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我若不和你打这一架,倒显得我颇为没面子,要打便打, 几百年未见,我正好想看看你这水平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竟愈发的猖狂起来了, ”墨止沅召出墨水剑, “小心了,看剑。”
寒夙双手掐诀,墨水剑至跟前时, 身体周围幻化出蓝色护罩,长剑被阻,进攻不得。
“别光躲在后面,当什么缩头乌龟, 要打那就痛快的同我过招, 畏畏缩缩的可真不像样子。”墨水剑劈砍护罩, 发出噼啪声,震得四周树木发颤落叶。
寒夙淡然而立, 丝毫不受她言语挑衅。
墨止沅劈砍几下, 护罩闪烁蓝光,纹丝未动。
“没意思,”墨止沅收了剑, 一脸不快“同你这人打架甚是无趣,百年前你就是如此, 你说你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别人一同你打架你就整个盾恶心人,骂你你也无动于衷”
话还没说完, 在墨止沅松弛放松之际,寒夙手握白玉笛,玉笛化剑,冲出护罩范围,直刺墨止沅咽喉。
墨止沅瞳孔放大,躲避不及,玉笛已逼至咽喉。
眼瞅着就要命丧当场,白玉笛往一侧偏移,刺在了肩膀处,未刺入皮肉,割破了衣裳便止住了。
寒夙收回玉笛,单手置于后背“你输了。”
“你怎么还玩赖。”墨止沅不服气的瞪着她,“你瞧你,还把我衣服弄破了,你知道这衣服值多少银子吗,你玩赖,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寒夙“你用激将法激我出手,我置之不理,后攻其不备,同是对敌之法,你也未比我高尚多少,你自己警惕不足,若非我收手,你早就没命了。”
墨止沅摆手切了一声“想要同你痛痛快快打一架都打不成,算了,懒得和你多啰嗦。”
墨止沅收起笑闹表情,正经了颜色“仓环地宫到底有多危险,不需要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坐拥整座地宫日子却过得皱皱巴巴是因为什么,那不就是因为我压根不敢下去吗。”
寒夙“
我知道。”
墨止沅皱眉“知道还要去你要进去做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取的吗,那就算是要下去也得做好周全准备,你这么贸贸然的下去,是真不打算要命了”
寒夙看向东南角,那是寒焰谷的方向,这里距离寒焰谷足有一日路程,这么远的距离自是看不到寒焰谷,但寒夙的眼神却仿佛是能够看到一般“没有时间了。”
墨止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前些日我外出,听那游历道友提起寒焰谷,你收徒了”
寒夙“你在这百鸣山活似个神仙,两耳不闻窗外事,我收徒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你竟才得知消息。”
墨止沅“若论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哪比得过你,说吧,可是你那小徒弟出事了。”
寒夙点头,并未隐瞒“她练功时走火入魔伤及心脉,我暂时用灵力护住了她受损的心脉,但也只是暂时,三日内我必须将药材带回,如此方能解她性命之忧。”
墨止沅“什么药材你寻不到,非要去那仓环地宫,难不成是要取千年鳄鱼心。”
寒夙点头,“就是要它。”
“原来那谣言并非谣言,你真收了个半妖做徒弟。”这千年鳄鱼心只有仓环地宫地宫内有,这东西对于寻常人来说就是个废品,因为它什么作用都没有,但对于妖族却是救命的神药。
墨止沅诚心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为了个半妖下仓环地宫,若是一切顺利倒还好说,若是不顺利,纵是修为卓绝,也难逃一死。”
“我能来此便是已经考虑好了,”寒夙不忘纠正她的话“她是半妖没错,但她也是我的徒弟,从收下她的那一刻开始,我身上就肩负了照顾她的责任,你莫要用看轻她的语气同我说话。”
墨止沅啧啧了两声“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维护起你那徒弟来了,就你这口气,到底是我求你,还是你求我。”
寒夙也不跟她客气,伸手就讨要“要说的都说了,钥匙给我,不给我就砸门了。”
墨止沅无奈,手一挥,将钥匙丢给寒夙“给给给,你若砸
了门我还得去修,用了记得还,你人可以死里面,钥匙必须给我带出来。”
寒夙朝其拱手道谢“多谢止沅妹妹。”
墨止沅横她一眼“给东西了才叫妹妹,不给之前可连个称呼都不带有。”
寒夙笑了笑“冒昧唐突,事出突然难免礼数不周,日后必定登门道谢。”
“再说吧,你能否全须全尾的出来都不一定呢,”墨止沅摆了摆手“我就不送了,慢走。”
寒夙颔首,转身离开。
墨止沅望着走远的背影,常年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消失殆尽,余下的只剩凝重。
一黑袍男从树后走了出来,面露担忧“长老”
墨止沅眼睛一瞪,收起脸上凝重,再次回到吊儿郎当的态度上“你叫谁长老呢,我说你这个老东西,怎么就教不听呢,什么长老,这哪有什么长老,我年纪轻轻的。”
黑袍男无奈,改换称呼“妹妹,止沅妹妹。”
墨止沅哼了一声。
黑袍男被她这么一打断,差点都要忘记刚刚要说什么了,忙调整过来,道“您就这么让她下去了,不再多拦一下”
“拦什么,我倒是想拦,可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又打不过她。”墨止沅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黑袍男乃百鸣山山主,平日由他掌管山内事务,至于墨止沅,身为长老但却整日什么事也不管,就会吃喝玩乐,半分八阶修士该有庄重都没有,活得好不潇洒,不看修为旁人瞧她这性子,还以为是打哪来了个十七八岁的跳脱小妹妹。
也怪不得寒夙称她为止沅妹妹,她也喜欢旁人称她为妹妹,若是谁将她喊老了,她必是要急眼的。
