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仍然传来远处的喊杀之声,心底尤自回想着马伦的诀别之言,南鹰满胸尽是愤懑不平和心伤欲绝的复杂之情。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倍受欺凌,好不容易才有了归宿,却已饱受了丧父之痛,难道时至今日,仍然要经历一次失母之恨上天虽然赐予了自己穿越之幸,又怎能残酷无情的再赋生离死别之憾只因为,在自己的记忆之中,董卓篡政之后,面对众多诸侯的群起而攻,终于火焚洛阳,迁都长安,而袁隗满门,却在迁都之后尽遭屠戳袁绍,还有袁术,一切的波澜尽因你二人而起,我誓与你们不共戴天
他再次于喉中发出一声抑郁难平的长啸,首次毫不顾惜的一抽座下白鹤,令马儿发出似与主人感同身受的悲嘶,骤然加速的向着禁宫驰去那里,便是南鹰今夜最后一处探访之所。
“汉扬”眼看着禁宫在望,一声熟悉亲切的呼唤却令南鹰生生勒住座下神骏,难以置信的转过马头。
“卢将军”他和身后几位鹰将一起同声大叫起来“你怎么会在此地”
二十余骑纵马而来,当先一人勒马横戈,儒雅面相中却透出壮怀激烈的豪雄之态,正是自从幽州一别后再无聚首的卢植。
“哈哈哈”卢植长笑声中,纵马上前一把握住南鹰手腕,欣然道“连汉扬远在渤海都能大举义师入京勤王,我卢植如今身在京畿,怎么瞠乎其后”
“不过,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他长叹道“如今不过一个尚书罢了”
“尚书”南鹰狠狠瞪了一眼身侧的高风,似是在责怪他竟未及时上报如此重要的情况,他有些急切道“卢将军,如今帝都乱相已现,末将斗胆相请”
“不用说了,你已经去过了袁府,对吗”卢植静静的凝视着南鹰“我的答复,和她其实并无二致她有她的立场,我有我的目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料事如神,却又顽固不化”南鹰忿然道“你一个人身在帝都,难道又有什么家族负累不成为何不肯和我一起离开这片藏污纳垢之地”
“汉扬此言谬矣”卢植霎时间双目精光暴长,再次显露出昔日统领数万大军的豪迈气势“我生当为汉臣,死亦为汉鬼今夜帝都仿佛鬼域再现,无数魍魉魑魅纷纷抛头露面,意欲坏我大汉神器而我”
他再次一横手中长戈,厉声道“唯有凭着手中长戈和一腔热血,报国报君,以死明志”
他身后数十名骑士一起扬起手中兵器,大吼道“报国报君以死明志”
“将军”南鹰和几位鹰将无不动容,尽现崇慕之色。
“汉扬,只管放手去做吧”卢植瞧向南鹰,倏的目光再趋柔和,柔声道“若我不死,你我定当再有重逢之日”
“将军保重”南鹰突然间心中再次有如被狠狠刺中,他不能控制的大口喘息着,一咬牙纵马而去,竟是连惯性的礼节也忘记了。
卢植向着他的背影,却是郑重的行了一个北军之礼,低低道“汉扬定要活着啊”
“开门”南鹰狂暴的怒吼远远响起,惊得禁宫守卫们连滚带爬的跑来,吃力的推开大门。瞧着南鹰双目中闪动的可怕光芒,所有人无不噤若寒蝉,连目光也不敢与之对视。
快步穿行于复道之内,南鹰终于令狂暴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种有如万念俱灰般的绝望卢植、马伦,自来到这个时代后,这两位待自己胜逾亲子的可敬长者,难道将于一夜之间尽离自己而去
不仅如此,前方,还有另一个在自己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纵然自己能够通过南华星人的奇药挽救他的性命,关键在于,那人似乎已经心如死灰了。岌岌可危的大汉江山,已经成为那人心中永远的负累,唯有溘然长辞,才能卸下这份有如诅咒般的责任那人内心深处,是这么想的吧
“你说的没有错,朕就是这么想的”昏暗的烛火下,灵帝惨白的面庞有如涂脂抹粉般触目惊心,他强笑道“让你失望了朕如此逃避,是否很软弱呢”
“陛下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南鹰瞧着灵帝那可怕的面色,痛心疾首道“臣弟恳请陛下,让我为陛下试药吧”
“朕知道,你舍不得朕死”灵帝瞧着南鹰,终于绽出一丝微笑“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除了王越先生,朕只有面对着你,才能够真正从心底笑出来而没有你,早已没有朕的今日了朕谢你了”
