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部。”
宅邸的长廊中,音面对着朝自己方向狂奔而来的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
别叫了名字的男人激动回应道“是主人我远征回来了这次为您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与白川童浔所熟悉的压切长谷部不同,那青年嘴角扬起骄傲又自信的笑容,一身甲胄在阳光底下泛着黑色光泽,衣襟前两条长长的白带子因为奔跑的动作而飘动着。
他的移动速度非常快,没过几秒就从走廊的那头来到了他们面前,随后军人似地站直身体,快速收起表情,严肃地轻咳一声。
“一队已远征回归,收获两箱玉钢,一箱木炭,一箱砥石,以及一种生活必需品。”
语毕,他手放置左胸,望着和服少女恭敬地行了一礼。
明明嘴角是紧紧抿着的,那双明亮的紫眸却好似在期待着来自主人的夸奖,身后的背景都像是要飘起樱花。
音也很配合地回应道“好棒,长谷部,队长任务完成的相当不错呢。”
压切长谷部嘴角微扬,语气平缓“这种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白川童浔在一旁无声观察着来人。
直到腰间的力度倏然加紧,她下意识地回过头,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盯着对方出了神。
她疑惑地转向自己的打刀,就见对方耷拉着脑袋,宛若失宠地大狗一样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那目光,就好像她是什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渣女一般。
白川童浔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还没彻底缓过神,扭头再次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又转过来看了看自己面前一模一样的这只,恍然大悟。
她抬手揉了揉身前青年的脑袋,又回过身来看向音,顿觉新奇“这是你的压切长谷部”
除了身上衣服有所不同,她还没见过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就跟复制黏贴似的,找不出任何差别。
“是的。”
音也学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压切长谷部的脑袋,笑着回应道“这是我们家的长谷部君。”
白川童浔不由得又望那边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腰间的双臂缓缓落了下去,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重新移回视线。
压切长谷部站在房间内,神色不明地偏头盯着门框碎裂的方向,眼帘下垂,那张俊朗的脸上此刻略微显出点点晦色。
白川童浔微微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轻皱起眉。
这座本丸的压切长谷部还有别的事情,很快就告了退。
昨天才遭受过打击,她还有些惊魂未定,白川童浔顾虑着现实世界的事情,并没有在本丸待多久,很快也和音诚恳地表达了谢意,打算离开。
临走时,这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又给了她一片羽毛,说是今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借助这个东西来找她。
白川童浔自然是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依旧是熟悉的金色漩涡。
已经了解流程的蓝发少女熟练地带着自家刀剑跨越漩涡,进入了现实世界的那个简约房间。
脚才堪堪落地,屋内莫名窜起一阵风,召唤书蓦地发出淡淡的光亮,书页翻开,旋即一把模样端庄的打刀从中缓缓探出身形。
这是压切长谷部的本体。
亚麻色短发的青年伸出手,庞大的能量波动将碎发肆意掀起。
他下颌紧绷着,不紧不慢地握住那把刀,霎那间残缺的灵魂被引导着接入本体,压切长谷部周身的气息更加饱实了一些。
他握着手中的刀,仿佛掌控住了自己的命运。
那阵灵力的爆发随着这场灵魂融合而沉淀下来,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白川童浔上前一步,捧着浮在半空的召唤书,就见压切长谷部那一页信息栏上原本显示的异常已然消失。
可压切长谷部依旧是那幅不善言辞的模样,明明找回了全部的灵魂,低垂的眼帘却显得他有点闷闷不乐。
这是怎么了
白川童浔伸手牵过他的掌心,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
记忆中,昏过去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那个说是要去清理垃圾的白毛男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也五条悟把她安置在这里面的。
她稍稍放下了心。
“怎么了”
确认没有危险后,白川童浔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家刀剑身上,拉着后者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压切长谷部抬头望向她,阴郁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抿起唇,规规矩矩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握拳。
“刚刚那个”
他张了张口,语句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道“那是极化后的压切长谷部。”
白川童浔不明所以“极化”
压切长谷部低声跟她解释了一番极化的含义。
“哦”
白川童浔懵懂地挠了挠头,讪讪一笑“其实我没看出来太大的区别啦,不过音的那个长谷部君好像”
她说着,迟疑地歪了歪头,良久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很开朗”
虽然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汇报正事的时候表情同样很是严肃,但总觉得那双与自家刀剑一模一样的紫眸里,盛着某种热情自信的状态。
