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宁此时恨不能真的睡着, 想就这样一直装睡下去。
但萧彻却显然已经识破了他,收回了手,起身冷淡道“别装了, 孤知道你醒了。”
姜青宁无奈,也只得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竟然是躺在萧彻的榻上,一时间心情复杂。他明明昨夜是坐在地上的禅垫上睡着了, 怎么会醒来却躺在萧彻的榻上
姜青宁目光有些探究地看向萧彻,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
难道是萧彻看他睡着了, 担心他受凉, 所以将他抱到榻上来了
姜青宁想着,想到萧彻抱着自己时的场景, 不自觉地耳朵有些发烫。
萧彻却皱眉,像是看穿了姜青宁在幻想着什么, 他立即无情地打断了姜青宁的幻想,生气地道“你睡着也就罢了, 还爬到孤的榻上来,姜青宁,你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姜青宁一怔,不敢置信, 震惊地道“陛下是说,是臣自己跑到您榻上去的”
“不然呢”萧彻冷冷淡淡地道,说完不禁意味深长地瞥了姜青宁一眼。
姜青宁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思索后,认真地问道“那臣是怎么爬上去的陛下您当时有没有醒来为何没有阻止臣”
萧彻脸色猛地黑了,面对姜青宁的询问,他恼怒地道“姜青宁, 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这种事,你要孤怎么说”
姜青宁一脸的茫然,心想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忍不住好奇问道“难不成是臣还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让陛下觉得难以开口”
萧彻深呼吸几口,面对姜青宁的追问,他终于矜贵地开口“你不但爬上孤的榻,还紧紧抱住孤不肯撒手,并且你的手还伸了进去。”
姜青宁表情有些呆滞问“手伸进了哪里”
萧彻心口猛一跳,皱眉看向姜青宁,十分恼怒地咬牙“姜青宁,你还知不知羞耻竟还敢问伸进了哪里”
姜青宁愣了愣,脑中却还是忍不住思索着,他的手到底伸进了哪里
“孤本来要将你推下去,谁知道你抱着孤就哭了起来。”萧彻过了会,语气平静下来,又矜持地说道,“你哭着说死也不要放开孤。”
姜青宁顿时觉得脑袋疼起来,艰难地问道“臣真的抱着陛下,哭着这么说了”
萧彻点点头,故作冷淡地道“君无戏言,孤难道还会骗你”
姜青宁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虽然他全然不记得,但是萧彻说得这么真,那应当是他梦里真的这么做了。
其他的他都能忍,但是抱着萧彻哭这件事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心里懊悔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就算平时心里再苦闷,也不能在梦里做出这种哭唧唧的丢脸事来。
姜青宁慌忙起身下了榻,有气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丧气地道“臣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责罚吧。”
萧彻淡然地坐在一旁,却好似并不着急,他端起茶喝了几口,像是在心里思考着要怎么对姜青宁惩罚。
已经罚了他不许出门,又不许睡觉,还有什么是可以罚的
萧彻眸子在姜青宁身上打量、盘旋着,过了会,终于矜持地开口“那孤就罚你这些日子,每天都来陪孤吃饭。”
姜青宁满脸惊讶抬头“就这么简单”
萧彻点头,语气淡淡“嗯。”
姜青宁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可真是太简单了,他立即谢恩道“谢陛下圣恩。”
萧彻唤人进来伺候洗漱,姜青宁也趁此赶紧先退了出去,回到自己屋子里,洗漱了一番,整个人清醒了一些。
到了早斋饭时间,姜青宁顺从地去了萧彻那边。
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萧彻说的陪吃饭,原来并不是他理解的那样。真的就只是单纯的“陪”吃饭。
萧彻坐在桌前气定神淡地缓缓吃着,姜青宁在一边安静地陪着,不但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他连稍微动一下都会让萧彻皱眉。
姜青宁此时也早已经饿了,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彻吃,而他要一动不动地在一旁站着,陪着萧彻,看着萧彻吃,眼睛还不许移开。
姜青宁心想,杀人诛心,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他忍住饥饿,尽量想象萧彻面前桌子上的美味都是一桌癞蛤蟆,不仅外形丑陋,还满身都是毒脓包。
