重地揉捏。
都说士可杀不可辱,他已经被辱的没了人的样子。
崔含霏一开始还挑刺儿,嫌他下手重了,又骂他两遍力度不一样,瞎着眼没吃饭。叶金默默地按着她的要求改来改去,一点厌烦的表情也没显出来,低眉顺眼的,比宫里真正的小太监还狗腿。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崔含霏诧异了一瞬,随即喜上眉梢。看来她坚持不懈的讽刺折辱,终于有了点成效,翻白眼也是要捶腿,带着笑也是捶腿,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要翻着白眼呢,还累眼睛。
叶金开窍了呀。
把他弄成窝囊样子,再也抬不起头来,看姚安还想不想认这个儿子。
她得意洋洋地想着,慢慢阖上眼皮。一切都太舒服了,温度正好,腿上松快,心里堵着的地方一下通了,简直前所未有的畅快。
半睡半醒间,听到“噔”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叶金害怕的颤抖的声音“夫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碰倒香炉的”
吓成这样,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崔含霏更高兴了,连眼皮也没抬,随意招了招手,换了个姿势,接着打盹。
呼吸慢慢变的绵长。
叶金停下手中动作,试探性地叫道“夫人”
崔含霏没动。
“崔含霏”
依旧是没动。
叶金“刷”地站起来,脸上装出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换成大仇得报的快意。
好啊天道好轮回他叫崔含霏按着欺压这么久,终于反过来把她放倒了
叶金两手叉腰,对着崔含霏睡着的脸,做口型破口大骂“锤腿爷爷我锤你个肺披个皮就来装人的蛇精一辈子活该断子绝孙呸”
他不敢骂出声,防止被门外的婢女听到。
骂够了,出气了,没了母老虎的压迫,叶金又变成了之前那个一脸欠揍的叶门客。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不过爽归爽,得抓紧时间干正事儿。
叶金把装了迷香的香炉往崔含霏鼻子底下又放了放,确定她在一个时辰内绝对会睡成死猪打雷都醒不过来,转身去摸她的外服。
他提前服了提神的药,又时刻紧绷着神经,所以迷药对他没有影响。
前两天在街上遇到杜堃,那小子脑子跟抽风了似的,非要见姚星潼一面,好像不见面就会死一样。
不光自己想去鸡蛋撞石头,还拉他一起。
杜家做生意,杜堃从小耳濡目染,很懂得什么叫打蛇打七寸,张口就给叶金开条件。
“我知道你现在在相府,肯定有办法进宫。只要你带我进去,想要多少钱,你尽管开。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你这辈子也花不完。”
反正杜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叶金微微扬起头。哼,竟然拿钱羞辱他。他最喜欢被这样羞辱,简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要是放在以前,兴许他还会掂量掂量。但现在他巴不得能早一秒逃离相府,只是苦于没有路费才一直委屈在此,杜堃提议解决了他目前最大的难题,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日后独自一人潇洒快活的金灿灿的生活。
所以哪怕踩在刀尖儿上,叶金也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搏。
一千两不大可能,估计是杜堃说顺了不自觉顺下来的,叶金和善解人意地要了五百两,怕杜堃反悔,拉他到附近店里签字画押。
明天就是武神赦。他打听过了,皇上出宫,亲自观台,皇宫守卫松懈,最方便偷偷混进去。
他还知道崔含霏有入宫的令牌,不用往上通报,见牌即放行的那种,是崔含霁特地给她行的方便。
崔含霏已经跟别家夫人约好了,明天一块儿去新开的云纱坊看心上的布料和罗裙样式,后天去寺庙祈福,至少未来两天内不会进宫,他完全能够拿着令牌进去,用完后再偷偷放回来。
等有人发现他跑了,起码是一天之后的事儿。那会儿他已经骑着快马,到外地吃香喝辣了。崔含霏没了眼中钉,说不定不仅乐着他跑,还会千方百计阻挠姚安找他。
叶金一边注意着崔含霏的动静,一边飞快地把她衣服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崔含霏一直认为自己的脸比令牌好用,所以不怎么把令牌当回事儿,叶金没用多久就在她里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块镀着厚厚一层金的令牌。
令牌巴掌大,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龙腾凤鸣纹,最中间一个“崔”字。
就是这块了。
叶金把令牌揣进胸前内袋,挺挺胸,朝崔含霏趾高气扬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在出门前瞬间缩起肩膀,做出懦弱羞惭的样子,对门口候着的两位婢女说“夫人睡了,莫要打扰。”
晚上,牢房只有一盏灯。
豆大的灯光在黑暗里幽幽亮着,照亮四周一小块地方。
姚星潼睡不着。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在这种环境下,入睡实在困难。
顾栾说会来救她,但没有具体的时间地点,而明天又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会不会顾栾也是定在明天呢如果是的话,两人是不是会错过
可如果她继续在这里等,明天顾栾也没来,她又该等到何年何月。
每多一刻,再这里都是多一分风险。
她想好了,要是真的能够顺利逃出去,她就要第一时间去找林绣娘和林小针,问她们到底是不是苏家人,林小针是不是真的公主。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要求她们帮忙,请公主出面向陈元基讨一条命。既然陈元基连一个眼睛长得像苏慕菱的都要多加照拂,当成掌上明珠捧着,那他和苏慕菱的亲女儿开口,一定会答应的吧。
她怕麻烦别人。可眼下命将止于此,她不得不张这个口。
