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 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珉直直盯着王妡手上雪亮锋利的匕首,面上神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大婚当日新娘动兵器,先不说太过不吉利的问题,就她拿着刀的姿态, 她是有多不愿意嫁
王妡没理萧珉, 让紫草等人去安排热水沐浴。
紫草香草看了看太子, 决定听自家姑娘的,去叫人把浴室准备好。
“来人伺候我更衣。”王妡吩咐着回到寝殿里间。
萧珉压着气跟着走进里间,在床上坐下, 瞪着坐在妆台前的王妡,以及她还拿在手上的匕首。
一名身着王家仆役衣裳的侍女无声进来,轻手轻脚帮王妡将头冠摘下来再放下长发。
萧珉看着那碍眼的匕首, 终于不耐烦了, 沉声道“姽婳, 你究竟”
“咦,原来是你呀。”王妡忽然说话打断了萧珉的话,萧珉就见王妡回过头对身后伺候她更衣的侍女说“原来你也跟着一起来东宫了。”
那侍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很惊恐的样子。
萧珉微蹙眉,一头雾水。
王妡便转头对他笑“太子殿下觉得我这侍女苏合如何容貌姣美, 身段风流,送给太子殿下做个奉仪如何”
萧珉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王妡,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新婚夜太子妃给太子送美人, 传出去了他这个太子不仅颜面扫地, 还会被台谏抓着不放,她这个太子妃也得不着好,会被人笑话死。
“求姑娘恩慈, 给婢子一条生路。”苏合怕得不行,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她就算对太子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在太子的新婚夜犯这等忌讳,否则第二天她就没命了啊
王妡站起来,一脚踢开挡路的苏合,走到萧珉身前,右手紧紧握着匕首,刀锋对着萧珉,说“你叫人收买苏合,难道仅仅只是银钱就能让她忘义背主不成现在我主动把人送给你,你该开心才是,我是多贤良大度的妻子呐,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萧珉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看了倒在地上双眼含泪因怕犯忌讳而不敢哭的苏合一眼,渐渐平复的呼吸,站起来握住了王妡的手,把她拉近,缓声道“姽婳,这件事是孤没做好,孤向你道歉。孤让人找苏合说话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知是传话的人会错意了还是孤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的,你要信孤。”
王妡扯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脸“哦,不信。”
萧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又不能对王妡发脾气,只能把怒火都冲着苏合,吼了一句“还不滚出去。”
苏合连滚带爬赶紧出去了,关上了门的那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才敢掉下来。
寝殿里只有两人了,萧珉一手握住王妡的手,另一手抬起握住她的腰,将她再拉近一些,欲亲近,却忽感喉间一凉
竟是王妡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王妡”萧珉是真的火了,暴躁道“你想杀了孤不成”
王妡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朝萧珉握着她腰的手划去,若非萧珉躲得快他那只手就见血了。
“你”萧珉睚眦欲裂,推开王妡,离了三步远的距离。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王妡道。
萧珉折身走到桌旁坐下,把玩着前头合卺用的一只酒杯,沉吟着打量王妡,半晌才道“你想同孤说什么”
王妡就近坐在床沿,手中同样把玩着东西是她的匕首,微微一笑“是你要同我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萧珉手一顿,握紧了酒杯。
“萧珉,我以为之前我们已经说开、达成共识了。”王妡轻叹,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再装傻就没意思了。”
砰一声,萧珉把杯子磕在桌上,冷脸说“所以孤是娶个妻子回来当摆设的”
“错了,是助你夺得皇位的关键。”王妡说。
“王妡,你未免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萧珉哂道“怎么,没了你,孤还继承不了大统了”
王妡亦哂“没了我,你拿什么继承大统就凭澹台家联合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
萧珉默不作声,捏着酒杯的手指指节青白。
“萧珉,我知道你为什么娶我,你自己也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拿出合作的态度来,别再装出情深不寿的样子,我看着恶心”王妡狠狠将匕首扎在大红的婚床上,双眸被恨点燃,亮得让人心惊,目光直射萧珉仿佛要剖开他的胸膛掏出心来。
