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军都督府京营
演武场上, 一群军卒正围坐在地上比斗,一身材魁梧的壮汉,脱了上衣与十余个手下比试, 粗壮的手臂紧紧缠住士兵的腰身,只见青筋暴起的一瞬间便将人甩出了圈外, 士兵擦破了裤子吃了一地的灰, 也扬起了一阵尘土,军官有些不过瘾, “汝等这样, 上了战场便是去送命,来, 一起上。”
圈外围坐着一群适才被击败的士卒,一边观看学习,一边议论道“都司不愧是王都督之子,不光家世好, 连力量都如此强, 这悬殊谁能敌得过, 咱们呀,将来能当个小旗就不错了。”
几番议论下来, 又有几人被打出圈外, 场外便响起一阵喝彩, “听闻都司的嫡亲妹妹马上就要嫁进皇家了。”
“是啊,陛下这样宠爱齐王殿下,加之王振都督的扶持, 易储之日怕是将近,将来王氏就成了皇亲国戚,这是何等的荣耀。”
军官束起耳朵微微颤动, 将身侧对打之人扔出去后径直走到谈话的士卒跟前,弓腰用粗有力的臂膀揪住他的衣襟将人拽起,“你这厮,在这儿胡诌什么”
旁侧的人少见领头动怒,遂连忙替之解释,“都司,他是恭喜您呢。”
军官遂将人扔下,告诫众人道“尔等是习武之人,若要被我再听到有人将外面的传言扩散在军中,定严惩不贷。”
众人连忙起身,“是。”
“我是左军都督府的都司,往后与左军无关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军官严厉道。
“是。”
“你,你,自去领罚吧。”军官指着伙房道。
被其揪着衣领训斥的两个士卒便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演武场,脸上充满了不解,“你说,王都司的父亲是国朝最受陛下器重的大将军,又是五军都督府之一的中军左都督,官居一品,作为嫡长子,他怎就甘愿在这左军当个小官儿呢,放着这般好的家世不用,跟一群士卒抢饭吃。”
“嗨,你懂什么,咱们是混饭吃,而人家是历练,历练懂不,日后真要上战场,都督还让能让自己的儿子做马前卒不成”
“来,继续。”军官训斥完,又继续道,“赢了我的人,赏酒吃。”
操练的军士汗如雨下,但在烈日烘烤之下,汗水刚滴落在地上便被蒸干,军营中常能见到士卒击鞠与蹴鞠,以此作为训练。
皮革制成的圆球,里面填满了毛发,被军官一脚踢入风流眼中,还未等喝彩声响起,只见球落地却无人去拾,众人的目光皆被进入军营的一群锦衣卫所吸引。
看守军营的士卒将之拦住,“京营重地,不得擅闯,违者军法处置。”
领头的官员从马上跳下,示出腰牌道“本官乃锦衣卫指挥佥事,奉命拿人。”
“这”看守士卒与低级军官相顾一视,“这是军中,还请大人容下官去禀告都督。”
锦衣卫旋即收起腰牌怒斥道“难道陛下的圣旨还比不上左军都督之令左军都督作为臣子还想僭越主上不成”
几人一听心中大惊,一边是君,君命难违,一边是将,军法如山,领头的哨官旋即上前,义正言辞道“圣旨不可违,然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我等皆为军人,焉能不守军规,若放在战场,敌人使诈,岂不让我军将士枉送性命,还请大人稍等。”
锦衣卫指挥佥事听罢,这才没有再起冲突,没过多久后,一身穿凤翅甲的高级军官从营地深处骑马走出。
“周佥事。”军官骑在马上拱手道。
“许都督。”锦衣卫指挥佥事遂也拱手,“下官奉命拿人,许都督不会难为吧”
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许毅遂从马上下来,“周佥事奉的是皇差,行公家事,许某又岂敢阻拦,只是不知,我这左军都督府在京留守左卫的军营中,究竟是何人犯了罪”
“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王振结党藩王,特来抓捕其子,一并归案。”锦衣卫佥事大声告知道。
左军都督许毅听之,神色微变,稍稍皱起银色的眉毛道“王公一向忠心,又是陛下为亲王时的属臣,怎会勾结藩王呢”
锦衣卫指挥佥事摇头,“胡指挥使半个时辰前已经围了越国公府,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哪晓得这么多。”
许毅眉头深皱,可面对着皇帝十二亲卫中最重的锦衣卫,他也无可奈何,“来人,去将三营的王都司带来。”
“不必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抬手,“都督是陛下信赖的能臣将领,这些沾染自己人鲜血的腌臜事,就交由下官来做吧。”
于是一军官便领着锦衣卫去了三营,王大与手下士卒比试完,歇息了没多久,便又与他们踢起了球。
那一众蹴鞠的士卒见锦衣卫朝他们走来,遂起疑道“军中为何会有锦衣卫造访”
只见锦衣卫的领头径直走向他们中间的头,都司,作揖道“小将军。”
见来者不善,王大紧皱着眉头,“作甚”
“劳请走一趟。”
“这是不肯答应婚事,要拿我们家开刀了”王大直言道。
指挥佥事不予作答,“请。”
手底下的锦衣卫遂上前,王大并未吵闹,只是将缠在手臂上束绳解开,又披上了自己的外衣。
驾
