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付云归所愿, 晏久初这一胎是个女孩儿。
生产的时候还算顺利,没有像留宋和夏侯茵那般艰难,却也没有多轻松。
付云归全程等在外间, 生怕她受不住, 听她最痛苦的时候, 连遗言都吼出口了, 他差点也跟着崩溃,几次想要冲进去, 都被拦下,说会影响孕妇生产。
万幸最后,母女平安。
孩子一出生便哭的很是响亮,可即便是自己再期待不过的孩子,付云归也顾不上去看。
这一番折磨下来,晏久初早就疼到失语, 累到虚脱,浑身没有一处地方不是汗湿,满脸的汗滴和泪水, 还有身体的难受, 只等着人来照顾。
付云归冲到她榻边, 寸步不离,只守着她, 稳婆和太医忙进忙出, 有产后料理的, 有报喜的,有哄孩子的,有送秤的
得知是女儿后,晏久初用着几近殆尽的力气, 扯了扯嘴角,跟付云归相视笑了下。
付云归紧紧握住她的手,虔诚地亲了亲,“谢谢阿九,阿九是最厉害的母亲。”
母亲,原来她真的已经成为了母亲。
晏久初忍不住眼角再次泛泪,没过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她累极了,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等到再转醒时,付云归正趴在她床沿边,同样睡着。
外屋隐隐有人在哄着婴儿玩闹,她听着声音,像是许敬月和大长公主。
她记得自己生产的时候是早上,如今再看屋里,已经点起了蜡烛,想来已经是夜里了。
生产前几日,她的脾气就一直很是古怪,这也能挑毛病,那也能挑毛病,最严重的时候,上半夜还想要付云归抱着自己睡,下半夜又会莫名其妙醒来把他赶到床边的美人榻上去,不叫他碰着自己。
付云归大概也是被她折磨到疲累,才会这么趴在她床沿边就睡着。
她力气恢复了些,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额头,结果手刚覆上去,他就醒了。
“阿九醒了”他醒来第一件事,也只是睡眼惺忪,朦胧带笑地看着她。
晏久初轻轻应了一声,用略沙哑的声音道“我想看看女儿。”
女儿正在外间,由许敬月和大长公主抱着,他紧了紧晏久初的手,答应去给她抱来。
结果便是几个人都一同进来了。
许敬月担心女儿,见她醒了,也顾不上外孙女,忙过来心疼她。
大长公主抱着孩子过来给她看,让她认了认样子,摸了摸女儿的小手。
她是真的很想抱抱她,可她如今力气实在是不够,起身都费劲,便只能一直看她在别人怀里,轻轻逗着她玩。
等她终于能自己抱上女儿已经是隔日的事情,付云归抱着孩子过来,送到她怀里,怕她抱不住,手还一直在下面给她兜着。
可她牢牢抱住了。
那是她的宝贝女儿,她牢牢地抱住了。
“女儿名字还没起,母亲昨夜本来想起,但我把她哄回去了,九九有没有什么打算”
晏久初还真没什么打算,她书读的肯定没付云归多,便摇了摇头,让他先想几个名字。
“叫付熹好不好晨光熹微的熹,跟九九一样,是天之将明,东方欲晓,是我的小太阳。”
付云归说的似乎很有意义,晏久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很合适的词,便点头同意了。
“那小名叫什么叫微微吗”她点了点女儿的小脸问。
晨光熹微,大名叫付熹,小名叫微微。
“好。”
晏久初不过随口一说,付云归便附和了。于是她一愣,又思索了下这个小名,竟还的确觉得挺好。
“那就叫微微了。”她拍板定音。
大名和小名都叫他们夫妇取了,大长公主却是不乐意了,想着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留个机会,结果付云归还当真给她留了个机会。
王府世子的女儿,一出生便是县主,而且是有封地的县主。她的封地,可以是临安地界内任何一块土地,全看大长公主和临安王怎么给。
大长公主遂赶紧叫人把临安的地志给拿了过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挑过去。
虽是盼着晏久初能一举先生个男孩儿,但真得了个孙女,软软糯糯抱在怀里,她疼都还来不及,根本舍不得责怪她不是男的。何况前头付照和留宋已经给她生了个孙子,她也没有那么急,非得再来个孙子才肯高兴。
临安的地志叫大长公主看花了眼,小县主的封号一直从四月出生拖到八月临安王回来,夫妻俩商量了一夜,才给定下。
定下之后,再上呈皇帝容许,记录宗册,才算彻底结束。
于是中秋的时候,小县主就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封号,叫淳和县主。
有了女儿,晏久初就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奇迹暖暖之旅。即便女儿尚未满周岁,但她已经开始每天都认真地给她安排上各式各样的衣裳。
她一个人玩还不够,晏敏初比她早生了个女儿,两个孩子差不了几个月,她便也要拉着晏敏初一起玩。
两个人聚在一处,时常就是看看最新的料子,聊聊最新的衣裳花样,看看该怎么给女儿打扮成全上京最靓的崽。
早教的事情就交给了付云归,孩子满周岁之前,临安王都嘱咐他呆在京城,好好陪她们母女。
在她爹的教导下,女儿十个月就会喊爹爹和娘亲了,不过第一声喊的是“娘亲”,这让晏久初很是欣慰。
她摸摸女儿不长但异常柔软的头发,问付云归“是不是微微周岁之后,你就要去临安了”
“嗯,这两年耽搁太久了,父王也不容易,我必须得回去了。”他抱着女儿,心下是浓浓的不舍。
但是他故意没有去看晏久初。
他知道,他们如今都走到这份上了,女儿也有了,有些话,只要他开口,她可能就会答应了。
可他还是想要赌一赌,赌自己和女儿在她心里的份量,赌她会自己主动开口。
天知道,他做梦都想亲口听她说,她愿意带着女儿跟他一起去临安。
听完他简单的回答,晏久初盯着他的侧颜,陷入了深思。
这件事,她和许敬月前几日其实已经商量过了。
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付云归抱的时间完全比她还多。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儿奴,不仅每天花大量时间陪她玩耍,还有启蒙教育也是一把抓,教她说话,教她走路,每日给她念诗经楚辞,陪她乱拨小算盘。
