猃戎王庭风声鹤唳, 汗王遇刺乃大事,整个王庭已经戒严,四处都是汗王的卫兵, 尤其是小王子维泽尔的府邸周围。
苏檀汗王的伤势不重,刺客除了一个被及时卸掉下颌的, 其他几个都当场服毒自尽。
他最怀疑刺客是梁国派来的,然而审来查去,刺客的身份从赛义德派来的变成西骊派来的最后变成维泽尔派来的, 就是与梁国无关。
不管是真与梁国无关还是欲盖弥彰,苏檀需要的是明着宣称刺杀与梁国有关,暗中将不安分的异母弟弟看押起来。
小王子又岂是能任人鱼肉之人,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立刻联系了支持他的大贵族调集军队,与汗王的军队成对峙之势。
猃戎王庭暗流涌动, 大梁启安城抓捕刺客大肆抓人, 碛水镇会盟两国互相指责丝毫不让。
西骊玉庆府,皇帝李肃听完右丞相叶里移的禀报陷入沉默, 左丞相默穆庞静对向猃戎宁边州用兵持反对态度, 并且反对得还很激烈, 与叶里移讨论讨论得就吵起来了。
李肃年逾不惑, 在位十几年,正在对朝廷权力把控炉火纯青的时候, 他一边听着自己的左右丞相看似都有理的争吵, 一边思忖着察候报上的梁国、猃戎的情报。
西骊夹在两个大国之间,国土还没人家的一半大,又占据了西出丝路要道,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如履薄冰, 李肃每做一个决定都要思虑再三,轻易不对梁国、猃戎表达站队的意向。
李肃没有雄霸天下的野望,但也不想一直过得憋憋屈屈。
猃戎、苏檀汗王实在是太嚣张了,如果能就此给他一个教训,抢回石州商路
正如右相所言,猃戎打了败仗,国内又有小王子给他添堵,军队调动,守卫空虚,还有梁国在牵制,实在是攻打宁边州的大好时机,就算攻不下来也要给猃戎一个教训他们西骊不是好惹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嗯咳”
李肃咳嗽一声,吵得正酣的左右丞相立刻噤声请罪。
“宣统军司指挥使星多保忠来见。”李肃朗声道。
默穆庞静与叶里移听到宣召,就知道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了,后者微微一笑,被前者用眼刀剐了一下。
梁、猃戎会盟第十一日,僵持不下的和谈出现了扭转局面的关键性变故
西骊忽然对猃戎用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猃戎宁边州。
猃戎国内,被困府中多日的小王子瞅准时机一举反击,带着三千人直捣暗狱,杀光抵抗的狱吏把一只脚已经踩进鬼门关的孙先生救了出来。
“孙先生”小王子看着自己的谋士跟个血葫芦一样,暴跳如雷。
汗王也暴跳如雷,亲自带兵到了暗狱,弯刀指向小王子,厉声喝问“维泽尔,你要反叛吗”
“你闯我府中抓我的人,还问我是不是要反叛,”维泽尔大声喊“苏檀,你的汗王之位怎么来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心虚吗”
苏檀冷硬的脸看不出心不心虚,他说“我只后悔,当初留你一命。”
维泽尔吼“那你就带着你的后悔去见天神,去跟被你残忍杀死的父汗他们忏悔吧”
苏檀不想再多跟维泽尔说废话,下令抓人。
这时,闻讯赶来的大贵族们放下各自的立场,纷纷劝说二人冷静,现在重要的是对外而不是内讧。
维泽尔冷笑,让大贵族们看看从暗狱抬出来的孙目田“各位,不是我想这么做,都是苏檀逼我的。这次苏檀能闯我家中抓我的人,谁知道下次他还会闯谁家中抓谁的人。甚至是,直接闯谁家中把人杀了,他苏檀也不是干不出来。”
维泽尔这话很有煽动性,不少大贵族看向苏檀的目光都犹疑了。
“维泽尔包藏梁国细作。”苏檀迎着诸多犹疑的目光不悦地解释了一句。
“你说是梁国细作就是梁国细作,证据呢”维泽尔大声冷笑。
暗狱门前气氛紧张,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厢察官骑着马急奔而来,高喊“汗王,梁国边关有军队调动,往宁边州方向。”
“汗王,此时最要紧的是宁边州啊”年迈的大贵族骨咄禄嘶哑地说。
苏檀握刀的手指节发白,终于还是放下了指着维泽尔的弯刀,叫所有大贵族、叶护、特勒等商议宁边州事。
维泽尔让人把孙先生送回去,并吩咐叫汉人大夫来给他诊治,他自己跟上去了王帐议事。
梁国与西骊联手,这让猃戎始料未及。
边疆战火熄了不到三个月,又再度重燃,尤其这次还不是敌人来犯,而是主动挑起战争,梁朝廷许多大臣对此极度反对,“以和为贵”的朝臣们不能忍,在紫微殿跪了一地。
“圣上,我朝正在与猃戎和谈,贸然挑起战争,岂非违背和谈初衷。”
“国库空虚,再打一仗,耗不起啊,请圣上三思啊”
更有激愤者当廷讽道“和谈会盟期间以武力挑衅盟国,此举与不通教化的猃獠有何异”
萧珉面对跪满地的朝臣,满脸都是无奈,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让这些人都起来,话里话外隐晦的表示这件事不是他这个皇帝所为,身为皇帝,他很委屈。
朝臣们联想到之前王皇后干政,自然而然就对号入座,囔囔着要匡复社稷、以正日月。更有人私底下喊着要诛杀妖后。
这些人前脚喊完,消息后脚就传到了王妡这里。
