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白川童浔的状态真的算不上好,武装侦探社的人最后还是无奈地决定让她先回去休息。
而她也主动表示会尽力帮助他们找到行刑者,争取早日让福泽谕吉得到康复。
没有接受武装侦探社为她安排一个房间的想法,也拒绝了太宰治护送的提议,在回港黑的路上,白川童浔一个人安静地思考着。
她走得很慢,最终在海边停下脚步,遥遥望着水天一色的远方,随着过往生活一幕幕地倒映在脑海中,眼中逐渐泛起怀念的神色。
恍若隔世。
那样和平,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说行刑者真的也穿越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到他,那么她回到自己世界里的可能性也会提高
说不定他会知道比她更多的信息。
想到曾经从电视上看到的那张面容,白川童浔的心中简直五味杂陈。
实际上,单从样貌来看,那位行刑者的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会令人产生恐惧的特征。
他有着一头毫无攻击性的柔软褐发,酒红色的双眸总是溢满着悲伤和温性,也不过是个看起来刚刚成年不久的少年。
白川童浔记得他因成为业魔而不再被人所提起的名字,那是父母对孩子未来最美好的祝福和温柔,倾注了充满期望的,明亮而又璀璨的情感。
朝比奈光。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旧时代一位非常有名的伦理委员会议长,朝比奈早季和其丈夫朝比奈觉的后代。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或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统领者。
等等,什么意外
说起来,朝比奈光究竟是怎么成为业魔的
似乎只是突然有一天,大家都默认了新任处刑者的身份,并毫无异样地接受了这一点,就好像处刑者一直都是朝比奈光,从没变过一样。
白川童浔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又开始疼痛了。
各种记忆混乱成一团,在之前世界的生活,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包括狱门疆内遭遇的事情。
她忍受着那种无端出现的慌乱心情,在横滨海岸旁的长凳坐下。
忽然在某个瞬间,一个荒谬至极的真相一闪而过,旋即那些糟糕杂乱的记忆被一丝一缕梳理通开。
心脏在不安地狂跳,她呼吸加重,近乎是失去理智地拿出了召唤书,翻开。
白川童浔声音隐忍“最后一页图鉴人物到底是谁,真的能帮我回家吗”
图鉴人物具体信息需要解锁后才能了解。
书页上很快亮起一行字。
少女瞪着眼睛,追问的语气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心中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石头死死碾压着,她此刻十分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让她安心的肯定答案。
“你之前说那个人拥有穿梭世界维度的能力,意思是能带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召唤书稍稍犹豫了一瞬,亮光闪了闪,再次给出一模一样的回复。
图鉴人物具体信息需要解锁后才能了解。
“那你告诉我,”她捏紧了书页的边缘,指甲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白川童浔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问出那句话。
“我是不是,根本不是第一次穿越”
这一次,召唤书彻底沉寂了下去。
它微微发出断断续续的一阵弱光,像是在斟酌着话语,可最终还是暗了下去,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见状,白川童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悲凉的情绪在眼中逐渐漫开,心中长久坚持下来的信念好像在此刻轰然崩塌。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完全可以在大脑中与它对话,很是不甘心地哽咽道“我每一次使用狱门疆,是不是其实完全就不是什么穿越”
召唤书依旧给不出任何回答。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她终于想通了。
胸口闷得慌,白川童浔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着,一滴泪断了弦,快速滴落在薄薄的书页,渲染开一片小小的深色,随后消失了痕迹。
多像她。
就像她一样,明明穿越过那么多的世界,却仍然留不下任何存在的记录。
就连她自己都会忘却的一段旅行,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压切长谷部的梦境里,“白川童浔”和他讲诉梦中故事的时候,她分明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剁碎了喂狗,什么说好要陪伴到世界的尽头。
这些全都是在穿越到乌鲁克时,和吉尔伽美什的对话中出现过的内容。
所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劳什子的穿越,那些全都是她的过去,是她被遗忘的记忆。
她所谓的穿越,其实和“白川童浔”的那个做梦是同样的性质。
说是穿越到其它的世界,实际上则是在狱门疆内沉睡,以类似意识体的活动重新经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那又不是绝对真正发生过的,因为她在使用狱门疆时清晰地拥有着现在的意识,只把它当成一场单纯的穿越,所做出的举动偶尔会和曾经发生的事情有不一样的偏差。
但大体走向基本一致。
怪不得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经常会受到蛊惑般说出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怪不得心中总是突然生出某种古怪的违和感。
白川童浔忽然笑了。
“狱门疆只是个引导,那些并不是我真正的记忆,对吗”
她低头看着召唤书,手指缓缓抚摸上书角,精神状态已然到达悬崖边缘“所以我的那些记忆呢是被你抹除了吗”
“我到底为什么会穿越那么多的世界,你告诉我。”
“这是我第几个世界了”
少女近乎奔溃地咬牙,颤抖着弯腰,将额头抵在那本曾经她最为依赖和信任的笔记本上,无助地问它。
一声又一声。
“我真的还能回去吗我还可以找回我失去的记忆吗”
“我到底都忘了什么”
召唤书闪烁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最后书页上呈现出这样一句话。
抱歉,召唤师权限不足,请收集更多信物,以此来解锁权限。
真见鬼。