明天,她就要做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从前她胆小,晚上起夜都会害怕的发抖。李氏告诉她,男孩子要勇敢,所以她特地花了一段时间,每天在午夜的时候一个人出屋,终于不会再抖了。
和小时候一样,现在也是,一件又一件的事逼迫她勇敢起来,强硬起来,把心中的恐惧硬生生压下,直面一层又一层的困境。
有时她会为自己的成长感动,有时也会为这种长大而悲哀。
顾栾教会她自尊,让她不必为自己的身份性别感到自卑,所以她能够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在牢中不断寻找生路,而不是自我放弃地认为,她的命不值钱,要让给更值得的人。
韩子赋告诉她她不比男子差,她有自己的价值,不需要妄自菲薄。
甚至杜堃,用一种不太正常的方式,表明有不止一个人会欣赏她,喜爱她。
还有她一直畏惧的祖母,在最后一刻,替她站出来对顾连成表达不公。
她固然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人,但也碰到很多良善之人,帮她一层层拨开茧壳,让她抓住那一丝线,死也要死在求生的路上。
无论如何,她永远不能放弃自己。
姚星潼轻轻叹气,在草席上翻了个身,面朝有窗的那面墙。
虽然窗外黑漆漆一片,但是不久,太阳出来,就会有丝丝光亮。
顾连成在书房中端坐。高氏来唤他去休息,他抬手给自己斟茶,说想再坐会儿。
他不想给自己解释什么,他承认,他自私又自利。他把无辜之人推向风口浪尖,想以此换来自己一家人的平安。
他知道姚星潼是不错的,他也很喜欢她,但是和他后悔点她做上门女婿之间并不冲突。
事到如今,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从热衷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年少轻狂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年轻的他和年老的他,简直是活生生两个人。
顾连成摊开掌心,里面有一团皱巴巴的字条,被汗浸的有点湿了。展开看,是随处可见的一句俗语,“儿孙自有儿孙福”。
下午他因为找不到顾栾而心烦,又清楚顾栾一定会去武神赦,又急又气,出门散心。结果遇到了当初带兵被困时,给整个大梁看运势的算命先生。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们一定要败了,算命的都不敢算,怕说“会败”被以溃散士气为由杀头,说“会赢”的话,败局已定,日后城坡破之时被说妖言惑众,砍头。横竖都是一死,干脆闭嘴。
只有这个算命先生跳出来,给大梁算了一卦。他一个人占据一个帐篷,摆出复杂的阵法,长明灯燃了三天三夜,再出来时,两眼流着血,是瞎了。
他说大梁气运未尽,会绝处逢生。生机就在脚下被称为“死门”的绝谷。
顾连成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信了,日夜在地图、在山谷中寻找能够反击的办法。终于,让他找着一个机会,反败为胜。
赢的时候算命先生就悄悄溜了。顾连成感激他,也试过寻他,均无果,知道他姓易,象日月之形。
结果今天就在溜达散步的时候碰到了。算命先生跟他唠了会儿嗑,说话含糊不清,看起来有点痴呆的征兆。顾连成有心给他养老送终,算命先生朝他笑笑,往他手里塞了这张条子,扬长而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是说他不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顾栾身上,让他自己去闯吗
顾栾自己也说过,他不喜欢顾连成让他苟活的方式。
到底还是年龄小,做什么都有股风风火火的劲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是和他现在的心态大有不同。
顾连成把纸条放在灯上烧了。火焰一点点,细细地蚕食着纸张,把它变成轻飘飘的灰烬。
他起身,从书房最底层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剑。年久不用,剑鞘上蒙了不少灰,抽出来,剑身却还是寒光逼人,颇有披荆斩棘万劫无阻之势。
剑名“破天”,起初是为了破掉“必输”的天局,后来觉得冲撞天子,封起来了。
对待顾栾,他不认为自己做错过。只是现在来看,或许该换一种更好的方式。
韩子赋早晨就悄悄派人过来,说已经找好了死士,虽然不能打包票会撑到最后顾栾上场,但至少打败九成人是没问题的。
“武神赦”采用的是车轮战,一直占着擂台固然厉害,但对体力消耗也极大,往往是越往后越容易赢。
顾栾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得有充沛的精力,才能应对明天可能会有的突发状况。
不止是他,好像所有人都在为明天做准备。
陈元基大概在为明天能彻底踩毁顾家而提前激动;墨无砚应该又在灯下看美人图,要把苏慕菱生机勃勃的样子一遍遍刻在心里,死了之后喝孟婆汤也忘不掉的那种。
他跟步烟前阵儿从洛鹤县回来,有发现,但似乎又不尽如人意。林绣娘估计就是苏锦枝,不仅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好像还彻底闹掰了似的。具体情况怎样,他们不愿多说,顾栾也就知趣地没问到底。
反正现在墨无砚了却了一桩心事,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他最心心念念、准备多年的谋划让崔含霁血债血偿。
他这次来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去,非要豁出一切把崔含霁搞成今年要给苏慕菱上贡的祭品。明天武神赦,帝后出街,最方便刺杀。
到时候他在台上吸引陈元基的注意力,墨无砚的刺客抓住机会一击毙命,步烟则趁着关注点都在武神赦上,带人潜进皇宫救姚星潼。
兵分三路各司其职,如果情况有变,就随时调整。
明天就能见到姚星潼了。不管生死,相见总归是一件令人期待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死要死在求生的路上”好像是之前在某一篇艺术家的报道上看到的,记不太清了,找也没找到具体网址,特此说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