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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凛冬
    周新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可下一瞬,他又强硬地挺直腰杆“燕少将军,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燕远冷笑“周副将说我血口喷人时,可曾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都干过些什么”

    他逼迫而上, 周新吴不得不踉跄着后退。

    “燕少将军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我只知道燕少将军闯入我的营帐, 不由分说就要打我, 大营中可没有这种道理”

    周新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好像是在靠着这被刻意放大的声音来抵消自己的心虚。

    燕远紧紧攥着拳, 似乎下一刻就又要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时候,追过来的林悠掀开营帐的帘子冲进来。

    “燕远”

    她跑过去拉住燕远的手“池将军还等着你呢,我们先过去好不好”

    周新吴戒备地看着燕远,却又偏要固执地摆出一副自己清清白白的模样。

    林悠生怕燕远一气之下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轻轻捏了捏燕远的手, 声音更柔和了些“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处理呢,大家信得过你, 才会等你呀。”

    燕远看了林悠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 在掌握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不能贸然惩治周新吴,他的警告已经足够了, 见好就收才能将之后更大的鱼掉出来。

    可他只要一想到最后的粮草很可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才付之一炬,他便恨不能一枪给周新吴一个痛快。

    “走, 我们先过去瞧瞧。”林悠小心地挽住燕远的胳膊,将他拉着往帐外去。

    临离开时,燕远回头看了周新吴一眼, 周新吴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惨白。

    主帐内,池印将军、张季将军和其他北军的将领们都是愁云惨淡。

    林悠送来的那些粮草都安置在丁字营,如今一场大火,除却已经送到大厨房的那些,他们这么大一支队伍,竟是连余粮都没有了。

    历来大军出征,粮草都是重中之重,任谁都想不到望月关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能有缺粮少食的一天。

    原本代州城是该送粮食过来的,可今岁整个代州收成都不好,他们才来不久,代州知州就已经哭过一次穷。

    城中百姓的温饱都是问题,哪来的余粮送到兴平郡的大营

    燕远走入帐中,在池印左侧坐下,刚打过一架,他手指的关节尚且泛着红。池印瞧见了,想到如今的处境,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外面寒风凛冽,这样冷的天气对大乾的兵士原本就不利,如今他们还缺少粮食,这些问题叠加在一起,池印也没有功夫考虑燕远年轻气盛做出的那些事到底合不合适。

    宣州营一位脾气火爆的将军“砰”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奶奶的,过不了一天消停日子,依我看,咱们就趁现在直捣他胡狄的老巢,趁着大伙还有力气,打得胡狄人滚回老家不敢出来”

    张季性子也直,听有人这么说,立马附和“反正现在拖也拖不得了,我看韩将军说得对,把那胡狄人都赶走,也不怕有没有粮食了”

    池印眉头紧锁“才刚冒雪与胡狄一战,将士们也要恢复,倘若果真现在出兵,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且各营中都有伤员,难道要让他们带着伤去拼命吗”

    东山营的一位副将面露焦急神色“池将军,咱们的战士都是大乾的好儿郎,哪能因为一点皮肉伤就怕了呢现如今东西也不够吃,再等着,岂不是越等越饿趁着大家伙都有力气,一鼓作气,说不定还能出其不意呢。”

    几位脾气火爆的将军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其他各营的将领也都有点动摇了。

    如今粮草被烧,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犯案自然重要,可对他们来说,保证望月关的安全才是一等一的首要之事。

    趁着大厨房还能做出东西来,赶紧出兵把胡狄打回老家,不失为一个紧急状况下的办法。

    然而若成功了固然好,若是失败了呢

    “要打,就要有破釜沉舟之心。”燕远终于开口,“凛冬已至,倘若再下一场雪呢倘若天气更冷些呢我们的将士需得耐得住这样的环境,才有希望再与胡狄一战。”

    “燕少将军,你有什么主意吗”

    燕远的能力在此前领兵救人和突围的几次中便已为众人所熟知,虽然他年纪可以说是这里最小的,但是大家却都愿意听听他的意见,尤其他时常讲起当年燕老将军的战术,更是让这些将领短短数月受益匪浅。

    燕远看向众人,忽然想起林悠给他的那张关于胡狄各队伍人数马匹记载的纸来。

    隔得时间久了,那纸上的数字未必精确,但大军编队大体不会改变,倘若胡狄的人数与那纸上相差不多

    帐中安静了片刻后,众人忽然听见燕远重新开口。

    “若是有一条险路可行,不知诸位可否愿意听我一言”

