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晚, 夜越深,来花灯节游玩的人便越多,蜂拥而至, 开始还能勉强接受,到后面人多到都不是看花灯了而是看后脑勺。
曲念不喜欢别人挨上寒夙, 寒夙也不喜欢人多繁杂之地, 逛到半不约而同的就开始往回走了。
快要离开时, 曲念瞥见了河边有人在放河灯,她起了心思,也不急着离开了, 跑过去买了两盏河灯,分给寒夙个。
“来都来了,总得许个愿再走吧。”曲念兴致勃勃。
寒夙望着手中她塞过来的河灯,表情淡淡, 兴致不高。
曲念先步跑到河边, 蹲下身, 缓缓将河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 表情严肃认真。
寒夙站在后面, 看着她动作,她这天真烂漫的样子倒真像个孩子,但到底不是孩子了, 所谓的天真也不过是伪装的假面罢了。
曲念许完愿望,回头朝寒夙招手“师尊过来啊。”
寒夙收敛思绪, 朝她走近。
曲念“以前也同师尊起来逛过花灯会,在寒焰谷的山脚下,我还记得那时我软磨硬泡了很久, 师尊才勉强同意带我去的,很是不容易呢。”
寒夙嗯了声,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曲念也不嫌她反应过于冷淡,继续喋喋不休“我还记得当时我也放河灯,许了愿望,师尊还记得我以前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寒夙思绪有些飘远,但却答“不记得了。”
曲念抿唇,眼里的光黯淡了分。
但很快她又调整好了,重新展笑“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吧,那师尊猜猜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寒夙望了眼河中随水波流动的河灯,收回目光,转身,“不早了,回去吧。”
曲念“我许的愿望是,希望能和师尊永远在起,不要再分开,也不要再有变故。”
寒夙脚步微顿,但只是瞬又恢复如常。
曲念以前许的愿望寒夙自然记得,和这个愿望大同小异,但许愿的是她,毁掉切的也是她,何其的矛盾。
其实关于曲念的很多事情,寒夙都记得很清楚,明明不想记得,却又偏偏记得很清楚。
“这个愿望会实现吗”曲念不安的看着她。
寒夙没有答话。
曲念不甘心,不停追问,似是定要得到答案才行。
“会实现吗”这是曲念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
寒夙无奈,也知道不回答她,她定会直纠缠,只得答“会实现。”
曲念眼睛亮个,“真的吗”
寒夙点头,嗯了声。
曲念展笑,相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因为她了解师尊,师尊很少会说谎,亦或者她几乎没说过谎,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如果她不想回答便会选择沉默,从不会用谎言的的方式去掩饰。
但曲念不知道的是,这次不同。
这次她说谎了,这个愿望不会实现,也不可能实现。
回到客栈后,曲念将她路抱在手上,爱不释手的小狗花灯暂时放到了边“师尊有没有饿,需不需要我去做些宵夜来吃”
寒夙点头“随便做点就好,不用做太多。”
曲念笑了笑,屁颠颠的跑去做宵夜了,勤快又殷勤。
寒夙目送她离开,然后在客栈大厅处寻了个座位,呆呆坐在那里,很长段时间都没有挪动位置。
她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事情,又似是放空,什么都没有想。
店小二过来给她倒茶,寒夙稍稍回神“多谢。”
“客官客气了。”店小二倒完茶后准备退下,寒夙却叫住了他。
寒夙问“昨日观客栈内还有不少人,厢房也都住满了大半,今日怎这般的冷清”
从进来时寒夙就发现了,整个客栈除了店小二以外就只有站在柜台处的掌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就算今晚有花灯节,大部分人出去街上玩了,但也远不至这么的冷清。
店小二略讶异“原来您还不知道啊。”
瞧店小二这表情,寒夙猜出大半,看来又是曲念弄出来的幺蛾子。
“您的朋友,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其实”店小二话说半,做欲言又止状。
寒夙语气柔和“但说无妨。”
“其实本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她给钱我们也乐意,但这客栈里原本就有住客,这其中就有位住客,是个有钱的贵公子,他也不缺钱,自然不愿意走,然后,然后”
店小二回忆起当时的事,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被你朋友给胖揍了顿,打得人鼻青脸肿的,当时人公子嚷嚷着要报官,结果你朋友又把他打了顿。”
