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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
    姚黄对于景成帝握住她手这事, 并没特别的往心里去。

    她压根没有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并非她不知道洁身自好,只不过并不以为男人和女人偶尔有个接触就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

    她也没敢深猜此时景成帝的心思也许他只是单纯拿她当晚辈怜惜了呢。

    但仍旧有稍微的不自在。

    徐盛也三番两次的攥过她的手腕,她那时就毫无波澜, 可能是因为笃定徐盛对她构不成威胁。

    可景成帝又不一样,他不像徐盛那样直白和浓烈, 反倒因高深莫测而让姚黄更加的胆战心惊, 因为越是不确定他想什么, 又会怎么做, 她越是心里没底。

    姚黄垂眸,视线落到自己手背上,有些自嘲兼自愧的道“我可真是笨手笨脚, 采个花罢了,居然都能被草叶划到, 不过无碍的, 谁让臣女皮糙肉厚呢, 药都不用搽,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景成帝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没接话,却也没松手。

    他的手相对姚黄的手来说, 又宽厚又结实, 带着一股子成年人的韧度, 且他体温也比姚黄高, 不知是不是姚黄的错觉, 她竟觉得他的手滚烫。

    姚黄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能尽量忽略这种不适,岔开话题,问景成帝“陛下知道鲁班吗”

    景成帝抬眸看向姚黄, 不知道她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道“知道。”

    姚黄瞎白话“我以前听说他发明锯子就是得益于草叶的灵感。陛下您看”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枝细长锯齿状的草叶来,献宝一般的在他眼前一晃道“就是这叶子划的我的手,若是用钢水浇铸,可不就是锯子吗什么木头锯不断”

    姚黄无比庆幸自己因一时新奇,特意揣了这么一片锯齿型的叶子。

    景成帝放声大笑。

    姚黄还真是个孩子,一根草叶也这么感兴趣,还当成宝一样炫给他看。

    他指着姚黄道“你呀,你呀”

    倒是顺势松了手。

    姚黄有些悻悻。他们的笑点都这么低吗徐盛是,景成帝也是,她做什么了说什么了他至于笑成这个德行

    她只能自我安慰“能令陛下开怀一笑,也算是臣女的功劳一件。”

    景成帝失笑道“你这功劳立得可真容易。”他渐渐敛了笑,盯着姚黄,闲闲的问“你乳名牡丹,可有什么讲究么”

    又来了。

    姚黄浑身寒毛都乍起来了,她觉得一定不是自己多想,从见面到现在,景成帝的每一个问题看似毫无章法,可其实哪一个都不是“随便”问的。

    看似闲谈,可各个问题背后都危机四伏,但凡哪个问题没答好,都有性命之忧。

    她很努力地做一脸无辜状,和景成帝双目对视,微带苦恼的道“这可难住我了,我的名字是阿爹阿娘取的,为什么叫了牡丹没叫别的,我也不知道啊。就像我的出生没人问过我的意见一样,取什么样的名字,我也没有自主权。不过我想,这就是个名称罢了,我可以叫牡丹,也可以叫铁牛啊,二蛋啊,没什么差别。”

    景成帝倒噎了下,抬眸瞥了姚黄一眼,道“既是没差别,你怎么不改个名字”

    姚黄毫无心理负担地道“可以啊,本来我就觉得牡丹这名不好。”

    “呵,为什么不好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牡丹是花中之王,又有气节傲骨,你还嫌弃起来了”

    再富丽堂皇,也不过就是一株花罢了,固然有人爱牡丹,可还有人爱菊,有人爱莲呢,这就像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还能都一样了

    姚黄在心里叹息一声,尽管她不觉得叫了牡丹就一定能称王称霸,不过她尊重景成帝的忌讳,因此忙解释道“我何德何能哪敢嫌弃我不过就是觉得牡丹花太娇弱了,不都说乳名起得越低贱越好养活我这人百无一用,不学无术,既不擅诗词歌赋,也不会调琴弄弦,充其量就是只猴儿。”

    景成帝不解“这是什么比喻”

    姚黄恬不知耻的道“只有被耍的份儿呗。”

    还知道自己蠢。

    景成帝失笑,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姚黄不以为忤,轻哼一声道“我的优点不多,自知之明算是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吧。

    其实如果非得要类比,我倒觉得,狗尾巴花和我最相衬了。

    狗尾巴草生命力极强,不需要优渥的条件,漫山遍野,随处可见,就算一把火烧个干净,第二年又是一片葱葱郁色。”

