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广场就在小星星教育对面不远。
从斑马线走过去, 直接能到达广场大楼背面,继续往前走过一段安静的小路,就到了广场正门。
初冬后天色暗得更快了, 上完课出来,夜幕已经低低垂落下来, 零星几颗星子垂挂天际。
街上的路灯尽职尽责地站立着, 以另一种方式点亮这座繁华的城市。
林书夏打算先去买舒雯的芒果菠萝包,再打电话给陈烬,直接下去广场正门等他过来。
烘焙店大概是在做活动,人还挺多的。
空气中都是面包发酵的香甜。
“要什么”服务员问。
“可以帮我拿三个芒果菠萝包吗”林书夏想了想,又说道,“五个,要五个芒果菠萝包。”
三个是舒雯要的。
多出来的那两个,一个给陈烬, 一个给她自己。
“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林书夏从包里摸出手机,指尖一滑, 看到完全不一样的锁屏壁纸时愣了一愣。
这不是她的手机。
小星星教育很大, 多种课程类型教育, 对外也招聘了不少大学生。刚才课间的时候, 隔壁大学一个美术系的女孩子来找她聊天, 还加了好友。
两人聊天时手机都放在桌面上,手机壳又都是白色的苹果, 估计是不小心拿错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林书夏猜想可能是对方打来的电话,也幸好今天出门背包了。把包里上次交网费留下的零钱递给服务员,手机贴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是我我们两个的手机给拿错了,我刚才忙晕了居然都没发现,急忙找别人借了手机给你打电话。”
林书夏笑了一下“我也是刚才才发现的, 你现在还在办公室吗我给你拿过去。”
“在的。”
林书夏“那我现在过去找你。”
“好哦对了,你男朋友刚才打电话过来了我不小心就给挂断了,不知道找你什么事。”
她给陈烬的备注是男朋友。
林书夏“啊”了一声“没事的,我之前有和他说过我要过来帮舍友买面包。”
“万一是其他的事情呢,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说一下啊”
大概是对于挂断陈烬的电话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又说道“反正我手机里也没什么小秘密,密码是1111,随便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
林书夏从服务员手中拎过装满菠萝包的袋子,出了烘焙店,下楼往刚才过来的小路走。
商场还没完全开发,这一片两边都是未投入营业的商店。路灯光线幽微,也将夜色衬得越发黯淡。
周围几乎没什么人影,以至于林学富一出现,林书夏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笑意吟吟地走上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包“书夏啊,肚子饿了啊上了一下午的课肚子也该饿了,面包又没什么营养,走,爸爸带你去吃点好的。”
林书夏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拉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没钱,也不会给你的。”
“爸爸真不是来找你拿钱的。就算我和你妈离婚了你也还是我女儿,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了,一起吃一顿饭怎么了”
林书夏抬眼看着他“我不想和你吃饭。”
说完,错开林学富的身体就要离开。
“好好好,不吃饭就不吃饭,”林学富拦住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那男朋友也是个大学生吧现在大学生能开上车的可不多,看来家里也有不少钱。”
林书夏大概知道他又想说什么了。
她睫毛微垂,手机藏在袋子后,偷偷滑开。
找到录音软件,点了下退出来,打算直接报警。
“但他再有钱,那也是他家里的钱,要有个兄弟姐妹,家产又要被分走一大半。再说了,像这样的家庭也不一定会接受你。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给别人看低的。”
林学富转而说道“爸爸有个朋友,年纪大不了你多少,四十多岁,人家刚才看到你和爸爸说话了,和爸爸说了很喜欢你,就想和你吃个饭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林学富伸手,一个用力拉开了遮掩的面包袋子。
看到了林书夏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拨打电话的页面,没有输入任何的数字。
林学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耐烦“你和谁打电话呢爸和你说话你没听见你妈真的是把你教得越来越不礼貌了,你林书夏”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林学富瞪大眼睛,猛然记起她曾经说过要报警的话。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就去抢她手里的手机,也注意到了屏幕上多出来的数字“1”。
嘴里边骂骂咧咧的“看不出来你心这么狠,还敢报警抓你爸。你妈当初也报警说我聚众赌博,是不是还可惜我当初拘留了几天就放出来了你别的没学好,其他一个劲儿学你妈。打算报警说我什么再怎么样你林书夏都和我姓林,是老子的女儿。”
林书夏半侧着身,手肘顶着林学富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芒果菠萝包掉在了地上。
挣扎间,原本应该摁下“1”的手,摁到了“8”。
18
林书夏想到了陈烬。
他电话号码前两位开头就是这个。
林书夏索性将错就错,又摁下了两个数字。
后面是什么
当初找到那张写着陈烬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后,林书夏就把他添加到了联系人里。但两个人后面基本上,都是在微信上聊天和打语音电话的。
她也没特地去记陈烬的号码。
后面到底是什么呢
男女之间的力量对比似乎生来就是明显的。
见林书夏铁了心打电话,林学富已经完全分不清她到底摁下了几个数字,桎梏住林书夏的肩膀后,去捞那把手机。
林书夏弓着身,蜷缩成虾米,手机往小腹那边藏,不让林学富碰到。
林学富明显想砸了这部手机。
但这并不是她的手机,是别人的。
“手机拿来,别逼老子打你。”
