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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第 208 章
    天亮之后,  几乎是眼睁了一夜的萧珹起来,唤人伺候洗漱。

    门一打开,端着温水的陵户身后站了个揣着手的萧珩,  在萧珹看过来的时候,冲他桀桀怪笑。

    萧珹本就糟糕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怎么,  不想看到我”萧珩跨过门槛,大喇喇往桌边一坐,  “我是来告诉你,昨晚刺客审问的结果。你要是不想知道,  那我走。”嘴上说着“走”,  屁股却粘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什么结果”萧珹立刻放下送到嘴边的盐水,转头问。

    对方越心急,  萧珩就越要卖关子,  东拉西扯踩着萧珹不耐烦的临界点,说“还能是谁,敢往皇陵派刺客的,除了萧珉那个狗东西,  还能有谁。”

    萧珹握着漱口的杯子,垂眸沉思。

    萧珩也不急着催他表态,把玩着桌上茶杯,  眼睛透过披散的头发盯着萧珹一举一动。

    忽然,他把杯子往地上一摔,  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萧珹,  萧珹看过来,他笑嘻嘻说“哎呀,手滑。”

    萧珹漱了口净了面,走到桌边坐下,  沉吟着问“真的是萧珉”

    “那你以为是谁,我吗”萧珩反问。

    “王妡呢”萧珹问。

    “哈哈哈”萧珩笑“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值得王妡派刺客杀你的你是有权还是有钱,还是有兵”

    萧珹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萧珩看到了,在心里冷笑一声,站起来,懒洋洋地说“随你爱信不信吧。将来你要是被萧珉杀了,我还活着的话,清明中元会去祭拜你的。”

    看着萧珩走出去,拐弯再看不见,萧珹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卯时正,萧珹到了永陵下马碑处准备回京,看见除了自己的马车还有另外一辆青幰马车在,有些疑惑,问出来相送的刘从典“这是谁的马车”

    “我的马车。”回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珹转身,萧珩穿了一身深紫绣夔龙纹圆领袍,从昨日见到就一直披散的乱发整整齐齐梳起束好,戴了一顶金镶玉头冠。

    负手举步,乍一看,仿佛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个三皇子萧珩又回来了。不过走近了,过瘦的身形、凹陷的脸颊以及眼底的青黑,再再表明曾经的时光一去不复回了。

    “你”

    萧珹才说了一个字,萧珩就手一亮,给他展示手上的诏书“召我还朝。”

    萧珹的眉头控制不住地皱了起来。

    昨天他来,晚上就有刺客。今天他走,萧珩一同还朝。这一桩桩一件件,犹如被安排好了,就等着他踏进陷阱。萧珩跟他一起回京,看在有心人眼中怕是会过多解读。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来这一趟,可如今后悔已是无用,萧珩还朝,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数,只能先稳住,尽快应变破局,绝不能被带到对方的节奏里去。

    “二兄,想什么呢,不恭喜我还朝吗”萧珩说。

    萧珹道“恭喜。”

    萧珩怪声道“我信你的真心恭喜。”

    比起面对如今的萧珩,萧珹有些怀念曾经的萧珩,哪怕他时常说话不中听,萧珹亦有应对方法。

    萧珩不管萧珹在想什么,先登上自己的马车,来接他的是殿前司禁军,他们会将他护送到庆德殿面见王妡。

    马车动起来了,萧珩斜歪着靠在软垫上,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以为此生就终结在这永陵当中,也许是被刺杀死了,或者是被下毒毒死,也或者是他被逼疯找死。他没想过还有离开的一日,不知京城里的那些老熟人见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萧珩很期待。

    马车从永陵到启安城,走了差不多有半日,入城后,萧珹的马车去了审刑院公廨,萧珩的马车转去玉华门,在玉华门前停下,护送他的禁军上前跟守门的皇城司亲从出示令牌和诏书,随后回到马车前请萧珩下车。

    萧珩下车来,跟着殿前司禁军进宫,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

    这条宫廊他拉着母妃的手跑过,

    那片花园他玩捉迷藏让乳娘和宫人来找他,

    那丹陛之上,父皇抱着他,眺望重重高远的太空,告诉他这天下有多辽阔。

    一切恍若隔世,今已物是人非。

    父皇长眠在永陵,母妃被澹台青浦那个老妖婆下令缢死扔去乱葬岗,是王妡叫人收殓给了母妃一个栖身之所。

    萧珩衣袖下瘦得如枯枝一般的手指紧紧握成拳。

    “三爷请稍后,奴这就进去通报。”

