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燕王赵希言的请求,场上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就连皇帝也拉沉下了脸色,即使这只是为击球所请,然在场众人谁都知道这是一语双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才是燕王赵希言所表达的真正含义。
谁都能够听明白,但谁也不敢去点破,同宗同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那群儒官眼里,是必不可允许的,但谁都知道,皇帝仅有燕王一子,若无意外,这个嫡子将会是大明朝的继承人,他们不会为了所谓的礼法,去得罪日后登基的嗣君。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堪,赵希言见此,连忙补了一句话,“臣想要晋阳公主与臣一同击球,恳请陛下应允。”
皇帝撇了一眼赵希言旁侧的晋阳公主,将心中的怒火按压,以一副仁君之姿道“准了。”
皇帝极为爽快的应下了赵希言的请求,这引得众人纷纷揣测。
“难不成陛下也已默认了吗”
“你瞧陛下的脸色,哪是默认,不过是当着文武百官与外命妇,不想驳了燕王殿下的颜面罢了。”
“哎,咱们殿下哪儿都好,既能文治,武也不逊色陛下,就是在纳妃一事上”
文臣们渴遇明主与仁君,然遇到后,便又希望自己的君主可以做一个圣君,将礼法缚之于身,好以此约束。
“谢陛下。”赵希言谢恩道。
参与击球比试的人有不少,赵希言便先行回了帐中。
适才当着众人的面,晋阳公主只是顺从的听着话,如今进了帐,没了外人她才开口道“殿下总是这样,就不怕陛下当众翻脸吗”
“我只不过是想找姐姐一起击球,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赵希言一脸轻松的回道,“君无戏言,陛下这么看重颜面,岂会当众驳了我。”
晋阳公主看着赵希言,稍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殿下越是这样,陛下只会对我的芥蒂越来越重。”
“我知道啊。”赵希言道,“既然芥蒂已经不可能消除了,那就让他明白,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他若是敢动你,便要先亲手杀了我。”
赵希言走到晋阳公主座后,伸手从后面轻轻揽住,枕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又道“朝臣的嘴脸还看不清楚吗,看破却不敢说破,今日还有他们的女眷在,我便是要她们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赵希言认定的妻,除你之外,谁都别妄想进燕王府。”
听到赵希言的一番话,晋阳公主转过头,依偎在她怀中,“妾只希望殿下可以平安顺遂喜乐无忧的度过此生。”
“是我们。”赵希言道。
咚咚咚
场上响起了激烈的鼓声,第一场的击球比试开始,经不过赵希言软磨硬泡晋阳公主在帐内换了一身可以骑马的便装。
当晋阳公主身着戎装,与燕王赵希言一同骑马出现在球场之时,两侧的文武大臣及女眷,又是一番热闹的议论。
晋阳公主生得貌美,如今戎装更是英姿飒爽,有着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要我说,若非皆是宗室子弟,晋阳公主与燕王殿下,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先的旧臣中,便有青睐晋阳公主的,曾经,晋阳公主身为帝女,他们只敢仰望而不敢高攀,而今,物是人非,失了势的公主却被拥有权势的嫡出皇子看上,他们更是不敢再动旁的心思。
眼下时刻,没有人敢得罪这位皇帝唯一的子嗣。
“公主如此年纪,却迟迟不曾招选驸马。”
“有燕王殿下在,谁敢觊觎公主呀”大臣们摇头道,“不要脑袋了还是不想要仕途了。”
鼓声阵阵,场上之争也异常激烈,在众人议论中,燕王赵希言与晋阳公主赵瑾禾,二人竟骑术相当,又配合默契,一连胜了几场。