但他也没有因此就把晏久初忽略,他做这些的时候,通常也要把晏久初带在身边。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自己和女儿多么亲近,而是一家三口的幸福。
“娘亲,我没有看走眼,他是我能一辈子携手到老的人。”晏久初自己也是女儿,每次依偎在许敬月怀中时,只觉世间都格外宁静。
她闭了眼,满脑子都是付云归陪孩子玩耍时的场景,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孩子还小,我想让她的童年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每天都有父母陪在身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而且,这一年里,他总是带着孩子,孩子已经离不开他了,每回他下了早朝回家,微微总是忍不住张开双手,想要他抱。”
晏久初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是真的安静幸福的,许敬月垂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一手养大的女儿,终于也有了自己完整的小家庭,且十分快乐,那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呢
“去吧,陪他去临安吧。”许敬月抱紧了女儿,“带着微微一起,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年节记得常回来看看母亲就是了。”
“娘亲。”晏久初即便闭着眼,还是止不住眼泪泉涌,“对不起,娘亲,我会好好的,中秋还有年节回京,我一定常回来看您。”
许敬月双手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轻轻应了一声。
回想起这些,晏久初眼中不免又泛起些酸涩。
“付云归。”她渐渐喊道。
“嗯”那个男人总算舍得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我们去临安吧。”晏久初笑了笑,凑过去靠在他肩上,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付云归难得声线中带了些颤音,不确切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晏久初下巴抵在他肩上,抬头与他对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临安吧。”
成亲后,为了等这个结果,付云归已经等了将近三年了。
“九九”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眼里有亮光闪过,一下推开她,起身将孩子抱出去交给奶妈,关紧房门。
这么久的夫妻,晏久初自然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笑着扑过去跳到他身上,双腿环在他腰间,由他托着自己抵在墙上,炽热的吻铺天盖地般袭来。
“你怎么回事,世子哥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做什么”短暂分开的间隙,晏久初仍在挑逗着他,不知死活地撩拨他。
而后代价是惨烈的。
她在榻上一觉从这日下午睡到翌日早上。
第二日还是付云归下完早朝回来,抱着女儿来叫醒的她,“乖,你叫娘亲吃饭,告诉她不能再饿肚子了。”
“娘亲,娘亲,饿饿,饭饭”
女儿会说的话还十分有限,只能这么结结巴巴地趴在她耳边讲。
她从被窝中伸出手来,将女儿也抱进被窝里,“乖,再陪娘亲睡一会儿好不好我们不理你爹爹,他坏死了,他是个坏人,不要理他。”
“爹爹,坏,坏”
小付熹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看付云归,并不知道“坏”是什么意思,只张着小肉手在晏久初怀里拍来拍去,蹬着小短腿想要起来。
晏久初温柔地摸摸她“乖宝,你再陪娘亲睡一会儿嘛。”
“爹爹,爹爹”小付熹显然还有用不完的活力,并不打算跟着她娘亲一起睡觉。
付云归笑着将孩子抱起,拿下巴蹭了蹭晏久初依旧嫩滑的脸蛋,“起来了,我叫人把早膳送过来,好歹吃一些再睡,不吃肚子会疼。”
“是我不想吃吗明明是你不想让我吃”女儿被抱走,晏久初无所顾忌,干脆自己卷起被子缩了起来,将赖床进行到底。
付云归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失笑,明明都是当娘的人了,心态却一点也没变。他每天哄了小的,还得哄大的,却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乐此不彼。
他家的两个小姑娘都需要他,离不开他,多好。
“乖,叫他们把早膳端进来,我喂你吃。”他如是哄道。
“那微微怎么办”晏久初有些被说动,探出小脑袋瓜子。
微微自然是她来带。
付云归一把将她拉起,将女儿塞进了她怀里。
“你耍赖”晏久初气鼓鼓地瞪一眼他的背影,一双还没睡醒的眼睛转而跟女儿乌灵灵的大眼睛对上。
一眼就沦陷了。
女儿真好看,随她。
她满意地捏一捏她的小脸,抱着她贴了贴。
付云归此时已经端着一盏燕窝粥回来了,见到这副场景,脸上笑意更浓,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上,舀了勺粥递到晏久初嘴边。
她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自顾自和女儿玩着,由付云归耐心喂着,虽是母亲,却也是他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
一家三口窝在这方幸福的小天地里,融在这漫漫春日里,无比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