    内侍的轻声细语唤回了萧珩的思绪,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庆德殿外。

    片刻后,内侍请萧珩进去,王妡在庆德殿正殿见了他。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这张椅子可以看到你。”萧珩进去后也不行礼,就大喇喇坐在御案左下首的椅子上。

    “大胆,见到皇后殿下,岂敢不行礼。”贡年喝道。

    萧珩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是你啊,贡年,你倒是攀上高枝儿了,说话都大声了。”

    贡年还待再说,王妡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一众伺候的人退下了,正殿里只有王妡萧珩二人,王妡道“不用装疯卖傻了。”

    “嗤,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疯卖傻,说不定我是真疯。”萧珩吊儿郎当说。

    “生母大仇未报,你就疯了,”王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萧珩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一收,坐直了,满目仇恨道“你说得对,仇人还逍遥,我怎么能疯我怎么敢疯”

    王妡说“算算日子,太后应该已经到东都了。我本可以帮你杀了她,但我想,你应该想亲自手刃仇人。”

    对萧珩的恨,王妡能够理解,上辈子她被幽禁在北宫,也是靠着恨,靠着手刃仇人,撑这一口气,撑了三年。

    皇位至于萧珩来说,是成王败寇。但玉氏的死,是他的仇。

    在萧珩看来,他已经败了,皇位已经是萧珉的了,他虽然不甘短时间内做不到坦然接受失败,可他的母妃却不该因此被太后用三尺白绫缢死。

    父皇不在了,他的母妃毫无威胁,太后大可以将他的母妃移去北宫或者哪里幽禁起来。可太后一定要他的母妃死,尸身还被下令扔去乱葬岗。

    萧珩恨毒了澹台太后。

    因为这滔天的仇恨,他明知与王妡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在王妡派人来说项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江山,谁爱要谁要去,他只要澹台青浦的狗命

    “说吧,你我把召回来,是想要害谁。”萧珩说。

    王妡微一挑眉,道“萧珹刚回京,去见了老威北侯。威北侯节度戎州,戎州有厢军共三万,戍守南边。萧珹很有想法。”

    “威北侯傅启丰啊。”萧珩笑着说“我昨日还嘲笑萧珹手上没有兵呢,原来他早就有打算了。行,那就傅启丰,让我想想怎么把姓傅的咬死。”

    王妡摇摇头,说“不,是阮权。”

    萧珩惊讶地睁大了眼,“阮权枢密副使”

    王妡点头。

    “等等,你要我咬的是阮权”王妡再点头,萧珩嘁了一声,“那你说什么威北侯。”

    王妡很耐心地解释“阮权之女嫁与了威北侯,两家是姻亲。岳父出了事,威北侯岂能无动于衷。”

    “你是要两家一起给拔了”萧珩问。

    王妡看着萧珩消瘦的脸,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你被先帝百般偏袒依旧落败的原因吗”

    萧珩黑脸,干脆道“不想”

    他说不想,王妡就不说了吗

    显然不可能。

    “你的脑子不会拐弯。”

    萧珩黑着张脸瞪王妡。

    “同样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被碾进泥地里,你多少学学沈公仪,今日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哼我学不来沈挚,我就这模样,怎么样”萧珩气道。

    王妡淡淡道“看得我眼睛疼。”

    啊啊啊啊,萧珩要气死了。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但被人这样说,他焉能不气。

    “所以,”王妡说“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别自作主张做多余的事情。”

    萧珩气到半途戛然而止,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咳咳,他的确是想要做点儿啥,发泄一下,人之常情嘛。

    居然被王妡看穿了,不爽。

    王妡将萧珩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多年幽禁,萧珩性情大变,但脑子不转弯和情绪外露却丝毫没有变。

    “你的府邸,已经叫人打扫干净,回去休息吧。”王妡说。

    萧珩感到稀奇“我那皇子府居然还留着呢。萧珉居然没有叫人夷为平地。”

    “原本查封了。”王妡说“萧珉还想将你的府邸赏赐给安国公,被我拦下来了。”

    萧珩疑惑“安国公是谁”

    “沈震。”

    萧珩立刻明白了“哦,鸟尽弓藏。不过这鸟还没尽呢,就急着藏弓。”

    王妡说“嗯,你们萧氏父子一脉相承。”

    辱及先帝,萧珩就不爽了,可王妡说得又没错。

    就很气,又发不出来。

    萧珩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萧珉呢听说被你软禁了,我去看看他。”

    王妡少有的,感到很无语。

    但转念一想,不失为好主意。

    遂叫人进来把萧珩领去甘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