“我可以救你的”南鹰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灵帝手腕,叫道“只要眨眨眼的功夫,我便能救你
“人人都可以痛下决断,人人也可以抽身而退”灵帝无神的双目缓缓转动着“可是朕,能吗朕不能痛下杀手,令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朕更不能舍弃祖宗基业,从此海阔天空唯有身殉,才是真正的结束”
“汉扬,对于朕的残病之躯,朕相信你能够创造奇迹”他苦涩道“可是那又如何,你真的忍心继续瞧着朕在内心煎熬中苟延残喘那种日日如临深渊,夜夜难以入眠的滋味”
他发出深长的喟叹“朕真的已经受够了”
“可是陛下您想过没有,一旦您撒手人寰,天下局势将更趋动荡”南鹰有些木然道“无论是辨儿还是协儿,他们都将无法应对汉室将倾的危局”
“朕已经说过,朕是应劫之君,却绝不能做亡国之君”灵帝苍白的面上突然闪过可怕的红晕,他低低咆哮道“朕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犯下了多少违背本心的恨事,招来了多少口诛笔伐的骂名如今,朕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就算是再丢下一个烂摊子,总该能坦然面见列祖列宗了吧”
“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口角溢出一丝鲜血“你休要怪我狠心,将自己的儿子拖进这无底的深渊他们和朕一样,一旦生于帝王之家,值此乱世,必然要做应劫之君”
“呼”灵帝终于止住了咳声,他无力的靠于胡床之上,呆呆道“我们别无选择,事实上我们从生来,便从没有过选择的机会要怪,便怪自己生于帝王之家吧”
“陛下,将军”高风悄悄从寝帐后露出半边脸来,面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焦容“事情不妙,大将军一派的人马已经攻破董重府邸,双方正于府中激战可是何进和袁绍似乎已经脱离了战局,他们正亲领部分兵马,向着禁宫而来”
“哼好狠的心肠”南鹰冷笑道“还没有完全灭了董重,便想着要对付太后了吗”
“陛下若他们真敢冲击禁宫”他转向灵帝,面上杀机隐现“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弟立即调动大军予以歼灭”
“不不对”灵帝突然大叫起来“他们不是要对付太后董重败亡之后,太后根本无力对抗,他们不可能值此关键时刻再背上弑杀太后的罪名他们,是要抢史侯、废董侯啊”
“哇”灵帝终于喷出触目惊心的大口鲜血,他悲愤道“朕尚未死去,两个儿子竟然便要沦为这些叛臣逆贼的傀儡了吗”
“陛下陛下”南鹰和高风一起抢上,扶着灵帝,同声大叫。
“汉扬你你不要再管朕了”灵帝双目迷离,显然已经将要油尽灯枯“一定要保住辨儿否则辩儿落入他们手中,协儿便失去了一切价值,更难逃得性命”
“高风,你知道怎么做了”南鹰扶着灵帝沉重的身躯,向着高风大吼道“还不快去,本将随后便来”
“是将军”高风转身飞步出殿。
“汉汉扬”灵帝缓缓握住南鹰之手,低低道“王先生正在殿外守候,朕的身后之事,全交给你们了”
“不要高陵华寝,不要风光大葬”他双目突然闪过一片喜悦的憧憬,喃喃道“寻一处山明水秀、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朕需要好好歇息了”
“但愿有来生,你我再叙兄弟之情”他缓缓闭上双目,两行泪水悄然划落腮旁,声音也渐渐更趋低沉“然而这来生,但愿我再也不要生于帝王之家”
“你这个昏君,竟然妄想着一走了之”南鹰止不住的泪水涌出。他感觉到灵帝的生机仿佛正在飞快的流逝,随时可能熄灭那一丝残火。
“无论是辩儿还是协儿,我会全力保护”他一松手,竟任灵帝的身躯直直倒在胡床上,嘴边亦泛出一丝妖异的邪笑“而你,休想这么干净的置身事外”
“你一直认为我是天命之人今夜便是最好的尝试”他缓缓探手入怀“不管你是谁,你做过什么,你都已经做到了无可挑剔刘宏必须死,以灵帝的谥号永留骂名于史书,而你,却不该死或许,我穿越时空而来的真正目的,便是执掌天命一个天子真正的命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