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区5栋2004号,从外面看,它和这个小区的任一一户高层住宅没有任何不同。
开发商标配的棕红色防盗门,交房时物业统一安装的黑色门锁,“04”号在一梯四户的高层楼栋里属于边户,靠西南,有一段半露天的走道连在它与电梯间之间,走道一侧是因楼房构造而形成的天井,另一侧朝向小区花园。
寻静流和弋延淮站到2004门前时,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整个楼栋西南侧都被落日金光包裹,金红光线在投到走道地砖上时接近纯红,让整个门前过道像打了层红滤镜,棕红色的防盗门也变得更像一扇红门。
“通风真不错。”弋延淮感慨。
寻静流没理他。
这里的通风何止是不错,天井纵贯整个楼栋,朝向花园的那一侧高层无遮挡,风在这里自成循环,楼层越高风力本来就越强越大,时下已经九月,“秋老虎”到了晚上也偃旗息鼓,20楼的风完全可以说像开了台小空调再不济也是空调扇。
这已经是寻静流和弋延淮第三回来到2004门前。
几天前的周末,刚发觉秦女士母子与在物业吵架的一家人竟重了房号时,他们还没贸然做出什么结论。
“可能别人正好就是一家的。”寻静流当时如是说。
但弋延淮与他距离那么近,他神色间每一分一毫的变化对弋延淮来说都近在咫尺,清晰可辨。
弋延淮看见他很短地皱了一下眉头。
“那我猜可能不是。”弋延淮说,并换来寻静流的侧目,询问的视线就像顺着寻静流眼尾的那一小段弧度流出来。
弋延淮轻轻眨了眨眼,话音若无其事一顿,再才继续道“林鹊提到过,说那位秦女士今天也去过物业,我在物业那确实注意到有位女士夹在吵架的人中间,但看着和别人不像一家人。”
这话说完,换寻静流一顿。
寻静流投给弋延淮的眼神从询问变成了若有所思。
弋延淮敏锐地问“怎么了”
寻静流语气平淡地说“就是在想你去做个检修申报,没想到报得还挺一心多用,又是围观吵架,又还观察了人群里的一位女士。”
弋延淮“”
老实说寻静流的语气真的称得上“平淡如水”,音调没多少起伏,也仿佛没带情绪。
但诡异的,弋延淮就是听出了一点点个人色彩的痕迹不多,估摸着也就和他们俩第一次进潭,他曾在教学楼前嘴过的“你怎么在跟小姑娘眉来眼去”差不多。
“哥”林鹊一脸摸不着头脑地出现在厨房门口,他学习学累了,想来厨房冰箱摸瓶饮料来着,没想到一拐进门就看见他两个哥在神秘对视,“你们在干嘛呢”
寻静流都还没开口,弋延淮先扭头,就听这人一本正经,甚至很深沉地说“我们聊点小朋友不方便听的事。”
寻静流“”
寻静流拿洗碗的百洁布敲弋延淮的手。
这小动作完全被他们俩身形给挡住了,后面的林鹊什么都没看到,还对他们在聊“未成年禁止”话题信以为真。
小高中生一边嘟嘟囔囔自己没几个月就满十八了,一边摸了瓶冰可乐走了。
关于房号重叠的事,寻静流和弋延淮默契地暂时谁也没跟他说。
等第二天林鹊一大清早又去上学了,周日是市一中固定的周考日,寻静流便和弋延淮去拜访了5栋2004第一回。
他们第一回跑了个空。
业主前一天才带着亲友团去物业吵了架,这天不在这边,房门紧锁。
很快,两人又换了个时间段去了第二回,这次屋里有人,给他们开了门。
寻静流听见门把手从里面被扳动时还在想理由,思考他们该怎么把贸然拜访变得更自然点,顺便隐晦确认这一户人家有没有那对母子。
大门刚打开,里面露出屋主带着审视的脸,弋延淮已经泰然自若迎上去,相当熟练地和人攀谈,完全承包了找理由和拉家常的工作。
弋延淮认出来,开门的是周六在物业见过的那个业主。
他们以邻居的身份拜访,弋延淮巧妙运用了一点话术。
人的心理有时候很奇怪,对于自己已经正式入住,充满了生活气的屋子,大多数人会将其视为隐私,是轻易不愿意向外人展示的。但假如一套房子刚装修好,装修可能还花费了屋主自己的心血,那在它刚完成又还没正式入住这段时间里,人对其的展示欲又空前强烈。
好像精心完成了一件作品,迫不及待想要听别人的点评。
那位业主在物业吵架时凶,私下里和邻居接触却又意外的还挺随和热心。
他显然是个正处在“展示欲强烈”阶段的人,都不用刻意引导,他主动就把话题往装修上靠,也很乐意让嘴上说着“前几个月这房子一直在装修吧”的邻居看看自家装修。
寻静流全程总共说了不超过五句话,坐观弋延淮从硬装说到软装,从装修时的踩雷到室内家装艺术顺便不露声色套完了这位屋主的家庭情况。
对方现年三十岁,已婚未育,妻子也不姓秦,亲朋好友里都没一个叫“鹏鹏”的小男孩。
那么,那天言之凿凿,说他们也住在这里的母子到底是谁
他们真的住在这里么
第二趟登门幸运找见了人,可反倒像让问题更复杂难明。
于是寻静流和弋延淮又来了2004门前第三趟。
“不敲门吗”寻静流没搭理弋延淮那个关于通风的话题,他站在落日余晖映照下,觉得这个点的太阳似乎已没了温度,完全罩在光里也一点没感到暖,不断穿堂而过的风却仿佛越来越冷了。
“再等等。”弋延淮半靠在栏杆上,对着高层楼栋外的风景眺望,他在一片金红的世界里微微眯起眼,“再过差不多两分钟,这一片的光线就要撤下去,算是过了今天的日照时间。”
弋延淮想等到那时候再敲门。
他余光瞥见寻静流抱起了手臂,对方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但也没再催什么。
寻静流正盘算两分钟过去一半没,蓦地,他肩头微微一沉,再一偏头发现自己多了件外套。
弋延淮把自己的外套套给了他,正收回只着衬衫的手臂,见他看过来,用指背在某些人被风吹凉的小臂上靠了一下“让你出门前多套件外套你不听。”
寻静流穿的是短袖,他出门前嫌麻烦,没回房间加外套,那会温度也还没开始降低。
弋延淮慷慨分享了一件外套后里面的衬衫仍是长袖,有充足理由拒绝寻静流把衣服还回来。
正说话间,他们同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哥,声音十分惊喜,循声扭头望去,便发现露天走道与电梯厅的衔接处,林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手边还牵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哥,弋哥。”林鹊高兴地说,“你们也来鹏鹏家啊我是说一出电梯就看见两个特眼熟的背影,”
可他哥和他弋哥一时谁都没有接话,只不约而同看住他。
电梯如果停在指定楼层,发出的动静不说有多么大,起码正站在走道上的人一定能听见。
然而寻静流和弋延淮谁也没听见电梯运行及开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不v,大概10万字以内就可以写完,是纯属自嗨的冷门调剂,所以更新也会比较佛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