锦衣卫就这样将王振的长子从京营中带走,于国朝百姓而已,锦衣卫造访断然没有好事,往往都是抄家灭族之祸,又在这公然之下,王家的事便在军中如一阵风一样吹开,令一阵军卒唏嘘与惊惧。
越国公府
奴仆跪满整个院子,连同王振妻女与次子在内,皆被锦衣卫扣押,面对证物,王振瞠目。
“老夫执掌中军,戒备京城,吃住营中,一年不得几次归家,何时收过书信,又何时与人写过,这分明是你们的栽赃陷害。”王振怒道。
王若瑜作为王振之子,被两个锦衣卫看住,瞪着胡文杰手中的书信,忽然想起了父亲先前收到的空白书信,便明白了,原来越国公府也有皇帝的眼线,遂回头见那跪了一地的奴仆,忽然一怔,国公府的内务是由自己帮着母亲所打理的,故而府中上下奴仆即便她不认得,也该会有个印象的,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印入眼帘,“娘,府中何时来了新人”
“哪有什么新人啊。”越国夫人还在掩面抽泣,回头瞧了一眼便道“那是你大哥哥买回来的。”
王若瑜眉头深陷,“他个榆木疙瘩,把王宅当什么了。”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无可奈何,“罢了,既有人成心要搞垮王家,便不会止这一个法子。”
“若有人想要栽赃越国公府,断国朝中流砥柱,大人拿着一份伪证,岂不成了陷害忠良之人”王若瑜大声道。
“此信,是我从越国公的屋中所搜到的,王姑娘狡辩又有何用”搜查到书信的锦衣卫对峙道。
“既是为罪证的书信,为何我父不将其焚毁,而要将罪证留在家中呢,这世间真会有这样蠢笨之人吗”王若瑜凌厉道。
弦外之音便是暗讽那对话的锦衣卫,“你”
胡文杰抬起手,手下们便往后退了一步,王若瑜又道“国朝擅战者皆已老迈致使,唯我父资历最高,还立于军中领兵,我父随先帝出征,戎马一生,今日受人栽赃,若因此治罪,如今之势,塞北虎视眈眈,大藩王割据,于国于朝,有何利处”
胡文杰握着腰间的绣春刀,面对王氏的质问左右走动不慌不忙,旋即站定跟前,鹰眼斜视道“今日的王姑娘,才是本来面目吧。”
是日,锦衣卫围越国公府邸,呈供物于上。
武英殿
“陛下,”胡文杰将两份做旧的书信呈上,“越国公府邸竟真搜到了一封与藩王的来信,如王氏所言,越国公不至于愚蠢到将证物留下,这定然是有人在栽赃。”
“这封信是谁找到的”皇帝问道。
”是臣手下一名小旗。”胡文杰回道。
“他可曾拆开看过”皇帝又问。
胡文杰摇头,“应是没用的,发现异常后他直接便寻到了臣。”
皇帝旋即抬头冷盯了胡文杰一眼,胡文杰见状拱手道“是。”
“此案,交由三法司与锦衣卫去审理吧。”皇帝道。
“那藩王那边”胡文杰问道。
“让五军都督府各都督前来见我,去旨河南江北行省设提刑按察使司,命他们北上,押解晋王及子嗣入京。”皇帝道。
“是。”
胡文杰领旨离去,皇帝攥着一封信盯着焚烧香炉久久不语,旋即抬头道“高士林。”
“皇爷。”高士林入内。
“今夜晚膳过后,让卫王来一趟乾清宫。”皇帝道。
“是。”
翌日,朝廷整顿军马,又快马下文书至各地卫所,尤以晋国周围的行省军马严阵以待,剑指晋阳。
前中军左都督王振全族下狱,以勾结藩王之罪,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会同锦衣卫审理。
消息一出,各地藩王皆惊,时隔多年,藩王一削再削,至今唯剩北方几个势力大者,多年来尤以燕王势力不减反增,与西南几个偏远地区不足为惧怕的小藩王。
是夜
京中夜禁,街道上有巡防的京卫。
京郊秦淮河畔私宅
咚咚
咚咚咚
一座不大的私宅建在了景色极好的秦淮河畔,宅内并无多少灯火,唯有一盏灯烛,火光伴着微风闪烁,节奏快慢,偶有女子的喘息声传出。
芙蓉帐内,一头戴网巾的银发老头从榻上爬起,身上的中衣撇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有几道刀砍的疤痕,身下躺着一年轻女子,衣衫不整,见人爬起遂伸出手,用那艳红的指尖在胸口刀疤旁轻轻滑过,“老爷”
敲门声将他的兴趣打搅,遂系好中衣从榻上下去,捡了一件外袍披上,“我去去就来。”
吱
门开后,老头怒问道“什么人”
敲门的年轻人裹紧了身上的黑披风,稍稍抬起大帽下遮挡的脸,瞧了一眼院中光景,合袖作揖道“许都督好雅兴。”
老头瞠目结舌的征在原地,“你是”旋即皱眉问道“汝来此作甚”
“自是有事与都督商议。”年轻人回道。
老头脸色阴沉,表现的很不高兴,遂张开双手欲要关门,“老夫夜深不见客。”
“资国夫人应该不知道信国公养了外室吧。”年轻人眯眼笑道,“信国公老当益壮。”
老头皱起网巾下的眉目,旋即将人一把拉扯进院。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写的很明显了,诸君应该可以理清来龙去脉吧
除剧透之事皆可问作者君哦,另外一点,古代的封号也不是随便封的,即便是一字亲王也有大小之王,齐,楚,秦,晋,默认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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