就面对音的时候,感觉特别情绪高昂
沉默良久,压切长谷部声调平缓,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又问道“那,主人觉得那样的压切长谷部怎么样”
“挺好的。”
白川童浔没有多虑,想起那位审神者和打刀对话时的情景,实话实说道“看起来有点像勤奋努力的热血青年,音应该很喜欢他吧。”
说着,她偏过头,却瞥见听完她看法后的压切长谷部情绪更加低落起来,紧蹙的眉头好像还带着些许的不安。
白川童浔顿了顿,恍然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他会这样的原因。
果不其然,表情难看的压切长谷部下一句就是“那才应该是压切长谷部原本的性格,而我”
而他因为遭遇过被主人当成棋子,又被当成商品抛弃这种难堪的过去后,那些热情和自信也早已被痛苦磨平,变成了现在这时不时有些阴郁的模样。
压切长谷部在那座本丸恢复意识的时候,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找到白川童浔。
但那位灵力强大的审神者却说,他的主人现在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过来接他。
于是他只能暂时在那座熟悉既陌生的本丸里面住下。
一开始,他每天都期盼着白川童浔的到来,渴望她能够将他接走,渴望再次见到她清澈明朗的双眸,以及那永远温暖的灵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深入了解了这座本丸的一切后,根深蒂固在体内的鬼气似乎又开始纠缠神志,压切长谷部开始感到恐惧。
这个地方实在太过美好,是曾经的他所想象过无数次的本丸间大家应有的相处模式,每一位刀剑付丧神的性格都鲜明而又惹人喜爱。
他们干净又纯粹,特别是那另一把压切长谷部。
他总是会因为对方而想起以前的自己,曾经也是那样忠诚而又热枕,在黑暗没有沾染上内心的时候,全心全意地为自己主人而活着。
他们有着相同的样貌,却又截然不同。
另一把长谷部会笨拙地哄主人开心,会贴心的照顾主人的衣食起居,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回到本丸后却像是个能够面面俱到的邻家大哥哥。
不像自己,被鬼气侵蚀过灵力,被囚禁于一个地方几百年,甚至差点堕刀。
内心的世界早已腐败,甚至时不时会生出一些阴暗的情绪来。
这座本丸越是美好,就越是让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可悲。
那种在晦暗中发芽成长的自私心理,无法控制的占有欲让他开始恐惧白川童浔的到来。
那个对时政一无所知的蓝发少女除了他之外,从没有去了解过别的刀,也从不知道真正的压切长谷部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如果她见到了这些意气风发的刀剑,她会怎么想呢,会不会也渴望着拥有一把那样的刀,而后悔选择了自己
她有那么强的能力,完全可以选择成为一名厉害的审神者。
一想到这些,压切长谷部就开始发自内心地排斥这些刀剑,并对未来而感到惶惶不安。
他其实清楚白川童浔不是那样的人,但某种被埋葬在心底的自卑却被这个想法滋养着,越发茁壮。
压切长谷部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他想象不到再次被抛弃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种情绪在当他见到白川童浔满眼好奇地注视着另一个极化后的压切长谷部时到达了顶峰。
那种内心的晦暗甚至让他没办法维持自己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压切长谷部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这导致他在此刻面对主人充满关怀的询问时,只能低着头,完全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意,更害怕去看蓝发少女的表情。
时间仿佛暂停了两秒。
而后,一双带着凉意的手动作温柔的捧起他的脸颊,没有用力,很是轻缓引领着压切长谷部转过头来。
白川童浔静静凝视着他。
她望进那双还未散去阴霾的紫色瞳孔,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灵魂,他的所有,认真的语气中还夹杂些许气恼
“听着,长谷部。”
在他怔然的注视下,白川童浔忽然伸出双手的大拇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上一提。
“你已经和我有了灵魂的羁绊,所以别人再怎么样,对我来说也不会比你一个笑容要来的重要。”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川童浔总觉得自己最近输出的鸡汤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但没办法,谁让总是会有那么一些她在意的傻蛋爱钻自己的牛角尖,连带着让她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呢
见压切长谷部表情动容,她心累叹了口气道
“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有时候真的挺让人无奈的诶,我之所以会注意到另一个压切长谷部,那完全是因为你。”
白川童浔扬起脑袋亲了亲他的眉心,安慰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所以,不要再因为这个而让自己难受了,可以嘛”
她说着,耷拉下眼尾,微微扁起嘴角,露出一副仿佛对心爱之人充满了怜惜的模样。
“你这样,我看了也会心疼的。”
“哦心疼谁啊”
房间的门措不及防被人推开,白饭男人拎着一袋零食站在门口。
他嘴角还扬着轻浮的弧度,下一秒,在目光触及到看到床边黏黏糊糊坐成一排的两人后,倏然僵硬住了。
尤其白川童浔还捧着青年的脸,那脸上的小表情,那婉转的语调,妥妥就是一个情深似海的恋爱脑。
于是,五条悟轻浮的笑容渐渐消失,面上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他将手中的那袋零食扔在一旁的桌上,默了默。
然后开口,一字一句,像是捉奸似的。
“你们,在我的房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