寒夙“”
将人打顿赶出去,倒也符合曲念的做事风格,所有事情都得以她为先,她不让人住了那别人就必须给她腾地方,不管人愿不愿意。
说白了就是其他人的意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寒夙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的,寒夙开始只是觉得曲念千年过去,没有任何改好的迹象,而现在发现,这好像都不是改不改好的问题了,而是变本加厉,因为能力的提升,为非作歹的行为也就愈发放肆起来。
本性难移,不止不会改,反而变本加厉,这就是她,最原本的她。
“将茶撤下去吧,”寒夙看向店小二“换两壶酒过来。”
小二依言,将茶壶收了过去,顺带问了句“咱们店里有数十种不同的酒,姑娘要哪种”
寒夙对酒没什么了解,也并不是个爱酒之人,今日点酒那也是因为有其他目的存在。
小二“要不然我给您推荐种吧”
寒夙摇头“不用了,就上最烈的那个。”
店小二扫了寒夙眼,这姑娘模样姣好,气质出尘脱俗,清冷又不失礼数,就连说话对话时都会认真看着人的双眼,保持了定距离却又能做到温和得体,反正横竖看,都不像个能喝烈酒的人。
“这最烈的酒,就是常喝酒的人也不定受的住,”店小二斟酌了下用词,好心提醒道“姑娘确定”
寒夙点头“就要最烈的。”
最烈的,最能醉人的,最好是能把人灌得人事不省。
其实依照曲念那酒量,也不需要最烈的,就算是普通的酒,她也顶多就能喝个四五杯左右。
但做事得万无失,尽管知道她的酒量,但还是点了个最保险的烈酒。
前去做宵夜的曲念很快就折返回来了,她端着做好的面条,面条上加了个鸡蛋几根青菜,油少汤多,顺带还做了两三个下饭的小凉菜。
可以看得出,她做的很用心,都是按照寒夙的口味来做的。
以前寒夙对吃的没有太多讲究,这刁钻的口味都是让曲念养起来的,因为曲念每次都会严格按照她的喜好去做,分毫不差,小零嘴喜欢甜的,饭菜喜素厌油腻等等。
寒夙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吃东西时会有这么挑,她就算不喜欢吃样东西,也还是会给面子般的吃几口,不会不吃,更不会说不喜欢。
就寒夙这样的性子,曲念都能从寒夙吃东西时,表现出的细微表情来判断她的喜好,并且判断的极准,那准确度寒夙有时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那些过往,大部分是假,可是以寒夙的阅历,又怎会毫无所觉呢究其原因,是因为曲念把这份假做到了极致,极致到寒夙根本无法分辨,以至于放下了所有警惕性。
曲念说自己活该,确实活该,放下本不该发下的警惕心,难道不活该吗。
曲念脸上沾了锅灰,黑黑块,想来是刚刚做面生火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寒夙点了点自己的脸,示意她擦下。
曲念茫然的看着她,显然并没有看懂。
寒夙又点了下脸,张口欲要说句你脸上有灰,可还没来得及说,就见曲念突然弯腰凑过来,吧唧下,在寒夙脸颊上亲了口。
寒夙愣住,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师尊,我小时候是爱揪着你要亲亲要抱抱,你若不给抱我就跟你赌气,但现在,”她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我都多大了,不是小屁孩了,不太合适了。”
嘴上说着不合适,但亲的时候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寒夙望着她脸上的黑色锅灰,嘴巴张了张,话语绕了几圈最后化成“吃面吧。”
曲念乐呵呵的坐下,心里想着师尊应该是真的原谅自己了,都可以亲亲了,这还不是原谅是什么
以前年幼时,曲念就爱揪着寒夙讨要抱抱和亲亲,寒夙很不喜,偏偏又拿她这个小屁孩没办法,有事就会象征性的抱下,或者象征性的让她亲下脸颊,如此方能止住她的闹腾。
曲念越想越开心,开心的同时又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不切实际的同时又觉得这就是实际。
还以为要很久才能让师尊重新接纳自己呢,原来也不是很难吗,也是,师尊本就是个心软的人,自己闹闹吵吵她都能退步让步,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了。
曲念边吃面边偷看寒夙,笑意爬上眉梢眼角。
寒夙只当没发现她的偷看,转而问起了个之前想问,但却直没敢去问的问题“汐儿现下在何处”
曲念笑意微滞,没有第时间答话。
寒夙“活着还是死了。”
曲念“自然是活着的,师尊为何这么问。”
寒夙悬着的心放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的。”