她的夫君是多恶心的一个人呐,一面装得深情款款,一面杀了她全家。
在北宫苟延残喘的三年,她无时无刻不想问一句“为什么”,然而在千方百计混进大内站在萧珉面前她又不想问了,她只想杀了他,让他下阿鼻地狱。
大红的丽正殿一时静谧,只喜烛偶尔爆灯花发出一两声哔啵声,洞房花烛夜里,太子与太子妃无声对峙。
许久,萧珉发出一声轻笑,说道“既然太子妃把话说明了,孤便从善如流,今后还请太子妃好好做孤的贤内助。你履行了身为妻子的职责,孤也会做好一个夫君应做的事,皆大欢喜。”
王妡也笑,拔出匕首还刀入鞘。
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一派和谐,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还真有点儿新婚夫妻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咱们就先安置吧。”萧珉松手放下酒杯,站起来朝王妡走去,就要去拉她,却不料手上忽然剧痛,他嘶一声右手捂住左手手臂,瞠大的眼仿佛要活撕了王妡一般,低吼“你是不是疯了”
王妡把匕首上的一滴血甩掉,哼了一声冷嘲“你自找的。”
萧珉按着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咬牙切齿“王妡,你别忘了,你是孤的妻子,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王妡,”王妡指指自己,“地承华族、门传雅范的高门贵女,天性骄纵自私,从不会为旁人着想,比不得旁的温柔可人,自然是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这些话都是那个垃圾话本里萧珉对吴桐说的,她记得一清二楚。
“你骗我在先,利用我在后,还想睡我,”王妡用匕首指着萧珉,“告诉你,我恶心。”
“你”
萧珉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些话他私下里安抚琴儿时说过的,但王妡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后他又镇定下来,既然两人皆心知肚明,也没有什么可慌的了。
他语气平和地说“明日大内尚寝会来人取元帕,你打算怎么交差认一个婚前失贞的罪名吗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正好你的手别浪费了,”王妡用下巴指了指萧珉受伤流血的手,“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萧珉简直要被王妡气笑了。
王妡又道“或者,你一定要敦伦,我把苏合给你叫进来,遂了你们两人的意。”
萧珉瞪着王妡,后者看似漫不经心把玩着匕首,实则一副戒备模样,但凡他有一丝对她的举动,她就会暴起伤人。
“你好,王妡,你别后悔。”萧珉憋着一口气,拿过床上垫着的元帕,撸起衣袖将手臂上的血擦在上面,然后对王妡没好气儿地吼“还不去拿药来帮孤包扎,你想明日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新婚夜刺杀太子吗”
早有准备的王妡扔出一瓶金疮药和一条干净的白绫。
萧珉“”
寝殿的右侧有净室,萧珉虎着脸去清洗了一下伤口,自己上药,自己艰难地把伤口包扎好,再回来先剐了王妡一眼,然后解衣带。
“你干什么”王妡挑眉。
“你说孤要干什么”萧珉咬牙切齿,摘下九旒白珠冠,脱下九章玄衣纁裳,扯开白纱中单,然后脱裤子。
新婚夜他不可能去睡宫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头睡了宫人,怕是天还没亮就要传遍全京城,届时会传出什么话来他都能想象得到,会有什么影响他却是不敢想。
王妡这个疯女人是吃定了他的弱点和顾忌,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哦,你自便。”王妡起身去了外间,任由萧珉自行发挥。
她端坐在外间圈椅上,打发了门外再次来说浴室已经备好的紫草,听着里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喘息声,心里止不住的发寒。
萧珉不愧是萧珉,能在父皇厌恶、兄弟强势、群臣不看好的景况下保住储君之位还最后登基为帝,其心性城府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特别能忍,能忍会装。
装得良善,装得窝囊,装得深情。
忍着父亲兄弟的刁难,忍着权臣势大皇权旁落,忍着对丝毫不喜的妻子虚与委蛇。
只要一抓到机会他就会撕开披着的羊皮露出一口利齿,将他的对手撕得粉碎。
真是高厉害
王妡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和握紧的匕首,心里不断计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以及会有的后果。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她抬头,与披着衣裳从里面出来的萧珉四目相对,
心里说等着我给你的大礼吧。
嘴上说“挺快的。”
萧珉
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