这样一想象,果然顿时那一桌子的美味都对他没什么诱惑了,他心中好受了许多。
浑然不知道在姜青宁想象里,自己是在吃一桌子懒蛤蟆的萧彻,他似乎是终于良心发现,将手中筷子放下。
看姜青宁表情呆滞的样子,他以为姜青宁是在尽力克制着。
萧彻想起昨夜的事,他脸色微沉了沉,但还是将心中的猜测问了出来,语气故作傲慢问道“你昨夜前来,是在担心孤”
姜青宁怔了下,思绪瞬间从幻想中抽离出来,萧彻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姜青宁不知道萧彻要是知道自己昨夜确实是因为关心才前来,他是会发怒,还是将自己赶出长安
虽然之前,他一直是希望能够早早被调离长安,但此时因为不确定萧彻的身体安危,他突然就又不想离开。
姜青宁迟疑着,脑子里酝酿了许久,终于准备认真回答“陛下,臣昨夜”
“罢了”这时,萧彻却又忽然十分冷淡地打断了他,似乎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整个人都变得冰冷摄人起来,“你回去吧,今夜不用再来给孤守夜,也不用再来陪孤吃饭,国安寺里你想去哪便可去哪,就是不要再出现在孤的面前。”
姜青宁愣了愣。
萧彻无情地说道“之前的种种,孤都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有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姑息。”
姜青宁还呆愣在原地。
萧彻冷淡地道“滚吧。”
姜青宁沉默之后,低头“唯。”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萧彻屋里出来,此时突然觉得很累,外面的阳光也格外刺眼。
不过所幸,他也并不难过。
当年离开的人是他,这次回来,他也并没有想过要与萧彻之间再有什么,只要确定萧彻的身体真的康复,当年那封信中的承诺是真的,他也就可以放心地离开。
以后,或许再也不复相见。
昨夜刺杀萧彻的刺客都交给了燕将军去处置。
但是一夜过去,燕将军却并没有获得什么线索,他已经千防万防,但却还是没有防住那些刺客都是提前吃了毒药,因为没有刺杀完成及时回去获取解药,所以半夜便就都毒发身亡了。
燕将军将这一切禀报给萧彻时,萧彻罕见地发了脾气,将手边茶盏摔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臣一定竭尽所能查清楚这件事。”燕佲跪地道。
萧彻闭了闭眼,他心中有些郁结之气,但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因为刺客这件事。
他从小随冯鹰习武,小时候因身体原因,虽然他不能学得如其他人那般好,但是至少也能自保,区区刺客,还是杀不了他的。
真正令他心中郁结的原因,他也是比谁都清楚。
看着眼前的至亲之人,萧彻终还是将一身戾气压了下去,语气平缓了些道“那些刺客既已死,这件事就暂且放下吧。”
燕佲有些不解“陛下”萧彻是他至亲之人,又是将他从流放之地解救回来之人,对于萧彻的安危,他自然是十分紧张,万不可能坐视不管。
萧彻却道“舅舅不用担心,对于这件事,孤心中自有打算。”
燕将军皱眉问道“陛下可是心中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判断”
萧彻点头“嗯。”
对于有哪些人是想要他死,萧彻自己心中当然最清楚不过。
不过他向来命硬,可不会轻易就死掉。
目前没有证据,他当然也只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有一日,会将那些人都铲除。
燕将军心中似乎还有许多顾虑,萧彻却摆手让他退下了。
次日,便就是万寿节当日。
萧彻来国安寺的目的,便就是想冷冷清清地过,对于自己的生辰,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普天同庆的,甚至是有些厌恶。
当年,是他害母妃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他当上皇帝又如何,母妃终不能复活,他也始终是孤零零一人。
或许多年以后,还会因为他不能留下皇嗣,而成为萧国的第一位千古罪人。
他要是当年没有出生,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烦恼。
萧彻这一日,情绪比以往都要低落,为了避免别人对他谄媚,他索性去佛堂里听了一日诵经。
姜青宁这一日也很识趣地没有出现在萧彻面前,只是傍晚时分,他去庙祝那里求了一支签,是一支上上签。
姜青宁心中即是酸涩却也欢喜。
夜深之时,他将这支签放到一盏莲花许愿灯上,旁边又加了几句祝福之语,他蹲在水池旁边许愿道“愿这支上上签的签语能够真的实现,也愿陛下永远不要看到这支签。”
姜青宁许完愿,便十分诚心地莲花灯放入了水中。
看着莲花灯在水里越飘越远,丝毫没有要沉溺的迹象。
姜青宁心情很好,看来他今晚的愿望,都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