曲念撇撇嘴“师姐不光活得好好的,还隔三差五的就爱来膈应下我,师尊倒是多虑了,我也没那么坏,纵是再生气也不会伤她的。”
说着说着,曲念开始告状起来“倒是师姐,总爱给我下绊子,之前还集结了好几个门派,意欲活捉我,要将我挫骨扬灰,坏透了的是她。”
寒夙凝向她“她为师报仇,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曲念哽住,垂下头,郁郁寡欢。
“好了,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我也不愿再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寒夙拿起旁的酒壶,斟满酒杯。
曲念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落在酒壶上,起了心思,但却没敢说出来。
曲念虽想喝,但知道师尊不喜自己喝酒,况且刚刚进行的话题,让她也没脸提出喝酒的要求来。
寒夙抿了小口酒,动作优雅。
曲念的目光始终黏在酒壶上,那想喝的意思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可寒夙就是不松口让她喝。
曲念咽下口中面条,试探道“师尊,我”
寒夙放下酒杯,表情淡淡,瞧不出喜怒“嗯”
曲念果断摇头“没什么。”
寒夙笑了笑“想喝”
曲念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喝吗”
“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又不是小孩了,想喝自然可以喝,”寒夙将酒壶推到她面前“喝吧。”
得了准许,曲念不再犹豫,当即就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她端起酒杯,猛的就给灌了口,结果“咳咳咳咳。”
“师尊怎么点了壶这么烈的酒”曲念缓过来后,疑惑问道。
寒夙晃了晃酒杯“烈吗我倒觉得还不错,看来你与我的口味不太相同。”
曲念表情严肃“相同,我也喜欢,师尊喜欢的我都喜欢。”
寒夙似信非信“是吗”
似是为了佐证这话的真实度,她口气喝了杯,憋的脸通红也说好喝。
寒夙又给她倒了杯“既然喜欢,那就再喝杯。”
要灌曲念喝酒其实并不难,壶酒端上桌,她自己就会主动去喝,就像现在,明明她并不喜欢喝烈酒,但却因为寒夙说了句喜欢喝,她就硬生生喝了好几杯,好像能和寒夙口味相同是件多重要的事情样。
她的酒量本就很差,更何况是这么烈的酒,几杯下肚脑子就晕乎了,没会就倒在桌上眯眼睡着了。
寒夙放下酒杯,望着倒在桌上的人,静静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夙几次犹豫,伸出手又收回,收回又伸出。
最终还是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黑灰。
她脸上的灰已经擦干净了,但手直没有离开,停留在她脸上。
此别,怕是再也不会见了。
寒夙之所以这么坚持定要离开,并非多恨她也并非多讨厌多厌恶她,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害怕,害怕再次对她心软,害怕再次重蹈覆辙。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那便只能竭尽所能的躲着她了,有些事情尝过次就好了,如果再有第二次那就是愚昧无知了。
寒夙深知自己那爱心软的毛病,尤其是面对曲念的时候,躲开是最无奈的却也是最好的选择。
寒夙深吸口气,停留在她脸上的手逐渐握拳,眼神慢慢的也跟着坚定决绝起来。
曲念觉得脸上痒,下意识抓住了作乱的手。
寒夙要抽回手,曲念握的紧,寒夙只得闻声软语的劝“听话,把手松开。”
曲念听着寒夙温和的话语,嘴角露出抹笑,眷恋的蹭了蹭她的手,然后如了手主人的愿,松开了。
“师尊。”曲念梦呓的唤着。
寒夙明知她不清醒,但还是耐心的在回应她“嗯,我在,好好睡吧。”
得了这句保证,曲念彻底放心下来,任由醉意侵袭,睡得更沉了。
喝醉了也没关系,有师尊在,师尊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是曲念彻底睡过去时,想的最后件事情。
寒夙将曲念扶上床,替她盖好被子,轻声在她耳边道了别,“曲念,你是先不要我的,现在,我也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断更那么久,主要是一放假我就收不住心,甚至放假前几天我就收不住了,你们明白吗,你们不明白,我也不太明白,我预设的是放假了我好多时间啊,日万结果游戏电视小说一条龙,忘乎所以哭了,然后拒绝打开a,请假都不敢请了,直接装死,我以后尽量不装死了,真的,你们可以相信我,虽然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