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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书童
    门开了,一阵酒香顺着风吹了进来,燕远却一点没被吸引,他兴奋地看着那端着酒的“小侍从”,低声道“你来了”

    那“小侍从”并未答话,点了下头,这才含笑钻了进来。

    燕远将门掩上,跟着她走进来“这春秋酒味道更甚以往”

    商沐风瞧着他的样子,无奈笑了一下。

    “公主殿下。”他还是极重礼的,便是林悠一副小二打扮,可该称的“公主”,商沐风一句不会落下。

    林悠将酒搁在桌上,笑了一下“商大人不必多礼。不是在宫中,我也不是以那等身份出来,那些繁琐的虚礼,都省了才好。”

    商沐风虽这般与这位小公主相见的次数不多,但托了燕远的福,倒也算不上很少。

    甚至他都已习惯了这种不太合规矩的见面,并对此没有了心理障碍。

    林悠这么说完,三人便在桌边围坐下来。

    燕远也不知怎么了,这回见她,就觉得心里跃跃欲试,只想跟她说话。

    他思量着有商沐风在,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便开口道“如何可有什么消息”

    可商沐风又是何等敏锐的人燕远那人一向最不喜欢朝中论辩,便是为了池将军来问,又哪里会如此殷切主动不过是因为带消息的人罢了。

    商沐风也不揭穿,含笑看着那二人。

    林悠倒淡定些,缓缓开口道“父皇一向慎重,胡狄人还未曾前来,不知他们的详细,自也不好做出决定。不过我与父皇聊及几句,父皇言语之间倒是并不想低头。”

    “那就是要打呗”燕远问。

    林悠却摇摇头“也不尽然,倘若胡狄有心和谈,愿意朝我们大乾俯首,依我之见,父皇并不想陷百姓于战火。”

    “胡狄若是真有心俯首,四年前就该低头了,这些年不过左右逢迎,哪有诚心”燕远轻哼了一声。

    他当年是亲眼见过胡狄人的,就算兄长不让他出关,可那年战争打得激烈,便是代州城内也有波及,他看到过胡狄人有多猖狂野蛮,自然不会相信那样的人会甘心臣服。

    “对付这种人,除非把他们打服了,让他们不敢进犯一步,不然,就照如今代州时常被骚扰的境况,过不了多久,那群蛮人就会得寸进尺了。”

    说到这,燕远又皱眉“只是圣上无心应战,我们天风营哪里好出头”

    商沐风端着酒盏,一边轻晃里头的酒,一边问林悠“依公主殿下之见,天风营这奏报,当怎么写”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林悠眼睛亮亮的,看向燕远。

    燕远微微怔了一下,一瞬间脑海里关于天风营的事都被扔在一边了,满眼里全成了那小公主的灵动模样。

    商沐风瞧见他的表情,掩唇轻咳了一声。

    燕远一下回了神“暗度陈仓”

    林悠不知怎么,忽觉耳朵烧烧的,她便将视线垂了下去,思及前世胡狄使臣来到京城时的模样,接着说道“父皇是想借天风营的口,牵扯定国公府与忠勇侯府,却并不希望天风营在两者之中选择其一,那天风营既要写奏报,自然要极力陈明战争之弊,同时又要大肆说明营中战力。”

    商沐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着天风营并不支持战事,但实则,无一字不是在陈述天风营当战敢战,倘若再以重笔写出众将士愿与一战的决心,那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正是这个意思。”林悠向商沐风点头,“我还不知要怎么说得清楚,如商大人所言便是了。如此这般,那定国公府和忠勇侯府都是吃了哑巴亏,让他们争辩去好了,天风营自可按父皇的意思行事。”

    燕远不喜这些弯弯绕绕,可却不表示他不懂这些,商沐风与林悠所言,他虽未评价一句,但已是清楚明了。

    他身为武将之后,最怕朝中一心求稳,反而给异族崛起的机会,如今从林悠口中得知圣上也是在谨慎思量,他心中也觉放心许多。

    当年望月关一役诸多疑点,他还等着去代州一探究竟。驻守北疆的有一大部分都是他祖父旧部,若圣上有意守住望月关,那他领兵前往北疆,或许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该就能揭开当年祖父和父亲、兄长埋骨边关的真相了吧。

    “燕远,燕远”林悠伸出手来在燕远面前晃了晃。

    燕远从飘远的思绪里回来“辛苦悠儿了。”

    林悠笑笑“我们从小一道长大,怎么这会反而跟我客气了”

    铺开纸墨,在燕远和林悠的补充下,商沐风替池大人写好了要呈给圣上的奏报。

    商沐风出身扬州商氏,是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之后,虽说如今不过在户部任了一个主事,但他可是大乾目今最年轻的进士,前途不可限量,他写这么一份奏报,自然滴水不漏。

