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锦衣卫指挥使胡文杰入内, 将密探所得各地消息一一上奏。
“前不久燕王世子又去了燕春阁,还将那名花魁带回了府内,之后便去了齐王府, 袍服之下还裹了丧服, 似是去吊唁的。”胡文杰道, “昨日午后, 世子又去了晋阳公主府, 这是本月来第四次了, 世子与公主的走动, 可谓是频繁。”
皇帝摩挲着手背, 问道胡文杰,“卿如何看”
“臣斗胆冒犯,”胡文杰拱手,“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姐姐, 如今与世子走动频繁, 恐是在为储君谋划,毕竟燕国是乃国朝北境的门户。”
“陛下。”一侧的老太监忽然插嘴,“提起晋阳公主与燕王世子, 小人想多言一句。”
“说。”
“犹记得十年前燕王世子第一次入京,与诸皇子一同受学,那一段时间中, 便与晋阳公主姐弟二人感情深厚, 世子常随于公主身后。”
皇帝撑着脑袋苦思了一会儿,只自责了一句, “晋阳久未成婚,亦是吾为人父的失职。”
“陛下。”殿外内使入内通报,“代王世子求见。”
皇帝遂屏退锦衣卫, “传。”
代王世子稳步跨入武英殿内,“代王世子赵雍叩见陛下。”
“世子入宫,所谓何事”皇帝亲自扶起代王世子很是和气的问道。
代王世子旋即从袖子里抽出一份脉案,“回陛下,家父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卧病在床多日,这是代王府良医所的医官近些日子视诊的脉案,今日一早礼部前来宣告,让家父在祭天上为终献,然家父的身体,恐难以撑起衮冕登坛。”
皇帝看着脉案,稍稍皱起眉头道“前不久老王爷还入宫来为晋王求情,朕瞧着精气神并不差。”
代王世子摇头,“家父年岁渐高,那日入宫也是强撑着身体,除了祭天,还有宗人令一职,家父拖臣带来了一封辞呈。”说罢,代王世子从袖内又拿出一份奏疏,跪伏上呈道“请陛下恩准。”
太监将代王世子手中的奏疏转呈,皇帝仔细瞧了一遍后长叹下一口气,“来人。”
“皇爷。”
“传旨太医院,让院判领御医至代王府为代王视诊。”皇帝吩咐道。
“是。”
代王世子听之,连忙叩首,“谢主隆恩。”
代王世子离去后,皇帝陷入了思考,望着桌上那封辞呈,皇帝按了按额头,“具有资格登坛的臣工如今都已致仕,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代王也卧病,那么这终献,该由谁呢”
皇帝将手搭在桌案上不停的敲打着桌面,一旁的老太监听出了主子的困楚,“国朝自建立以来,太祖皇帝尤为重视祭祀,按照祖制,皇帝首献,储君亚献,而这终献,若是由宗室,便由皇帝最亲一支嫡长,或手足,或子嗣,如今楚王殿下与汉王殿下皆以成人,都具有资格,然国朝宗室之中,除了代王之外,最具有资格的人,当属燕王,燕王是皇爷的手足亲兄弟,又是有功的塞王,只是燕王殿下为国戍边,恐是不能赶来冬至祭祀了。”
经高士林一番说辞,皇帝开口道“燕王的确是最具有资格登坛祭天之人,但边防事关国家的安危,燕王一去一回最快也要半月,有消息说诸胡各部首领聚于鞑靼的王廷内,推举出了一名新的大可汗,是先鞑靼可汗的长子,上次来使的那位郡主,是先可汗的爱女吧,诸胡此番作为,是想要重振蒙古帝国吗”
“元朝已经灭了有数十年了,各部落自立门户,诸胡如一盘散沙蜗居在北方,即便推举了可汗作为众部落之首,但人心各异,首领之位,应有不少人觊觎。”高士林于一旁道,“陛下坐镇天下,诸胡又起敢放肆呢。”
“国朝的北边由燕王把守着,朕虽然忌惮他,却并不想要开启战争,因为一旦战起,燕王是胜是败,于朝廷而言,都无益处,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局面一旦失去掌控,那么天下真的就要大乱了。”皇帝极为无奈的摸着胸口叹息。
高士林闻之,伤神的走上前,“皇爷一定会洪福齐天。”
皇帝将头枕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武英殿的中间的雕梁画栋,“哥哥。”
“小人在。”高士林连忙叉手应道。
“还记得朕幼与你说的那个梦吗”皇帝问道。
“记得”高士林连连点头,“那时候还是太宗在位之时,皇爷也只是亲王嫡子,先帝随太宗北伐,皇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半夜从榻上爬起,守夜内侍竟失职睡着,害的小人一阵好找,后来皇爷告诉小人,在王府后花园的河池里梦到了有龙现身,结果太宗出征大胜归来,不顾群臣反对立了随出征的先帝为储君,要知道,武宗并非太宗嫡出,当年又因立储之事,东宫祸乱从生,诸王为争夺储君之位,用尽卑劣的手段,宫中内乱,父子反目,兄弟相残,但最终,还是握有兵权的先帝更胜一筹,也正是因为先帝,才有后来的大一统。”
“那个梦,吾只告诉了你一半。”皇帝闭上双眼,“我所梦到的梁王府内的龙正与一只巨鹰缠斗,可笑的是,作为苍生主宰天之子的龙,竟敌不过一只鹰。”
