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世子府
从齐王府回来, 赵希言抱着一只红漆木盒回了自己的房中。
“齐王殿下今日怎么喊世子去了如此久。”明章跟随在赵希言身后问道。
赵希言摇头,吩咐道“你去拿纸笔过来,再去柴房取一块木炭。”
“是。”
随后赵希言便推门入了内, 走到桌前静坐下, 将木盒里的拐子铳取出仔细端详。
没过多久明章将书房内的文房四宝取来, “爷,您要的纸笔来了, 还有一块木炭。”
赵希言从皁靴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将木炭一头削尖, 便于宣纸上照着拐子铳的依葫芦画瓢,铳身,手柄,引线,一边端详一边绘画。
明章有些好奇, “爷,这是铳吗, 长得好奇怪, 比北平府火器营里的手铳还要小, 这有威力吗”
赵希言点头, “别看他小,这可是能单兵作战用的火器, 其威力与射程丝毫不弱于以往的火铳, 就连北平府如今都还未曾研发出此等利器,朝廷的兵仗局集百家之长,汇聚天下众多能工巧匠,当真是名不虚传。”
明章听后惊吓了一番,“爷是说这铳是朝廷新研发之物”
赵希言点头, “看来朝廷,从未放下对我北平府的忌惮,那日祭坛上出现的东西,加快了老头子的心病啊。”
“这如何是好,殿下在塞北苦守,防戎狄不说,如今连自己人都要防了,若战起,燕国腹背受敌,这这这朝廷又研制出了如此多火器,燕国岂不是危矣”明章害怕的望着赵希言。
赵希言沉默着继续端详手中的拐子铳,眼里没有丝毫的胆怯,仿佛有应对之法一般不屑,“再好的武器,若民心不能一统,也会变得不堪一击,人心,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武器。”
说罢,桌上的图纸已经绘好,赵希言又吩咐道“去叫陈长史过来。”
“是。”
随后赵希言便将铳收好,回想起适才在齐王府的一番礼遇,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收起心中的几分怜悯,“世道如此,仁则必败,非我无情也。”
成德十三年,除夕,地方使臣,诸国使者纷纷抵京,京城增设三成守军,日夜交替戍卫。
除夕日一早,千家万户从寒风中将大门打开,仆人们清扫着自家门的尘土,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上了喜庆的新桃符。
世子府门前也不例外,明章将一副新的桃符拿出,与几个下人合力先将横幅贴上。
刚推开门,便被一阵狂风吹得合不拢眼睛,明章抱紧桃符,瑟瑟发抖的躲在门口,瑟瑟发抖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的奇怪,这风就像刀子一样,以往北平府也没见这么冷啊。”
明章便加快了手脚,贴完桃符后匆匆跑回,蹲在大堂内的炭盆前一边搓手一边取暖,随后便看见从内院出来的赵希言,连忙起身道“爷。”
盯着赵希言一身打扮,还裹上了厚实裘衣,“今儿是除夕,爷要外出吗还是进宫。”
赵希言走下阶梯,“宫里又没有我的爹娘,进宫作甚。”
明章瞬间意会,“爷,天冷,我去给您添个手炉您在上路吧”
“你才上路,”赵希言罢了罢手,“就算我惹恼了公主,这么冷的天,总该不会让我受冻。”
明章愣住,摸了摸后脑勺喃喃道“这二者有关吗”
马车刚从后院驾出至大门前,赵希言的步子也还未跨出门槛,就另有一辆马车驶来,急停在了门口。
赵希言站在大门前静静等候车上的人下来,瞧清是谁后便跨下台阶,拂了拂裘衣的袖子说道“我当是谁呢。”
内侍走上前,叉手道“世子。”
“我正要出门呢,不知公公来我府上,是公主又有什么交代吗”赵希言问道。
“哦”内侍眯眼,反问道“世子在京无亲无故,世子出门难道不是去寻公主的”
“吾姓赵,这皇城的宗室子弟皆是亲,公公此言,不妥吧”赵希言反问。
内侍弓腰,叉手赔罪道“是小人失言,还望世子恕罪,小人来,是公主有请。”
“哦”赵希言故作吃惊,“今日除夕,公主不进宫陪陛下与皇后殿下,反倒传我一个堂亲弟弟入府,孤男寡女的,就不怕遭人话柄”
“公主知道世子还在生气,故而先见了世子再进宫。”内侍回道,又望着赵希言,再次半眯起双眼,“若是公主怕惹人非议,世子之前又如何能频繁登府呢,如今朝中议论姊弟的风声已经有不少了,只是碍于嫡公主与燕王世子这两个身份,那些大臣才不敢直面说出。”
赵希言紧锁着眉目,内侍遂近前一步,解释道“世子的气,无非是觉得公主不在乎您的生死,世子觉得公主一心,只在权力,可世子同样也是明白的吧,公主最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权力,出身于这个家中,一生都被困在了红墙内的人,怎可能再将枷锁套于自己身上,公主不是世子,没有见过那番广阔的天地,也从未享受过自由,公主是女子,所面临的困难,世子永远不会明白,弱者的无力,女子的无力。”
随着赵希言的眉头一点一点皱紧,袖子里的手也被攥成了一个拳头,还未等怒火发泄,她便垂下了手,“你不会明白的。”于是没有选择乘车,而是牵过来一匹骏马,骑上马背扬鞭往长安街赶去。
“爷,天冷啊,天冷”明章追了出来,心里焦急如焚道,“这风冷得跟刀刮一样,骑马肯定要冻着的。”旋即看着那静立远观的内侍,气不打一处来道,“嗷,又是你,我家世子纵马离去,肯定又是你在背后捣鬼。”
内侍侧头,眯着眼睛连连摆手道“明章公公误会了,今日是除夕,公主要进宫,金川门远在城西,长安街在城东南,所以世子才选择骑马的,这与我又有何干呢,我不过只是一传话之人罢了。”
“屁,”明章叉腰道,“看你的脸就不像是个好人,谁知道你背地里有没有添油加醋,让我家主人曲解了意思。”