失控的男人毫无理智可言,手上不断用力,林书夏感觉肩膀被捏碎似的疼,指尖紧绷得发白。
林学富红了眼了“老子当初就不该生你这么个赔钱货”
听到这句话,林书夏心脏猛地一缩。
下一秒,手上的力道骤然一轻。
她轻喘着气抬头。
远处有车灯晃过,笔直的光束扫射进来,刺激得她下意识眯起眼睛。
睁开眼后,看到陈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拎着林学富的衣领直接把他抡在了墙上。
侧脸淡漠,下颚紧绷,脖颈上青筋明显。
“陈烬。”林书夏叫他。
陈烬从上到下地扫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而后回头,一拳砸在了林学富的脸上。
陈烬觉得自己修身养性了这么多年,脾气已经变好了不少。
原来不是。
还是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激起他的戾气。
林学富猝不及防,后脑勺“咚”地一声狠狠地撞上墙壁,接着,脸上又挨了两拳。
待看清了跟前人的长相,林学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哪是什么路人,这他妈就是林书夏的男朋友。
林学富靠在墙上“嗬嗬”两声喘粗气,手指着陈烬“你还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
陈烬不在乎他是谁。
他轻眯眼,拎着林学富的领子拖到身前,一字一句的“谁都不能这么说她。”
一句都不行。
派出所。
因为是林学富先过来骚扰林书夏的,比起他,陈烬只被口头教育了两句,签了个字就能离开了。
离开之前,林书夏听到另一边林学富和值班民警解释的话。
“警察同志,我都几年没见着我女儿了,见见我女儿怎么了我们父女两简单地吃个饭也不行我就算和她妈离婚了,法律上也没限制我不能见我女儿吧”
民警听了录音,大概理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对林学富的观感不是很好,斥责道“你知不知道你再严重点就犯法了”
“警察同志你可别骗我啊,我怎么着当初也读到大学毕业了,知道一些法律条文。我就是带她去和人家吃顿饭,人大老板就是单纯地想和我女儿吃顿饭,你们可真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
一旁埋头办公的女警忍不住搭话“让十七岁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单独和将近五十岁的男人吃饭用什么的理由你安的什么心思还要我们直说吗”
她忍不住又点评了句“有你这样当人父亲的吗”
林书夏没再听下去,牵着陈烬的手离开了派出所。
派出所方圆几里没什么建筑物,也见不着什么人影。路边灯光时不时闪烁两下,空气冷嗖嗖的。
林书夏不自觉地耸起肩膀,下巴埋进衣领里。
“陈烬,”她的声音透过衣服传来,显得闷闷的,“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出来之前,她都听到了林学富在派出所说的那些话了,陈烬应该也听到了。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也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猜到了过往的事情。
但他一直没问。
反而她先憋不住了。
在对比舒雯的爸爸后,她一直羞于启齿这些事情,觉得自卑又羞耻。
也不想告诉陈烬这些事情。
耍小心思般的,想让他的眼底,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今晚过后,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再掩藏的。
已经暴露在光下的所有。
如妈妈告诉她的一样有这样的一个父亲,并不是她的错。
陈烬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
但什么事情,在他眼底,都没此刻林书夏的心情来得重要。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们就不说。”
林书夏眨了眨眼睛,一股涩意突然涌了上来。
明明都已经打算把林学富当作是一个陌生人了;明明对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一件件事情,都没有什么感觉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到陈烬的这句话后,鼻子发酸,莫名地就想要流眼泪。
路边刚好有一把石椅。
陈烬牵着林书夏过去,脱下外套平铺在上面,垂眸看她“坐会”
路边的石椅久久没人打扫,堆满了灰尘和发黄的落叶。他身上干净的黑色冲锋衣,被毫不犹豫地脱下平铺在石椅上,当作一块她的坐垫。
林书夏从第一次见面的开始,就一直记得他有洁癖的。
可他好像一直在她身上打破规矩。
石椅是冰冷的。
冲锋衣还带着陈烬的体温,滚烫的,温暖地包围住她。
林书夏坐在冲锋衣上面,顿时更想哭了。
刚才一直克制着的眼泪,此刻再也忍不住地、也不想再忍住地掉了下来。
“明明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林书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擦掉眼泪,但又有新的冒出来,又擦掉,鼻音明显,“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陈烬叹了一口气。
半晌,林书夏感觉陈烬俯身靠近,头顶上跟着落下来一大片阴影,来自陈烬身上熟悉的味道再一次拥抱住她。
他明明抽烟。
可身上总没什么烟味,干净到逼近清洁。
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迷。
林书夏下巴搁在陈烬的肩上,泪眼朦胧地看着不远处模糊的夜景。
感受到他手掌轻拍脊背的力度,温柔到都像是错觉。
拥抱的距离太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胸腔轻微的震动。
陈烬往后微微撤开了些。
林书夏下意识攥紧了他身上的单衣,抬眼抽抽嗒嗒地问他“你穿这样不冷吗”
“不冷。”
陈烬伸手,指尖触碰上她的眼皮,往下一滑,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水渍。
“乖,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死的林学富,让我卡文卡了一天了