此前,周康与张乾就已经从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几番追逐,周康便赵希言对上了最后一场决赛。
对于赵希言的马术,群臣倒是没有什么,更何况击球本就是世家子弟爱玩的,作为曾被称为纨绔的赵希言,少时还带着伙伴们在北京城当街踢球。
众人惊讶的是晋阳公主,那个原先清冷与高傲的帝女,似乎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露过面,骑马击球,是气力活儿,又难免会触碰到草地上的泥,且弄得自己一身是汗,他们以为,晋阳公主也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
“公主竟能亲自上阵击球还真是世间罕见。”
“还不是因为燕王殿下。”他们都只见惯了清冷的晋阳公主,冷得让人难以接近。
“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晋阳公主在马上的风姿,原以为一个燕王殿下就足以让人惊艳,没有想到晋阳公主也如此巾帼不让须眉。”
“怪不得燕王殿下会如此痴迷。”同时也有妇人议论道,“今日瞧着公主的飒爽英姿,莫说是殿下,就连我这个妇人也为之心动。”
最后一场对决,周康骑马上场,看着赵希言与晋阳公主,便道“殿下与公主一起么公主是女子,康若与乾哥哥赢了也不光彩。”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呢”赵希言道,“击球可不仅仅是依靠蛮力的。”
他们都没见过晋阳公主击球,且都认定晋阳公主是个弱女子,即便适才她们连胜了,但他们都觉得那是因为有赵希言的存在,百发百中的箭术,加之过人的马术,岂能不得球。
只有赵希言知道晋阳公主习武,且自己曾差点做了她的刀下亡魂。
“小公爷是觉得赢了女子不光彩,还是怕输给了女子没有颜面呢”晋阳公主于一旁说道。
“场上争斗,输赢靠的是实力,强者为尊,不应有别,就像到了战场,就只有敌我与生死,生死一瞬,又岂顾得上其他”
周康愣了愣,听得晋阳公主一番道理,深感惭愧的拱手道“是康失礼了。”
赵希言将晋阳公主扶上白马,不顾台上观赛的皇帝与两侧群臣及命妇们的目光。
周康与张乾骑马至中线的另外一端,此次的裁判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他拿着用皮草填充的皮球,在一声锣响后抛向空中。
端午的烈日将皮球照得发光,向东边倾斜的影子驰骋在球场之上,论及身手,赵希言年长于周康,便占了些上风。
二人骑马纵身一跃,赵希言凭借矫健的身手,率先揽到了球,随后运球至自己的场边,配合默契的传到了晋阳公主的马蹄下。
张乾骑马进行阻拦,“公主,得罪了。”
晋阳公主见人紧跟上前,没有丝毫慌张,用画杖运了几次球后,故意失手于张乾。
但就在张乾将要夺球之时,一根月牙杖将球从他的马下揽走,张乾楞了楞,旋即直起腰身回头看向身后的周康。
“康,你怎不拦住”
周康耸了耸肩,“拦不住啊。”
此刻夺到球的赵希言回头嘿嘿一笑,“本王可是从北京纵马至应天,狂奔了三天三夜,这些年往返两京数次,二位弟弟岂能追得上”
击球的参赛者除了有功勋子弟,还有世家,以抽签组队,大多都是临时相识,实力参差不齐,这两位勋爵子弟虽未上过战场,但凭借着配合,也从众多队伍中脱颖而出,而在面对燕王赵希言与晋阳公主如此默契的配合下,竟也失了手。
周康骑马上前,张乾便开玩笑道“难道殿下的马长了八条腿不成”
周康接着他的话,“不是殿下的马长了八条腿,是公主,远比咱们想象的厉害。”
二人震惊的并非赵希言的马术,而是晋阳公主身为女子,在这种混乱紧张的场面中,临危不乱,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张乾看着二人,也耸了耸肩,“康弟要是也这么信任我,或许就能取胜了。”
“哥哥还别说,要是殿下继承了大统,能立嫂嫂为后,这配合,定能再现太宗朝的盛世。”周康笑眯眯说道。
“这就改口叫嫂嫂了朝中都在静观时局,如此直言,就不怕你爹打你一顿么。”张乾提醒周康道。
“别让我爹知道不就行了吗。”周康挥了挥手,淡然道,“好不容易到这世间走一趟,择相伴之人当然是要契合与喜欢的了,为何偏偏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究竟是我们成婚还是他们。”