    燕远心满意足地将那份奏报收好,这才与商沐风林悠一道,心情甚好地出了这个隔间。

    春秋酒馆就得名被林悠和燕远他们用作暗号的春秋酒,别看这里铺面不大,但酒香菜佳,顾客却是络绎不绝。

    燕远三人从楼上下来时,正赶上厅中不少士子打扮的年轻人聚在一道说话。

    春闱刚过不久,再过不多时日就要放榜,这些进京赶考的书生焦急等着成绩,时不时就会到京中各处茶楼酒馆小聚。

    这会好一些人围着中间的一个,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竟是意外地热闹。

    林悠难得偷溜出宫一趟,有热闹便耐不住性子去瞧。她不记得前世有什么关于书生的事,是以越发好奇。

    燕远和商沐风见她好奇,自然也跟上去,两人一左一右,正将她护在了当中。

    但见那些人围着的,赫然也是个士子打扮的年轻公子,只不过他身上穿着布料显然比周围一众人好了不少,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

    此刻他正与另几个士子论辩,说的好巧不巧,就是有关胡狄的事。

    “战争一向是最劳民伤财的,人人都想以武力解决问题,可武力真的就都能解决吗那接连的战事,受苦的还不是边关的老百姓”

    他声音干脆利落,倒不像他清瘦的身影给人的文弱感。

    “诸位倒是群情激愤,想要打得那胡狄人跪地求饶,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倘若要打出关外,得有多少将士青山埋骨那些将士也是旁人的儿子、丈夫、父亲,他们倒下了,又有多少个家庭劳累”

    已经有人被他说动了,应和着点头,但也有人不同意“你说不打就不打那胡狄人要是偏要夺我们的疆土呢”

    燕远默默点点头,这中间的文人看着眼熟,不过说的话倒是太怀柔了些,他并不认同。

    那年轻文人被人这么问,不免也有些急了“自然是教化圣人以礼治天下,便是胡狄人,倘若知礼守行,自然也能同我大乾和平相处。学子开蒙时所读三字经,第一句便是人之初性本善,诸位难道都忘了不成”

    “此言差矣。”林悠突然出声,那些士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那年轻文士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有人这么直白驳斥他的话,他寻了寻才找到声音的来处,见到竟是个身量不高的侍从打扮的人,不免更加惊讶。

    只是再一细看,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呢,他怎么看这小侍从都是个姑娘假扮的。今日是什么日子他不过出来喝盏茶,先是遇到有人一力主战,后竟连女扮男装的姑娘家都遇见了,当真奇了。

    林悠没有理会各色的目光,她只是听着那文士的话,忽想起前世燕远战死沙场之后,胡狄人打进京城时的样子。

    她前世也不明白,边疆的百姓和平相处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流血牺牲,非要有战争呢可当她穿着嫁衣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些胡狄人肆意践踏大乾的旗帜时,她忽然明白了。

    “人的欲望并不魇足,拥有了一,就会想要二,就会想要更多。这位公子倒是想以礼治天下,可大乾物产丰饶,外族人觊觎良久,倘若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又怎会安于在关外仅是和平相处呢”

    这一袭话出,围观的学子们,又有不少墙头草似地纷纷点头。

    这位“小书童”说得也有礼,他们之中许多是寒门出身,进京赶考这一路,可谓历经磨难,人的欲望到底有多深,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亲眼见过。

    年轻文士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未曾想过,这女扮男装的姑娘,出口竟然会是这样的话。

    “想不到罗大人也喜欢在酒楼里与人论道啊。”

    这年轻文士燕远不熟悉,林悠不认识,但商沐风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人不是定国公的嫡长孙罗清泊又能是谁

    这罗清泊同他是一年考学,如今在礼部任了个职位,平日里与人打交道倒是不多,不过今日听其语,果然也和他父亲定国公一样,是个主张议和的。

    商沐风猜测罗清泊不认识乐阳公主,所以才一副还欲争辩的模样。但定国公罗向全可是罗贵妃的父亲,商沐风多少知道那小公主在宫里不受罗贵妃的重视,是以不愿让林悠陷入麻烦里。

    再就是,他看到燕远身侧的手,已经攥成拳头了。

    罗清泊可没练过武,商沐风丝毫不怀疑,燕远一拳,可以打两个罗清泊。他还是不希望发生什么人命官司的

    商沐风想着自己可真是个好人,便默默走上前,挡住了林悠,也挡住了燕远。

    “怎么,罗大人不认识在下了”

    那愣怔的罗清泊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也行了一礼“原来是商大人,方才不曾注意,见笑了。”

    那围着一圈的士子听见这两位互称“大人”,脸色都变了变。

    罗清泊见状,也知商沐风给了他台阶,差不多该下了,便道“多日不曾见商兄,莫若到寒舍小聚”

    商沐风笑道“天色不早,在下还有些事务不曾处理,改日再与罗大人一会。”

    体面地道个别,商沐风三人与罗清泊前后从那春秋酒馆走了出来。

    夏风还带着些许午间的燥热,罗清泊站在酒馆门前的阴凉里,目送商沐风三人走远,瞧着那有几分熟悉的背影,忽然间想了起来。

    那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不正是前几日父亲还提起过的燕少将军燕远吗

    只是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又是谁呢是商家又或燕家的丫鬟吗若以那般身份,有那样见识,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那时罗清泊不知道,他离被打飞,仅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