    她哧的一笑,道“干脆我以后就叫姚尾yi草。”

    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叫什么,如果改个乳名能让景成帝心情愉悦,她不介意以己娱人。

    景成帝又是哈哈大笑,笑罢,不无戏谑的道“我看你不是狗尾巴草,你是摇头草还差不多。小小年纪,惯会花言巧语,阿谀奉承,极尽谄媚之能事。”

    姚黄谦逊的道“您谬赞,我要真有这本事倒好了。”说罢又态度再端正不过的道“那我以后就叫姚头草,谢陛下赐名。”

    景成帝没撑住,笑道“你还当真啊。”

    姚黄望着他,真是一脸的无语兼悻悻“陛下不是金口玉言吗臣女怎么敢不当真”

    她还倒打一耙。

    景成帝点着她笑了又笑,这才道“朕可没你那么较真,一个乳名罢了,诚如你所说,叫什么不是叫不过,朕这趟药王庙倒是没白来。”

    “是啊,笑一笑,十年少,臣女也算居功至伟。”

    “哈哈哈哈哈,黄牡丹,你脸皮还真厚。”

    姚黄把那束花放到景成帝手边,回到蒲团上重新跪坐,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又找到了臣女的一个优点。”

    说她脸破厚,她还真就恬不知耻起来了。

    景成帝端起茶碗,瞥了眼姚黄,问道“黄牡丹,你对太子婚事有什么看法”

    姚黄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瞪大眼睛看向他,结巴着道“我,我,我能有什么看法”

    不是,太子娶谁不娶谁,往小了说,那是他的家事,往大了说,那是国事,从哪儿论,也轮不着他“不耻下问”,问她有什么看法吧

    “我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想法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是吗”他神色清淡,一副“我根本不相信”的模样。

    姚黄心下一凛,神经紧绷,不由自主的垂眸避开了他审视的视线。

    她心里很是挣扎。

    难得有这样直接面圣的机会,她要不要表明一下心迹

    只是这话可怎么说呢

    见姚黄欲言又止,景成帝便道“有话说。你就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还不如痛痛快快的。”

    得,她算是被这人拿捏死死的了。

    姚黄不敢再矜持,到底还是酝酿了一下言辞,讪笑了一回,这才道“臣女年幼无知,从前有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想头,也做过很多愚不可及的蠢事,但年少轻狂,陛下仁慈,应该可以理解吧

    不过臣女现在如今已经懂事了,佛家不是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嘛,臣女不敢说四大皆空,但臣女现在真的只有最世俗的想头,就是想承欢父母膝下,好好孝顺她们二老

    至于别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臣女绝不强求,就,随缘,呵呵,随缘。”

    姚黄越说神色越肃然,竭力做出一副七情不动、六根清净的做态来。

    她现在真的不想嫁人,也真的不喜欢太子,更不会因为不能嫁给太子就失魂落魄。

    她真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就算景成帝是皇帝,也别自说自话,更千万别试图左右、把控她的命运好吗

    景成帝失笑,道“真话”

    姚黄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陛下就别笑话臣女了吧。”

    啧,这话有意思。

    她才多大,居然句句都是“从前”,她这想一并把从前都抹杀了么

    景成帝问她“这么说,你对太子根本无心”

    景成帝这话,深得姚黄的心,她差一点儿就点头附和了。

    只是头点了一半,又忙止住,在景成帝了然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姚黄脸皮发涨。

    她噎了下“呃”

    干吗说的这么直白

    不是说他们这些人讲的就是迂回婉转,弦外之音吗怎么三番两次枉顾他自己的自尊,枉顾她小姑娘家的颜面,就这么直截了当

    姚黄当然不能直接承认她压根对太子殿下无意,那多伤皇家尊严

    可她也不能承认她对殿下仍旧贼心不死。

    她当然不能左右景成帝的决定,可如果有机会辩白,她还是情愿离男、女越远越好。如果被他误会了,非得把她塞到太子殿下后院里去,那可就太糟心了。

    姚黄鼓着双颊,似是而非的道“臣女不再是小孩子了,且家里嬷嬷也说,孩子都是病一场长一遭,臣女长大了嘛,从前不喜欢的,忽然就有了兴致,从前喜欢的,如今却觉得不过尔尔。嗯,人生那么长,变数那么多,臣女重新发现了别的人生意义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吧况且,那个,人心易变”

    还不兴她变了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