“康弟也是性情中人。”张乾说道,“莫忘了,你可是与殿下立了赌约的。”
周康继续眯笑着脸,“即便没有赌约,你我与殿下都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日后不辅佐殿下,难道还要投敌不成”
周士弘作为皇帝的心腹,自然有着对皇帝的忠心,故教育其子时,也是忠孝在前。
张乾听着大笑了起来,一边骑马追赶,一边看着赵希言的背影,以及北侧台上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就殿下这一个儿子,又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为何迟迟不立太子呢”
“不管是不是太子,总之殿下都是咱们这辈人中的储君人选。”
周康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坚毅,“陛下若想要更换储君,还得问问朝中的文武才行。”
“这话,你说与我听也就罢了,千万不要乱言。”张乾提醒道,作为新城侯之子,锦衣卫指挥使张端的侄子,他清楚的了解锦衣卫,也知道诏狱里的残酷。
一只拳头大小的皮球,被画杖巨大的冲击力打向北侧的球门,随后正中风流眼。
待球落定,场地旁边响起一声锣,激烈的鼓声也渐渐停止,御座底下的木架上便插上了一面红色的旗帜。
“真快啊。”众人惊叹,“殿下这球赢得也太轻巧了吧。”
“周小国公莫不是故意输球的反正失了射柳的头筹,也不能夺双冠了”旋即便有人质疑道,“哎,这老夫还下了赌注呢。”
张九昭坐在席间,给妻子斟满了一杯刚煮好的茶,“才不过寥寥几场配合,岂能比得过生死之交呢。”
孙氏看着杯子里的茶,笑了笑道“昔年的端午宴,也是因为燕王世子而变得热闹,没有想多这么多年过去,场上的主角,依旧没有变换。”
张九昭也往台上看了一眼,“夫人可曾觉得可惜”
“可惜”孙氏看着丈夫,眼里只有一袭官服的绯色,“你是指殿下”
张九昭温和着一张脸,以示默认,孙氏旋即捂嘴笑道“妾真不知道,夫君是在妄自菲薄,还是在吃醋,或者,两者都有。”
张九昭依旧不语,盘坐的孙氏便挪了挪身子凑到他的身侧,轻声说道“夫君应该相信妾的眼光才对。”
激烈的鼓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周康鼓足了干劲,拼尽全力抢了先,便将比赛的场地拉至另外一边,但很快又被赵希言追上。
击球以水漏时间为准,时间到了,便以赢球多者为胜,故而赵希言除了进球取胜外还可以防止对方进球,拖满时间,她便可以一球之差,拿到此次击球的头筹,从而双冠赢得春水玉带。
“妾要是帮殿下赢了那春水玉,殿下要拿什么奖赏给妾呢”二人凑近时,晋阳公主还不忘问赵希言要奖赏。
“姐姐还想要什么”赵希言俯着身子,一边运球一边回道,随后直起腰身,反问道“难道言这个奖赏,还不够吗”
赵希言将球传给晋阳公主,但身后的二人穷追不舍,晋阳公主遂笑了笑,“等赢了再跟殿下说。”
就在二人在赛场嬉笑时,周康趁机跟了上来,张乾将赵希言拦住,两根运球的画杖成了武器,抢夺着地上滚动不停的皮球。
四人追逐,赵希言与张乾比斗僵持不下,在几番争斗中,皮球被画杖用力打出,张乾阻拦着赵希言,周康便驾马去追,为防止比分追平,晋阳公主遂也调转方向。
马蹄踩踏着地上茂盛的青草,在一番激烈的驰骋后,草地上印出了许多蹄印,周康先夺了球,但此时赵希言也挣脱了张乾的阻拦。
“公主小心”
追至一旁时,球场的草地忽然塌陷了一块,白马的前蹄陷了进去,双膝跪下,侧翻在地。
“姐姐”本在专心追球的赵希言,慌忙转过身,一匹黑色的骏马在烈阳下疾驰,随后纵身一跃,赵希言从马背上跳下,一把拉住落马的晋阳公主将其拉入怀中,二人抱在一起从马上跌落,连滚了好一段距离。
这一番举动,吓得就连皇帝都坐不住了,慌忙从御座上站起,落马,可不是一件小事,轻则一点小伤,然重则却能要其性命。
“太医,太医。”
有人为落马而担忧,也有人为燕王对晋阳公主的在意及举动而唏嘘不已。
作话
赵希言“马儿,最佳群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