她觉得挺有意思,好笑地对吴桐说“瞧瞧这些人,妖后妖后的喊着,活似我杀了他们全家一样。”
吴桐哈哈哈“对反派boss来说,这是最好礼赞。”
同王妡交过底后,吴桐见王妡见得多了,渐渐不那么怕她了。
虽说没有交心,但这世上只有那一人听得懂你的一些话,没把你说的话当做胡说八道,也愿意听你说的话,每次你说话她都很认真听,这很难不让人放下心中的一些防备。
吴桐在王妡面前越来越放松,也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些而生气的。
“皇后娘娘,丰州德安军真不是你下令调动的”吴桐问。
王妡道“我哪儿来的兵符”
“对哦,调兵要兵符,兵符不都在皇帝和主将手中。”吴桐恍然大悟,旋即又皱了眉,“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大臣都想不到如果不知道,他们这当的是什么辣鸡官如果知道,他们不就是故意骂你吗”
“你都能想到,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呢。”王妡淡笑,一点儿没有因此生气的样子,“是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调兵攻宁边州,佯攻都不会。萧珉太过性急了。”
她说的“萧珉性急”不是说对和谈结果的性急,而是萧珉太急着想要除掉她,除不掉也要先坏她的声誉。
丰州的德安军还真就不是她调动的。她也不会在西骊已经打进宁边州的时候调兵过去。
过去做什么
帮西骊占领宁边州
还是妄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珉调德安军是个什么心态,王妡不知道,但就她来说,武力威胁要恰到好处。“私自调兵”这种会将现在的她拖入泥沼的事情,她没那么傻。
而且,不是她故意看不起萧珉,在这个时候佯攻宁边州实在是一个很鸡肋的举动。
吴桐也点头赞同“对哦,西骊都已经打进宁边州了,我们再去完全没必要。我们现在正和谈呢,哪有还没谈出个所以然来就诉诸武力的,道理上说不过去嘛。虽然我觉得国与国之间都不是讲道理而是讲拳头大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大炮”王妡问。
吴桐就给她形容了一下大炮是什么样儿的。
王妡形状美好的双眼亮了一下,但没有再对“大炮”过问更多。
她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之前同你提过的,来我凌坤殿出任掌书女史,你考虑得如何了”
掌书女史之于皇后,就像是翰林侍读学士之于皇帝,是女官,但不走宫官那一套体系,而是算有品阶的朝官。
这个职位是太祖的皇后孝圣皇后定的,孝圣皇后才智不输男儿,陪着太祖打天下定大梁,后又为太祖治国献了诸多良策,当时孝圣皇后身边有一套女官职。
孝圣皇后薨逝,隔年太祖明令后宫不得干政,很多人都觉得是太祖对孝圣皇后不满,毕竟太祖在元妻薨逝前后独宠新进宫的鲜妍美人萧家的男人无论品性如何,在女色方面都是一个样儿,即使被称作不世明君的睿宗亦然。
孝圣皇后的那一套女官帮子在她薨逝后就就废置了,这百多年过去,怕是还知道这些女官职的人都不多了。
王妡本也不知道,还是在翻宫中陈年卷宗时看到的,顿时就有了想法。
任命吴桐为凌坤殿掌书女史是件一举数得的事情。
一来,能随时谘问吴桐意见,异世长大的人很多时候看问题与旁人不同,而且她有些意见是真的不错;
二来,就是吊着萧珉,让他气怒之余又不敢轻举妄动。王妡一直觉得感情是要相处才长久,若总也见不到,时间长了总会忘了当初的热烈情浓。萧珉的“真爱”就由她王妡来成全好了。
三来,便是对朝臣总挂在嘴边的“牝鸡司晨”的反击。什么祖宗定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梁太祖萧禩进又不是她王妡的祖宗
吴桐出任掌书女史唯一棘手的就是她楚王妃的身份,但又如何,没有路,她也要有出路来。
而吴桐呢,就等着王妡问这件事呢。
“不用考虑,我答应。”还补充强调,“你一问我我就想答应,偏偏上次被太后突如其来的宣召打断了。”
且太后宣召没卵事,就是抓她去说要给楚王开枝散叶,后继有人。还有女人要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要到处乱跑,诸如此类。
呸
那个种马老色鬼自己生不出儿子怪我咯
“既然愿意,那之后我没问,你怎么不说”王妡道。
“这不是我以为你是心血来潮,不好意思问么。”吴桐挠挠脸,“你说的那个女官我听都没听说过。”
王妡叫人把关于掌书女史的卷宗拿来给吴桐看。
吴桐看完后握拳,雄心壮志说“这官职简直不要太适合我,我当定这女史了。女人就要搞事业。”
王妡道“那你好好准备,待与猃戎和谈结束后,我就给官家上疏。”
吴桐站起来,一副展望未来生机勃勃的模样,感慨“我曾经以为我拿的是玛丽苏剧本,现在发现拿的是励志创业剧本,这难道不比博人传热血”
王妡“”
到底还有多少听不懂的奇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