白川童浔已经对这句话感到厌烦。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她长长吐出一口郁气“我每次穿越世界,都会失去记忆,把它当成第一次穿越,然后再通过各种方法梦到以前穿越的那些记忆吗”
是。
所以,她究竟离家多久了
少女闭上眼睛,又缓缓直起身体,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平复了很久的心情。
海风吹到身上,卷起湿咸的凉意,白川童浔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悲观的念头。
好半天,她才抬手抹去泪痕,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次它回答得很快,那些金字的周边被添加上可爱的小花,如同是某种笨拙的安抚。
我是您的专属召唤书,您可以放心信任我。
请再多坚持一段,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保证。
像是表忠心似的,它说
从今晚开始,我会慢慢将记忆返还给您。
我绝不会伤害您。
一行又一行带着可爱花边的金色文字倒映在白川童浔浅色的双眸。
风不知何时停了,翱翔在空中的落叶轻飘飘地荡了下来,连雾都仿佛散开许多。
又是一行字缓缓出现在底端。
宛若谁轻轻的低语。
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童浔。
“白川童浔”
略带担忧的疑问在身后响起,冷不丁被叫起大名,白川童浔惊了一下,连忙回过神转头看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旁,某位港黑的干部先生难得穿着一身便服,正从摩托车上下来,也许是她之前想事情太过入神,竟然没有注意到摩托带来的巨大响声。
走进了些,目光触及到她眼中残留的晶莹和泛红的眼眶,中原中也蓦地停住了步伐。
他愣了愣,不知所措的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抬着手似乎是打算来安慰一下,但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随后不知想起什么,他倏然面色一变,眼含怒意地询问道
“武装侦探社的那帮混蛋欺负你了”
他撸起袖子,凶神恶煞转身就作势要重新骑上自己的摩托车。
一副只要她给个肯定的回应,就能马上冲过去把武装侦探社的老窝都给捅烂了的模样,整个人都气势汹汹的“他们让你过去干什么了别怕,我这去修理他们一顿。”
“不不不,没有。”
白川童浔连忙跑上去拉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尴尬道“他们只是想让我帮个小忙而已,没有欺负我。”
“我就是”见中原中也还在认真倾听,她别开视线,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所以都是误会,别摆出这种“我就知道那群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要杀人表情啊
“行。”
中原中也放缓了神情。
既然没被欺负就成,再更深的原因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他重新骑上摩托车,双手发动了引擎,接着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白川童浔。
“你之后还回港黑住吗”
白川童浔立刻应道“回”
于是,橘发男人轻轻甩了一下头,示意她上后座。
“走,我送你。”
白川童浔立刻收起了召唤书,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跨上了中原中也身后留出的位置。
等彻底坐稳后,机车唰得一下就迫不及待地飞驰而出。
紧接着为了照顾后座的女生,中原中也又下意识地松开双手的力道,放慢了速度。
浓郁的雾气因为前进的机车而向四周避让开一条通道,风吹拂过脸颊,十分舒服。
“白川小姐。”
车道两旁的风景不断后退,中原中也目光扫了一眼后视镜,忽然开口喊了她一声。
少女依旧闭着眼睛坐在后座,柔软的长发随风肆意飞扬着。
“什么事情,干部先生”
白川童浔姿势不变地将脑袋抵在男人的后背,双手环紧了对方的腰,轻轻笑了一下。
“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吧,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虽然”
那微微翘高的尾音以及未说完的话语,让中原中也把控车头的手腕一紧,耳朵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他轻咳一声,直接选择略过了这个话题,道
“明天我有一个任务,可以请你跟我一起行动吗”
“当然可以。”
白川童浔点了点头,“需要我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就行了,我会看的。”
两人很快就到达了港黑大楼。
他们穿过门口站岗的黑衣人,各自按下了电梯的楼层。
白川童浔只想快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中原中也则需要再去一趟首领办公室。
眼睛还是有些酸胀。
今天一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
白川童浔愣愣地侧靠在墙上,抬头出神地注视着楼层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的数字。
等到电梯抵达的时候,她朝着男人点了点,刚跨出那条线,准备离开,却倏然被身后的中原中也给叫住了。
“那个童浔。”
白川童浔脚步顿了顿,挑起眉,转头看向站在电梯中间的橘发男人。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别扭地叫出她的名字后,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地面由地板拼出的缝隙。
视线中,被光影映出的影子朝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于是,他又重新抬起头,对上白川童浔略微差异的目光,湛蓝色的双眸很是认真,语气沉稳地告诉她
“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今后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不算高大的体格在此刻却显得异常可靠。
他话语坚定地强调着“随时,任何麻烦,我都会尽力帮你。”
白川童浔噗嗤一下就笑开了。
叮得一声,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中原中也眼里的神采,随后嘴角挽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轻快地朝他挥了挥手。
“明天见,中也。”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