“这”高士林愣住,连忙道“皇爷,这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东西岂能当真。”
“可梁王府内的龙的确是应验了,皇考继承了大统,朕最后也成为了储君,那么那只鹰呢”皇帝问道,“谁是那只鹰燕王吗”
“燕王是皇爷的弟弟,那时候与皇爷同在梁王府,岂会是毁坏龙身的鹰呢”高士林道。
“也是,”皇帝冷笑,“若梦是真的,燕王要是也得是龙,所以这鹰,究竟是何人”
皇帝渐生疑心,高士林大惊,想要说什么时,皇帝突然冷下眼色,“燕王年岁也不小了,将来要传位燕王世子,燕王世子的功夫,你我都见过,如今年纪便有这般造诣,若将来上了战场,那么又会如何呢”
皇帝半眯起深邃的双眼,眉头紧皱,“自他至京城始,这短短半年内,就发生如此多的事,这些,未尝与他没有干系。”
高士林知皇帝疑心病又犯,便从旁道“世子虽有武学造诣,然只是个刚及冠的少年人”
皇帝摇头打断,“岂可因人年少就忽视呢,幼虎总有长大的一日,届时便有了占山为王的本事,可若真放纵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鸡鸣寺
咚钟声从寺院中传出,大雄宝殿内正有上百僧人盘坐佛像前诵经,善男信女们虔诚的合着双手站在殿外祈福,一时间,大雄宝殿内传出的心经声将香客们悉数吸引了过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寺庙门口,车上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道袍与披风加之唐巾,让人误以为是读书的士人。
“爷,鸡鸣寺内好像在诵经。”身侧跟随的随从听见诵经声后道。
“近日京中连连祸端,受罪牵连获死之人不少,鸡鸣寺内诵经声不断,是在超度亡灵吧。”年轻人回道。
入内时,有几个官宦前来上香的夫人出寺时认出了赵希言,便赶忙迎上前福身道“妾,见过世子。”
赵希言愣住,“夫人识得我”
妇人头顶盘发髻,只插着几根朴素的木簪,连耳饰也不曾带着,身上穿着浅色的半壁搭配下裳百褶裙,虽穿着朴素,却仪态端庄得体,一眼便能瞧出是大户出身,“妾是通政使司通政使之妻,曾在端午宴上见过世子爷的风采,世子爷一骑绝尘,妾等外命妇,有谁不记得呢。”
“原来是通政使的夫人。”赵希言很是客气的回礼道,“夫人也是来礼佛的吗”
妇人点头,“近日朝中案件不断,我家老爷数月不曾歇息了,便想着来鸡鸣寺祈福,以保平安。”
“这是小女。”说罢,妇人将躲在身后的一名刚及笄的少年推搡上前,轻斥道“见到世子还不行礼。”
“世子万福。”少女无奈,匆忙福身后便又躲了回去。
妇人只好赔笑,“小女性情内敛,不识礼数,还望世子莫怪。”
赵希言打量了一眼,旋即笑道“岂会。”
“妾府中还有事,便不叨扰世子入内礼佛了,若世子不嫌弃,可至府上,妾备薄酒相待。”妇人福身告退道。
赵希言微微点头,便擦身进入了鸡鸣寺,明章跟随在身后,捂着嘴笑道“爷来京城这么久了,这桃花还是一点都没有减。”
“就你话多。”赵希言从宫绦内抽出折扇敲了一把明章戴爪拉帽的脑袋。
明章摸着挨打的后脑勺,“小人又没说错,刚刚那通政使夫人见到世子后走不动道的眼里,分明就是钟意世子,还推搡着自己的女儿上前,看着年纪,十四五岁,当是刚及笄不久吧,恰好爷也刚行冠礼,婚冠婚冠,既然冠礼已成,那么也该要筹备大婚了,小人还等着日后照料小世孙呢。”
“你”赵希言回头一瞪,忍着怒火最后只轻轻踹了明章一脚,“话这么多,你怎么不自己生”
相互插刀,明章却不生气,反而笑眯着一张脸,贱兮兮的摸着脑勺说道“小人就是想,那也没法子生出来呀。”
赵希言捂着额头作罢,绕过大雄宝殿去了旁侧的观音殿,殿内很是僻静,犹如第一次来时,赵希言看着观音殿前竖立的对联,“问观音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世子是在可怜齐王妃么”明章问道。
赵希言沉默了一会儿,“芸芸众生,齐王妃也只是万千迷失方向的人之一罢了,最终没能逃过命运,沦为了权势争斗中的一颗弃子,也是可怜之人。”
“若齐王妃这等位尊之人咎由自取都可谓作是可怜人,那么那些深受上位者迫害的位卑之人,又该谓之什么呢”殿内传出一道女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这声音对于赵希言并不陌生,甚至是久违。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来晚,这几天在忙哈,忙完就会恢复日更的感谢在20210905 14:30:1420210909 07:4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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