    京城。天色阴沉,从早晨起就飘了些细碎的小雪。

    养心殿里站了不少人,好像有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在了这个宫殿上空一般,每个人都是胆战心惊地低着脑袋。

    今日早朝,圣上栽倒在了朝堂上。

    王德兴立刻就差人去召了太医,宫人也很快便将圣上送到养心殿的床上休息。

    可过了这么久,圣上却还是没有醒来。

    外殿站着大皇子林谚、二皇子林谦,并一众位高权重的要员,隔着一架屏风的内殿里,太医已经是第三次为圣上诊脉。

    开方、抓药,浓郁的药的味道在殿中弥漫开来,却一丝都没让人轻松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怀心思的大臣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捉摸不透的表情。

    “父皇到底怎么样了整个太医院难道都是些酒囊饭袋吗”林谦等得都要没耐心了。父皇身体一向都好,怎么就上个早朝能晕倒在殿上

    他破口大骂的档口,众人期盼已久的太医终于从内间走了出来,那老太医擦了擦自己满额头的汗,才气喘吁吁地开口“圣上醒了,只是龙体欠安,还需休息,万不能再过于劳累。”

    这会群臣才向惊醒了似的,纷纷围上来想要问个究竟。

    还是跟在太医身后的王德兴气势更足,他一把推开围上来的几个大臣,冷着声音道“圣上召大皇子、二皇子觐见,其他人一律在外等候。”

    林谦早急得像是头上要冒火一般,听见这么说,立时便也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扒拉开人就往内间走。

    林谚则是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忠勇侯所在的方向,而后才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内殿显得有些空旷,乾嘉帝正躺在床上,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精明与锐气。他好像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脸色泛着些病态的白。

    “父皇”林谦冲过去,跪在床边,几乎要哭出来。

    乾嘉帝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来,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回答他,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后面林谚恭敬地行礼“父皇,还请保重龙体。”

    乾嘉帝微微侧头,看见他们都在了,这才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王德兴明白,郑重地走到内间的书架前,从第三层的第三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

    木盒上了锁,王德兴把东西小心翼翼呈到乾嘉帝面前。

    林慎用尽力气拍了拍林谦的手,给他指了指床铺的位置。林谦愣了一下,小心问道“父皇是要让儿臣拿什么东西吗”

    看见林慎点头,林谦才敢轻轻掀开那床垫的一角,下头竟也藏着一个暗格,里面正放了一把钥匙。

    王德兴捧着木盒道“请二殿下打开吧。”

    林谦看看王德兴,又看向林谚,兄弟二人脸上都满是惊讶。

    “王公公,你是不是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林谦声音隐隐颤抖。

    王德兴却是面色严肃地重复“请二殿下打开。”

    林谦从来顽劣,对朝堂诸事也没什么兴趣,可他终究是个皇子,是到如今,要是还猜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他便是白活了二十几年。

    头一次,他拿着那钥匙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过是开个锁罢了,以前在奉贤殿读书,他拿着一根细银棍,开过不少次厢房的锁进去偷偷睡觉,可这一回,他却开得满头大汗,好久才把那锁彻底打开。

    王德兴将木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明黄的卷轴来。

    “大皇子林谚、二皇子林谦接旨”

    冬月廿六,林悠换了一身粗布冬衣,只围了一个兔毛的围领,便与眠柳、江孤月一道去大厨房帮忙了。

    她不知道燕远在主帐中与各位将领都商议了些什么,只知道从昨日夜里开始,整个大营便比之前紧张了数倍。

    镇北军各部突然之间与天风营并为一处指挥,周新吴虽还是副将,可实际上却是被削弱了权力,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那位周副将竟也未置一词。

    不知道是不是大军又要出关迎战,大厨房里准备食物似乎也更加着急了。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所剩无多的粮食,便是并着婶子们腌制的菜,也撑不了几日了。

    “姑娘,我来吧”眠柳瞧着公主的手都冻红了,心疼得连忙过来抢过林悠手中的淘米的瓷盆。

    林悠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去。可她瞧着那些米,心里却止不住地担忧。

    剩的米怕是连两天都不够了,就算再加上早先的一些粟米,要支撑大军作战,恐怕也是捉襟见肘。

    倘若京城的支援还不来,难道望月关最后竟是要因后备不足而失守吗

    正在她出神之际,忽听见另一边响起一个带着些代地方言的声音。

    “是北军大营吧能让我们进去不咱们带了些粮食,虽然不多,但也好过没有,让咱们运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