“你我都是自幼净了身的皇室仆人,身份微贱,自幼受忠君教诲,违背主子命令将要承担的后果,你也是明白的。”内侍解释道。
“哼。”明章撇头。
因是除夕,京城的街道比以往更加热闹,异族使者随处可见,即便是严寒的冬日,百姓们依旧裹着厚厚的袄子出门采买应节之物,官宦人家大多乘车,即便是在街道上行走,也会随身携带一个汤婆子抱于怀中。
赵希言独自一人纵马在街上,刺骨的寒风像刀一样刮在赵希言的脸上,不一会儿,鼻头与脸颊与耳朵便都泛红了。
有第一次至大明朝贡的异族使者因好奇出来逛街的,赵希言纵马的身影在京城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何人”一身穿大明读书人服饰襕衫,头戴飘飘巾的年轻人望着纵马的少年用异族话问道左右。
左右护卫皆穿大明服饰,使人分不清是哪一国使者,只见左侧年长的老者单手放于胸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殿下,臣去年在大朝会上见过他,是燕王赵择的世子。”
年轻人便惊楞住,不敢置信道“他就是燕王世子”
“是。”
旋即又大笑了起来,“英名盖世的燕王,怎生出了一个小白脸出来,看他的模样,能在我手里过三招就不错了。”
“毛头小子,岂能与殿下相比,况且燕王世子素有纨绔之名,即便在京城,也时常寻花问柳,流连于勾栏瓦舍之中,不成气候。”护卫回道。
“哦,是吗”年轻人半眯着眼睛看向燕王世子已经远离的身影,“祖父说整个大陆中他最忌惮的对手是大明,而大明国内的将领,唯有燕王最是劲敌,此人为燕王独子却不堪大用,待燕王陨落,祖父东征岂不势在必得。”
“陛下一定会像先祖一样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大蒙古帝国。”护卫奉承道。
“驾”
一用白巾裹头穿着粗布衣,留有大胡子的异族从马背上跳下,急匆匆的走到年轻人跟前,行礼道“嗣君,大明皇帝今夜宴请,请您速回大使馆。”
骑了大半天终于抵达了晋阳公主府的巷口,瞧见府门口有车架驾出,赵希言慌忙再次狠拉缰绳,朝公主府飞奔而去。
“吁”
马儿一声嘶鸣,停在了车架不远处,赵希言喘平了一口气,轻轻夹着马肚子靠近马车,吞了一口唾沫哽咽道“公主。”
良久,车内都无人应答,赵希言又不想再僵持下去,便先低头道“言并没有生公主的气,公主的苦衷,言当然知道,也能体会,世人皆苦,谁又能逃离世俗,那日言语过重,是言的不是,所以言今日本也是想来与公主道歉的。”
“”赵希言盯着车窗,还是无人应答,便凑近唤道“公主”
“公主是生言的气了吗”赵希言再次问道车内。
“若是公主生气了,言给公主赔不是,言真心一片,连母亲给的玉都赠了,公主”
话还未说完一阵刺骨的风吹来,卷起车架两侧的车帘,赵希言瞪大眼睛哑口无言。
“那谁,一个人骑着马在我吾的车架前晃悠什么呢”
门口传来晋阳公主的质问声,赵希言遂撇过头,看了看空车又瞧了瞧门口的女子,连忙从马背上跳下。
“公主一早就在门口等候,适才言喊了半天也不见出来,莫不是故意戏弄言”赵希言凑近挑眉道。
“世子在说什么呢”望着一边走近一边好似有些委屈的燕王世子,晋阳公主不明所以道,“吾刚出府想着要入宫便瞧见世子这番举动,这才开口喊话。”
赵希言撇头不语,晋阳公主遂笑了笑,走近两步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拿出,轻轻抚着赵希言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发觉她的脸颊像冰块一样的冷,“这么冷的天,也不怕把自己冻坏若是冻伤了这张脸,”不自觉间,晋阳公主的手已经抚摸上了赵希言的冷脸,“可又不知道要令多少女子叹息哀伤了。”
“她们看的是脸,是喜是厌,与我何干。”赵希言回道。
晋阳公主遂将藏在袖子里的手炉拿出塞到赵希言怀里,“你先进府吧。”
“世子,请。”又一内侍走上前,朝赵希言行礼。
熟悉的香味从身侧擦肩而过,赵希言转身拉住晋阳公主的衣袖,“公主要去哪儿”
“伴伴未告知你吗”晋阳公主回头,有些疑惑的对视道,“宫中传旨,今夜御宴,陛下召我入宫赴宴,我便差他唤你,是想你至府内等候的。”
赵希言这才松开手,“他说了,所以我才骑马赶来的。”
“其实你不必这样着急的,天寒地冻,我夜里就回来了。”晋阳公主解释道。
赵希言垂下手,双目直直盯着晋阳公主,“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所以提前来了。”
“”晋阳公主愣住,随后轻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好了,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除夕夜宴而已,你乖乖在家等我。”
“夜宴公主要何时才能回来”赵希言再次抬头问道。
“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晋阳公主再一次安抚道,旋即转身提步跨上了马车。
驾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致以明为背景服饰风格为明初与晚明结合唐宋明三代哦,纯属虚构,请勿考究。感谢在20210917 19:40:4520210918 18:4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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