墨止沅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往嘴里一抛,没甚吃相的咀嚼着,边吃边说“我本也是想拦的,但是吧,她下这趟地宫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百鸣山主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上次见寒夙已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三百年前她的修为就停滞在九阶下层,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修为丝毫进益
都没有,这瓶颈不破就永远停滞于此了。
瓶颈哪有那么容易突破,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就这样了,但寒夙不同,她打出生以来就是最优的那一个,她可是整个修仙界唯一一个有能力得道飞升之人。
千万年来,独独出了寒夙这么一个全灵根之人,若是连她都飞升不得,那这世间怕是再没人能做到了。
可纵如寒夙这般人才,也还是免不了陷入瓶颈期,而突破这一层瓶颈的关键也许就在那小半妖身上。
墨止沅“你觉得寒夙是个怎样的人”
百鸣山主摸了摸下巴,思忖回道“我不过初见她,无法分辨她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我瞧她说话柔和有度,打架也是点到为止,应是个温柔的人吧。”
墨止沅摇了摇头“初见温柔,久见冷漠,温柔的极致其实就是冷漠。”
冷漠和温柔是两个相悖的词,可偏偏在寒夙身上却有了巧妙的结合。
可能寒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了自身的冷漠是阻住她修为的重大因素,但意识到了不代表能够解决,心性已定很难扭转,一个人冷漠惯了,又怎会突然热络激情起来。
但她有试着去解决,比如收下那小半妖做徒弟。
这个决定目前来看也许是对的,起码这个小半妖确实影响到寒夙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寒夙刚刚着急了,也许并不明显,但墨止沅还是看出来了,她在心急。
修为阻滞不前,寒夙都并不曾心急过,淡淡然的接受着一切,此刻却因为那小半妖命悬一线而慌乱了心神。
她居然着急了。
着急,着急这种情绪可从来不会出现在寒夙身上,寒夙待人温和,怜悯众生,对谁都很好,但她内心其实是冷的。
说明白些就是,对你很好并非真的关心你,只是她觉得她应该要这么做,对人好是她该做的,并非发自内心心疼怜悯谁。
但很显然,对小半妖的好与旁人不太一样,起码她能牵动到寒夙的情绪,也许寒夙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待到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修为
应该会有很大的进益,墨止沅由衷替她开心,修仙界或许真要有人能够飞升了。
一直没人能够做到,一度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怀疑最高的层次就是九阶,并无飞升这一说,但寒夙很有可能要打破这一点了。
她或许,能成为整个修仙界的骄傲与神话。
百鸣山主“寒前辈的瓶颈是冷漠,那您的呢”
“我”口中的桂花糕明明是甜的,但谈起这个后,味道竟慢慢变苦了“应该是怕老吧,我不想老啊。”
百鸣山主不解的看着她“您容颜不老,何来变老一说。”
墨止沅遥望远方,思绪飘远。
“我这瓶颈估计永远都存在,不可能跨得过去,不过也够了,我这修为也够用了,不需要跨过去了。”
曲念呕出一口鲜血,虚弱的倒回床上。
已是第二日了,寒夙承诺三日折回,但曲念此刻的病情也不知究竟能否撑到第三日。
这两日,曲念时醒时睡,睡着时浑身颤抖,醒来时不停呕血,面色惨白到苏汐语有时都会觉得她已经死了,每每怀疑时,就会伸出手指探她鼻息,发现还存有微弱呼吸时,就会长松一口气。
苏汐语握着曲念的手,紧紧握着,试图以这种方式给予她些许鼓励,“你再忍一忍,师尊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再等一炷香她就回来了,别怕。”
这个一炷香苏汐语已经说了上百次了,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让曲念有个盼头,想着一炷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原本不行了也会因为这个一炷香再撑一撑。
曲念皱眉,翻身头对床下,又呕出一口鲜血。
苏汐语手忙脚乱,帮她擦去嘴角血渍“一炷香,就一炷香,师妹你再撑一撑。”
曲念虚弱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你能别念叨了吗,我都听烦了。”
“你别说话,说话浪费力气。”苏汐语哪会照顾人,呆呆笨笨的,但她也确实尽力了。
曲念再次陷入昏厥,她很累,想要放弃,但每次要放弃时,苏汐语就在耳边念叨,一炷
香这三个字曲念都要听烂了,但确实有效果,明知一炷香不现实,却还是会数着时间,期待着什么。
曲念也不知怎么了,也不在乎寒夙到底能不能救自己,就是想在合眼前看一看她,仿佛一种莫名的执念,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曲念燃起希望。
下一瞬,希望转为失落,她耳力极好,光是听到脚步的轻重缓急就能断出来人是谁。
很显然,这么重这么急的脚步声,不是寒夙,曲念有些失落又有些害怕。
时至此刻,曲念害怕的居然不是死亡,而是死之前能否见到寒夙。
曲念有些怨怼起来,师尊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走,为什么这种时候都不留下来陪着自己。
她已经病糊涂了,什么也想不明白了,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到寒夙。
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这般的依恋在乎她了,明明一直都只是在利用她,明明甚至都还在计划着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